第二十六章
阿玉要去的這間私塾和將軍府隔的不遠，但是佔地實在不大，從一個小木門進去就是一片修理整齊的平地，後面是兩間上課的學堂並一間供上課先生休息的所在。之所以選這裡而不是大書院一是因爲阿玉還不適合和那些官宦子弟相處，二是因爲雖然條件差些但是教學的先生不差，辦學的是一個老秀才，後來考了幾次都落榜了也就沒了念頭，用心辦了間學堂希望子弟能幫他圓了夢。
私塾招收新學生還是年後入春的時候，此時阿玉入學難免有些引人注意。她未曾啓蒙自然比旁人要慢很多，不過這間私塾算得上是收束脩少的，入學的自然也是布衣百姓，和她一般大的連名字還不會寫的也不止她一人，不過在這裡能有新的插班生也是很稀奇的。周圍的人她都不認識，一句話在腦子裡轉了半天也不敢開口，旁邊和她一個桌子的靠近了都能讓阿玉繃緊了小腿，所以乾脆她也不打算說話了。
從阿玉出生到住進將軍府她還從未獨身一人身處如此嘈雜的環境，儘管臉上毫無血色但她那雙眼睛卻沒有絲毫的退意，就如同當初頭一次見天翊一樣，倔強又勇敢。
學院只分了兩個學班，隔壁班上是一羣比他們大的孩子，而且多是男孩子，聽說隔壁新來了個瘦小瘦小的插班生，都稀奇的趴在窗戶底下看，瞧着阿玉穿着學院統一發的衣裳直挺挺的坐在那裡都指指點點，不時發出幾聲笑聲，也不知在笑些什麼。倒是阿玉從始至終也沒歪一下脖子，不管外面的說什麼她都當沒聽見，直到一個學堂的教書先生喊了一聲，窗戶外的才呼啦跑走了。
第一堂課沒講認字，只背了一段百家姓，阿玉也搞不清楚自己姓什麼，想了想對公子也是，別人只叫他將軍，也從不知公子是百家姓中的那一個。下了第一堂休息一刻便會再上一堂，就是這一刻的時間，阿玉招來了麻煩。
“讓開！”
阿玉後腦勺一繃，有人踹開了他們的房門，進來的那個個子挺高，擡手就扇了門邊一個小子一巴掌，罵一句，後面跟着進來幾個不知在找什麼人撐着脖子在每個人臉上掃了一圈，突然目光落到阿玉的臉上，衝着她的方向走過來，阿玉瞬間捏緊了手裡的一截布料。
“老大，躲這兒了！”那個小子對着後面先進來的那個高個子喊一聲，也就是幾步，把阿玉後面桌上的一個女孩兒圍起來了，那女孩子慌慌張張的找地方就躲，但是這個班裡對進來的這個高個子都太熟悉了。找人的是都城裡一家酒家的兒子，那小姑娘是家裡姨娘所出，三天兩頭的被這個“哥哥”找過來，也不知是因爲什麼原因就鼻青臉腫的打一通，直到學堂第二節上了這才離開。
此時誰都不敢強出頭，默默的讓了道，那高個子的小子嘻嘻笑了兩聲，伸手就把躲在阿玉身後的女孩子拽了出來。
“幹、乾乾什麼！”
這大約是阿玉甚少結巴之後頭一次衝動之下的一句話，沒有任何力量，但這一聲此刻也足夠讓人驚訝了。
“你是誰？少管閒事！”
被拽着頭髮的那個女孩子淚已經掛了滿臉，咬着嘴脣嗚嗚的哼了幾聲，阿玉猛然間站起來。
她這動作突然且沒有章法，只是直楞楞的杵在幾人面前，那個小姑娘被拉扯的拽到了地上，在地上尋着什麼遮擋的東西，就像她當初尋找一個能把自己藏起來的地方一樣。可惜此時她身邊的都躲着她，轉來轉去也只能蹲在阿玉的身後鑽到了桌子底下。
那個高個子轉臉問身邊的一個小子，“這是誰啊？”
“不知道，好像是今天剛來的。”
“多管閒事！讓開！”這個年紀不大卻滿臉猙獰的少年讓阿玉的臉色慘白，她緊咬着牙牀那雙眼睛默默的也無什麼情緒，卻緊攥着手指就是不挪動一寸。
跟進來的幾個人伸手在阿玉的肩上推了一下，雖然沒用什麼力，但也足夠瓦解阿玉強築的心理防線，她微微向後踉蹌了一步，眼前就有些發黑，哆嗦着嘴脣想要說句什麼，最後還是放棄了。
這幾人在這一片當慣了王，哪裡遇到過這樣沒有本事還這麼不識擡舉的，那高個子的一腳踹倒旁邊的桌子上去就是一巴掌，阿玉頭一歪，臉上落下一個紅腫的手印子。
她眼前已經有些看不清了，指甲在木頭桌上劃了幾道，連帶着呼吸也有些急促，旁邊的一個又伸手在她肩上推了一下，沒成想剛剛還像是泥捏的這一推竟還在原地不動。阿玉紅着眼眶兩手緊攥着桌角，頭也不擡就死低着盯着自己腳上的鞋，不論那幾個在她亂糟糟的頭髮上扇了幾回她也不吭一聲，就是不讓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