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山越給太子上了一堂課,就知道這個太子非可造之材,儲君如此,真乃國之不幸。
關山越嘆着氣往回走,還未等出了宮門,就在宮門口碰上一位大人,這位大人關山越並不眼熟,年約四十,看官服是禮部的侍郎,那人似是故意在宮門就等關山越一般,等到關山越上前來,他便興沖沖地走過來打招呼:“參見關大人。”
“客氣了,敢問大人是?”關山越回到朝中對誰都是客客氣氣,他官階雖高,可從不擺官架子,爲人隨和,隨和到讓人難以想象他是個大將軍,這樣斯文俊秀的人,讓人很難相信他曾經是個征伐沙場的常勝將軍。
“下官是禮部侍郎孟文衝。”那孟文衝開始自我介紹,接着開始套近乎,說他是孟焦與孟浪的堂叔,堂了又幾堂的堂叔。而後,畫風開始漸漸不對了,話裡話外都朝着梅傲雪引去了,他說得極爲隱晦,也極爲委婉,可聽着就像是梅傲雪和他有一腿的感覺,接着還話裡話外的安慰了一頓關山越,讓他也不必傷懷,女人就是那麼回事,更何況她早晚都會回家的,意思是梅傲雪這些失蹤的日子和他在一起。
關山越的拳頭捏的咯咯直想,他恨不得一巴掌把眼前這個孟文衝一巴掌拍到宮牆上去,摳都摳不下來的那種。
可關山越還是忍下來了,他雲淡風輕的一笑,客客氣氣不動聲色和那位孟大人出了皇宮,一路走着,一路說着,關山越只是淡淡的表示他和夫人的感情很好,至於那位孟大人再暗示什麼他全都不接招。
三天以後,京中謠言四起,孟文衝這個混蛋是逢人就眉飛色舞的暗示一番,說關山越的夫人消失了,實際上是和他住在一起,他們如何花前月下,如何吟詩作對,說到得意之處,多酌了兩杯更是直接指名道姓的說了梅傲雪的名字。
隔壁雅間的孟浪氣得差點一腳踹塌牆壁,恨不得直接衝過去把他這堂了不知幾堂的混賬堂叔暴揍一頓。孟浪氣得是來回轉悠,並且向身邊的關山越再三保證他跟這位堂叔不熟,他發誓不是他讓他說的。
關山越面無表情,氣定神閒的飲着茶,他不急。雖然京中謠言四起說他關山越戴了綠帽子,老婆跟人跑了,被孟文衝金屋藏嬌了,可他一點也不急。
第一,這事不是真的。
就孟文衝那個德行,梅傲雪就算是瞎了也不會選他。
第二,叔可忍嬸不可忍。
關山越之所以穩坐如山,是因爲梅傲雪回來了,他已經聽到了她的腳步聲,孟文衝很快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敢得罪他這個被卸了兵權的定北大將軍的人有的是,關山越這人除了對待敵人以外,對其他人都還算溫和,甚至帶點聖父情懷。這些年大大小小的戰事死了太多的人,死在他手裡的人也太多了,他不願再沾一滴鮮血了。
可梅傲雪又不同,江湖幫派哪天不是打打殺殺的?
而且這背後必然是有人指使,關山越就在這坐着,等梅傲雪把那個幕後主使揪出來,再去圍觀梅傲雪收拾那個幕後主使,只要那個幕後主使不是她。
關山越想到這長嘆了一口氣,但願不是那個丫頭又在胡作非爲,上次一頓鞭子的虧難道還沒吃夠?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要多美多美,那個長腿細腰,那個白啊!”說着說着,孟文衝的哈喇子還下來了,好像他真的看過似的。
他這邊在那留着口水暢想,一桌人嘻嘻哈哈的附和着。只聽“啪”的一聲,一記鞭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結結實實的落在了孟文衝的後背上,登時一個血條子透過厚厚的儒衫滲了出來,孟文衝這一記鞭子捱得那叫一個痛入骨髓,只怕是傷到筋骨了。
他哀嚎着趴在桌子上,酒也算是徹底醒了。只感覺一雙大手扔了鞭子以後,按在他的腦袋上,把他的臉差點按平了,一個年輕後生的聲音在他的頭頂上方響起:“你說誰白啊?”
這聲音嚴肅中透着幾分不屑,卻難掩靈動活脫之氣,在隔壁的孟浪一聽,這不是律晉江那小子的聲音嗎?他回頭看看關山越,關山越低頭吹着茶杯的氣息,仍然在悠閒自若的品茶,關山越坐得住,孟浪可是坐不住了,他本來也是站着的,站着在雅間裡晃來晃去。他眨巴着眼睛看看關山越,關山越笑着搖搖頭,擡擡手,示意他可以出去圍觀,但是不要去幹涉梅傲雪和四海幫的弟子行事。
孟浪得到關山越的首肯,立馬屁顛屁顛的飛奔出去了,雖然他在站場上是個小將軍,可是說到底也就是個十六歲的少年郎,愛熱鬧那是難免的。這一點關山越就比較淡定了,作爲一個穩坐中軍帳的大將軍,他始終保持着淡定,這樣才能決勝於千里之外。
孟浪趕過去,擠到圍觀的客人人羣當中,看着律晉江正按着孟文衝的腦袋問話呢!
