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談結束,關山越將這些話說出來,心裡舒爽了許多。
孟浪似懂非懂,似通非通,因爲他對這種刻骨銘心並未有所經歷與領悟,但縱然如此,他也不在稱梅傲雪爲那個女人了。而是轉而恭敬的叫了一聲大嫂。
孟浪走後,關山越一個人回到房間“嘶嘶哈哈”的上藥,看着貓撓一樣的胸肌,他先是嘶的疼的抽冷氣,可嘴角卻又難掩揚起的笑意,拿着藥瓶低頭喃喃笑道:“幼稚。”
幼稚嗎?
幼稚!
清風徐徐,月色闌珊,美人倚窗獨立,時而蹙眉,時而低笑。
她怎麼會做出這麼幼稚可笑的事情?梅傲雪百思不得其解,心中的恨意在此刻被她暫時忘光了,只知道捉弄關山越是件很好笑,也很有趣的事情。
白鴿揮着翅膀飛落,輕輕的立在了梅傲雪的窗頭,她淺笑着取下信卷,在看到那行清瘦的字體以後,笑容在她的臉上戛然而止,她的笑容漸漸的僵住了,而後慢慢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冰冷徹骨的寒意,風華絕代的容顏漸漸蒙上一層陰影,陰冷的雙眸裡漸漸透出邪光,她的手緊緊攥着信箋,而後信箋陡然起火,在烈焰神掌的功力之下,化爲灰燼。
第二日,天矇矇亮,關山越就莫名的醒了,他總覺得這院子寂靜過頭了,按理來說,四海幫住在這那幫弟子早該撲騰起來練武了,可現下怎麼半點動靜都沒有?
他總覺得哪裡不對,院子裡面好像空落落的,他這心裡也空落落的,
關山越匆匆穿了衣衫,起身往梅傲雪的臥房走去,他現下可是睡書房的人。
他到了那房門前倒是猶豫了,他在門口徘徊了片刻,此時東方已微微發白,晨光微熙漸漸露了出來,他猶豫再三,還是輕輕叩響了房門:“阿雪,在嗎?是否起來了?”
沉靜,無比的沉靜,房內沒有人回來。關山越劍眉微蹙,大手一推,打開了房門,他循着路向內室走去,屋內空無一人,就連牀單被褥都是整整齊齊的疊好的,沒有一絲褶皺,沒有一絲溫度,看來人是連夜走的。
梅傲雪消失了,就如她三年前一樣蹤跡全無。
關山越也往四海幫分舵去過兩趟,答案自然是他們也不知道,其實不過是礙着他將軍的面子,又是幫主的夫婿,分舵的舵主把無可奉告四個字說得委婉了一些。
相見爭如不見,不見又甚爲想念,梅傲雪再度失去蹤跡,關山越倒情願她拿鞭子虐他,也好過仙蹤一去無蹤影,芳蹤世上再難尋。
話雖然這麼說,可這回梅傲雪的失蹤與三年前不同,關山越的心裡是空落落的沒着落,卻不像三年前那樣痛徹心扉,因爲這回他知道梅傲雪很安全,她帶走了在定北將軍府和分舵住着的很多四海幫弟子,看來她是有事情要辦,只是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走,看來就算不是恨他恨到骨子裡,也是拿他當個陌路人了。
關山越這個太子太傅在失落中上任了,夫人的下落還是一無所知,他就要去對付那個過連年就到弱冠之年,可現如今還不省事太子爺了。
太子爺夏盛七,年約十八,皇后嫡長子,人如其名,烈火性子,爲人毛躁莽撞,一天到晚的瞎生氣。人脾氣不好可以教,可這蠢就沒辦法了,太子這人又懶又饞,還特別的混不吝,蠢倔到什麼地步?毛驢都比他強。
對自己一母所生的嫡親弟弟三皇子不聞不問,刻意疏遠,反倒是對那個兩面三刀,爲人陰險狡詐的婉貴妃之子二皇子夏鎏丕愛護之至,天天在那上演手足情深,一口一個孤和二弟性情相投,二弟爲人謙恭有禮,和善異常。而且他們年紀更相近,自然更親近些,二皇子今年十七。
是,二皇子夏鎏丕盡是撿他愛聽的話奉承他,太子不管對錯,他都說對,一個勁的往上捧,捧的太子那是飄飄欲仙,給他個竄天猴他就能上天的節奏。
反觀三皇子殿下夏彥朗,年紀雖然略小,今年,年方十四,可他耳聰目明,爲人剛正不阿,小小年紀已顯賢德之相。絲毫不會什麼諂媚之術,他大哥做錯,他會指出來,說話的方式已經是最委婉的那種了,可既然是指錯誤,再怎麼着也不可能太好聽了不是。
本來一回兩回,太子殿下也就虛心接受了,過而能改,善莫大焉嘛!改完再犯,犯完再改,千錘百煉嘛!可時間久了,他這太子的脾氣上來,再加上二皇子的從中挑唆,太子就沒來由的煩起這個喜歡指手畫腳的弟弟,毛還沒張齊呢!就敢管老子的事情,找揍呢是吧?
其實不是三皇子老挑太子的缺點,實在是太子這個人槽點滿滿,身爲儲君,這個德行,將來只怕比當今聖上還要糊塗一百倍。
東宮之外,關山越換了一身文官的衣服,這太子太傅的衣服上身,他倒也像那麼回事,只是這年紀略輕,比起那些文縐縐的老學究們,年方二十四的關山越像是個異類,他臨出門前,孟浪這個臭小子堵在他家門口手裡攥着一把假的山羊鬍子,硬要給關山越黏上去,說是這樣看上去老氣一點,這麼年輕的先生怕是鎮不住太子殿下。
關山越一把按住這小子的腦袋,拎了個圈,猛踹了他的屁股一腳,叫他哪涼快哪待着去。
孟浪那小子飛出去老遠,趴在強上敲着冰涼涼的牆壁直哼哼:“我也想哪涼快哪待着去,可是我被派去頂江統領的缺管巡防營了,以後得見天的圍着金陵城轉悠。”
“臭小子,站場上就屬你跑得快,聖上這是體諒你,知道你閒着難受,讓你盡情的奔跑。”關山越笑笑,整理衣衫上了馬車,向皇宮駛去。
畫面拉回東宮之外,太子太傅理理衣衫,進了東宮,卻見太子殿下夏盛七站沒站相,坐沒坐相,歪七扭八的像一隻麻花一樣躺在地上,睡得四仰八叉,不但絲毫沒有儲君的風采,就連貴族子弟都不如,這分明是個市井之徒,還是個販夫走卒搬磚型的,是幹了多少活累成這樣的嗎?
“太子殿下請起身。”關山越恭敬的一拜,請太子起身,太子睡得極熟,就關山越這斯斯文文的聲音,哪裡能叫醒他?
“太子殿下請起,該上早課了。”關山越站直了身子,器宇軒昂的氣質又回到他身上,提高了嗓門,這一聲喊得猶如軍令一般響亮,把個睡夢中的太子殿下驚得一顫,蹭的一下子從地上彈了起來。
“什麼事?他奶奶的,是誰?找死啊?來人,護駕!”太子起來後搖晃着腦袋開始東尋西找,關山越那麼大個人站在他面前,他就是看不見。
至此,除了傳言以外,關山越又發現了太子殿下的另外一個缺點——他瞎!
“臣關山越參見太子殿下,臣是新任的太子太傅。”
“哦,聽說了,老太傅前段日子讓孤給氣死了,看你的樣子還年輕,估摸着壽命挺長的,孤告訴你,孤沒興趣和你在一起待到天荒地老,識相的趕緊走,不然就憑剛纔你驚嚇孤的這一條罪,就得處以車裂之刑。”太子原地坐下,一腿在地,一腿豎起,身子半後仰着,一隻手撐在膝蓋上,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他這樣的說話語氣,讓關山越突然想起那個老在梅傲雪身邊晃的律晉江,只是太子可比他看着討厭多了。
“不會,臣有軍功在身,太子殿下請坐好,不知上一任太傅講到哪一段了?”關山越理理衣衫,這一身儒裝就是麻煩,他走到前面的桌上,開始翻閱書本,一臉的波瀾不驚,平靜的語氣宣誓着他根本不鳥太子的威脅。
太子打了個哈欠,繼續保持一腿在地,一腿豎起的半後仰姿勢,歪着頭笑笑:“講到書中自有顏如玉,那個顏如玉她那個小蠻腰啊……”
“啪”的一聲,關山越狠狠拍的戒尺一聲,雖然沒有打在太子身上,只是抽在了書桌之上,可關山越一瞪眼睛,還是嚇的太子一怔。關山越爲人天性性情溫和,可是他也是殺伐十年的將軍,真要是講起氣勢和氣魄來,無人能敵,他就那麼站着瞪着,太子是一動不敢動。
過了良久。
太子回過味來,開始發飆了:“大膽,來人,給孤把”
“太子殿下還是閉嘴的,今日我來爲太子講學,外面是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的。臣是武將出身,如果太子殿下再不聽話,臣不可保證會怎麼樣?”關山越怒目而視,戒尺頓時在他手中碎成兩截,他拾起一本書扔到太子腳邊:“太子殿下,若沒別的事情,那就開始講了,先講講爲人之道,這禮不可廢……”
關山越講得似模似樣,太子卻聽得直打哈欠,直到講完,太子纔來了精神,開始扯淡。
關山越卻把話題引了回來:“太子殿下的伴讀呢?”
太子搓搓手掌,伸了個懶腰:“都被孤打成了爛羊頭,回家去了。尤其是梅尚書家的那個兒子,被我打得哭爹喊娘,我聽說他是你大舅哥,他有沒有跟你告狀,讓你來報復我?”
關山越無語搖頭,這太子的行爲舉止,說話做事極爲幼稚,與孩童無異,他若不是智硬就是玩心太重,又錦衣玉食的,難免不思進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