孟文衝的整張臉都被壓在桌子上,已經快要壓平了,而且臉上還有菜汁,律晉江收拾他難不成還給他把桌上的飯菜都撤嘍?當然不可能,現如今一盤紅燒獅子頭在孟文衝的大餅臉的擠壓下已經變成了紅燒獅子餅了。
“說,幕後主使是誰?”律晉江拿着把刀子在孟文衝的臉上比劃來比劃去,語氣也十分嚇人。
梅傲雪則是搬了把椅子,坐在一旁,冷着一張臉看着孟文衝,要是可以殺人,估計孟文衝已經萬箭穿心了。
梅傲雪身後站着的除了四海幫的弟子,一衆彪形大漢以外,還有兩個丫頭,一個丫鬟打扮,孟浪之前見過,是梅傲雪的丫鬟蓮兒。另外一個眼生的很,年紀和蓮兒相當,約莫十五歲,打扮似是官家小姐,杏眸圓睜,眼中似有哀傷之色,這姑娘莫不是遇到什麼難事了?
再回過頭來,看孟文衝,一臉的冷汗跟瀑布似的,還在嘴硬:“沒人指使我,美人你花了我那麼多錢,不能不認賬啊。美人你忘了我們昨天!啊!!!”
孟文衝嘴裡不乾不淨的話還沒說完,手背上就鮮血直流,整個手掌被一支朱釵貫穿,朱釵直接穿透了孟文衝的手掌,也穿透了桌子的木板。
梅傲雪緩步上前,她彷彿來自地獄的女修羅,是那麼美豔,也是那麼可怕。衆人不禁屏住呼吸,此刻,不僅僅是因爲被她的美貌所吸引,更多是爲她身上的氣息所折服,如此強大的氣場就如同黑雲壓頂一般讓人透不過氣,又如雷霆閃電一般絢麗,讓人既害怕又移不開眼睛。
梅傲雪上前揚着嘴角冷笑一聲,而後乾淨利落的伸手拔下了孟文衝手背上的朱釵,登時鮮血如注,有如噴泉一般射了個滿棚頂。梅傲雪低首,看都沒看哀嚎不止的孟文衝一眼,而是拿出一塊白絹,仔仔細細的擦着她的朱釵,她自己的擦着,擦完略微擡了一下眼睛,空若雪谷的聲音再度響起:“說,幕後主使是誰?你說便活,你不說,我可不敢保證這朱釵會不會飛向你的脖子。”
孟文衝哀嚎着,嘴硬着:“沒有……沒有……你這女人翻臉無情,穿上衣服就不認人。”
梅傲雪冷笑一聲:“孟文衝,武陵人士,武陵侯遠親,妻子兒女都在武陵郡生活,育有一子,兒子是家中獨苗,如今在武陵最大的書院讀書,年約十歲。”
梅傲雪冷靜的背完了他的家中情況,突然淺笑起來,語氣中的威脅:“孟文衝,聽說你九代單傳,到三十歲纔有的這個兒子。”
任是傻子都聽得出來,梅傲雪這是在威脅他啊!孟文衝突然有點慌了,武陵在煙雲三十六洲之內,正是四海幫的地界上,若是梅傲雪想做些什麼,只怕他來不及攔,也攔不住。他怎麼就腦袋灌鉛了,人家許個高官厚祿,再奉上一箱金子他就答應來黑梅傲雪了呢。這錢要是那麼好賺,還輪得到他。
梅傲雪:“來人,飛鴿到武陵分舵。”
“我說,我說!”孟文衝滿頭是汗,急忙道他說,只是他只和梅傲雪一個人說,梅傲雪揮揮手,四海幫衆弟子聽令,由律晉江帶着出了雅間,同時也驅散了門口看熱鬧的衆人。律晉江和孟浪互相看到的那一刻,那是吹鬍子瞪眼睛的,恨不得一把對方吃進嘴裡。
“我說。”孟文衝捂着手,緩緩起身,突然一個縱身向二樓的窗外奔去,飛身跳了下去。
梅傲雪半點沒慌,攔都沒攔一下。
“咣噹”一聲,孟文沖掉到了樓下事先預備好的麻袋上,一衆四海幫弟子一擁而上,擒住了孟文衝,律晉江打酒樓裡出來,手臂一揮,朝着酒樓內請人,微微笑道:“孟大人,你就別折騰了,我們幫主不讓你死,閻王都不敢收,請吧!”
孟文衝整個人瞬間心如死灰,恨不得咬舌自盡,可是剛纔一下沒摔死,也不敢來第二下了,他疼!
關山越站在雅間的陽臺向下看,回首看到隔壁間同樣站在陽臺上的梅傲雪,四目相對,梅傲雪淡然冷漠,關山越生生擠出一個笑容,卻被無情的忽視,她似乎又變回了那個剛回來時對他敵意滿滿,連一絲鬆懈的笑意都不願意給他的那個梅傲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