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擡頭一看,聲音正來自那道幾乎垂直的絕壁。
絕壁上下千仞,正中間的壁上橫挑出一棵小樹,白瑤正蹲在樹杈上。
小樹一定是長在石頭縫裡的,目測主幹也就小臂粗細,如果這是一棵長在平地上的樹,這樣的粗細承受一個人的重量還可支撐,但它是長在石縫裡的,而且是橫向往外生,而白瑤蹲的樹杈離樹根部有兩米的樣子,等於是那棵樹是橫着挑着她的重量。
現在不是樹幹能否挑得住她,而是咬在石縫裡的樹根能不能抓得牢,如果根斷了,小樹往下斜,那麼白瑤就危險了,樹冠倒懸,她還能抓得住嗎?
那隻山魈呢?則不知去向。
大叔看到了,嚇得全身都哆嗦了,慌慌張張地嚷着:“肯定是山魈搞的,肯定是山魈,那個地方,沒人上得去的。我們山裡人也不敢爬到這種地方去,那不是找死嗎?”
我連忙朝着上面喊叫:“白瑤,你不要慌,千萬不要亂動,你安靜着,我一定想辦法。”
白瑤卻嚇得直哭,說那棵樹在咯咯作響,她怕樹幹受不住,萬一斷了怎麼辦,她要掉下來肯定活不成。
我也是滿頭大汗,雖然經歷過那麼多驚險了,但每次遇上險事,總是讓人難以鎮定,畢竟蹲在樹上的是白瑤不是我,她只是一個普通城裡美眉,別說那棵小樹有可能折斷或脫出來,就算是沒有什麼危險,光是她爬這麼高就有可能暈了。
我既擔心那棵樹承受不了她的重量,也擔心她心慌之下會抓不住樹枝而失手掉下來。
“大叔,現在怎麼辦?”我只好向大叔詢問辦法,“能不能把她救下來?”
“那隻山魈太壞了,它把人放在這麼個地方,我們還有什麼辦法?”大叔顯得六神無主。
“能不能找到繩索?我可以從上面放下去救她。”我極力冷靜地想主意。
大叔說這不行,這道山壁看起來是直的,但上面是向前凸,而長樹的部位偏偏往裡凹,即使人從上面放着繩索下來,到達那個位置,也靠近不了那棵樹,因爲繩索垂直時距離那道壁起碼會有三米,而人在空中是沒有辦法蕩過三米靠近山壁的。
說穿了白瑤蹲着的位置是一個死角,從下攀不上去,從上放下來也到不了,只能是經過而已。
“那怎麼辦,怎麼辦?”我在底下轉着圈,急得不知怎麼好。
大叔說這肯定是山魈故意這麼幹的。
這還用說嗎,肯定是山魈的故意之舉,她這麼惡毒到底爲什麼?
我說我跟白瑤來尋找臥肖山,跟這隻山魈沒結什麼仇呀,難道僅僅白瑤摸了摸她,她就這麼憤怒,要把白瑤處於不能救的地方,那不等於要她的命嗎?
大叔說山魈可能覺得自己很不了不起,姑娘摸了她,她就認爲是對她的嚴重冒犯,所以就火冒三丈搶人,再架到這個絕壁的小樹上,現在就看下面的人能不能救了。
我想憑我們的能力要救白瑤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辦法是找到那隻山魈,試試能不能求她放了白瑤。
我問大叔該怎麼稱呼那隻山魈?總不能直呼山魈吧?大叔說當地人習慣於叫她爲魈嬤。
“魈嬤?”這個叫法讓我差點笑噴。不過我實在也是沒心情笑。
不用問當地人對山魈無比敬畏,都把她稱爲嬤了。既然這樣那我也入鄉隨俗,也要呼叫她的尊稱了。
我們兩人就在山谷裡撐着嗓子,高呼:“魈嬤!魈嬤……”
一邊叫一邊還在山谷裡轉圈。
叫啊找啊,山魈並沒有作出半點回應,更沒有出來見我們。
而再看絕壁上的白瑤,仍不安靜下來,隔一會兒就驚叫一聲:“啊呀樹要彎了!”一會兒又叫:“啊呀樹要斷了……”也難怪啊,離地幾百米的空中,三面空空,一面絕壁,她只能蹲在小樹冠的一個杈上,連姿勢都不敢換,全身的肌肉緊繃着,腰痠背痛,只能強撐着,那種滋味是又恐又驚又痛真不好受。
可是山魈似乎把白瑤往絕壁上一擱就跑了,白瑤是死是活她根本不管。
正在我和大叔束手無策時,從那邊走來一位老山民。大叔跟老山民是認識的,向我們的事情作了介紹,請教老山民有什麼辦法嗎?
老山民想都沒想就說道:“你們不要找山魈了,只有找灰衣道長才行。”
“灰衣道長?”我腦子裡一閃,難道就是張忌陽嗎?“大爺,那個灰衣道長在哪裡?”
“他應該就在鎮上。”老山民很肯定。
“大爺你認得他?”我急急地問。
“灰衣道長來鎮上好幾天了,我都認得他了。我每天早上要去鎮上茶館喝茶,灰衣道長也總是來的。我們也聊過天,算是面熟。”
我激動地問:“現在快要黃昏了,不知他住在哪裡?”
“這個嘛,我就不知道了。”老山民建議道,“你們要找他救人,可以明天早上去茶館找他。”
但我也有疑惑,老山民爲什麼肯定只有找灰衣道長才能救人?他知道這事跟灰衣道長有關?
但老山民沒有耐心回答我的疑問,只叫我明天早上去茶館好了,其他的事問了也白問。
然後老山民就管自走了。
大叔看看天色不早了,也惦記起家裡的事,就對我說他也要回去了。
他們都是局外人,我總不能拖着他們不放吧。我只好向大叔道了謝。
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這時上面傳來白瑤的叫聲:“小蒙,你也走吧,不要管我了。”
“什麼,你爲什麼要這麼說?”我吃驚地問。
白瑤哭着喊:“我一時肯定下不來。我現在最擔心我嬸嬸,她到底是死是活還不知道呢。你還是快點去找張忌陽,叫他把我嬸嬸放出來。”
“可是,我必須先把你救下來呀。”我說道。
“不,我知道這肯定是張忌陽的詭計,他是故意派一隻猴子把我劫走,放到這棵樹上的。這樣你就被拖累在這裡,走也走不掉,只能留下來救我。但我們出來是爲了找張忌陽解救我嬸嬸的,你不能被耽擱在這裡,還是快點走吧。”
“我不走,我連你都救不了,還怎麼救你嬸嬸?”
“可是你想過嗎,你只有找到張忌陽,纔可以救我嬸嬸。如果我嬸嬸被救了,可能他也會放了我的。”
也許白瑤的話也有道理,明天早上去找那個灰衣道長,也不知是不是張忌陽。如果是的話,我爲什麼要等到明天早上呢,現在去不行嗎?
我向白瑤喊道:“那我現在就去鎮上找那個道長。你在上面千萬小心,要抓緊啊……”
“你放心,我不會輕易鬆手的。但如果我真死了,你也不要罷手,一定要救出我嬸嬸,再救出遠甜和小練……”
我也幾乎要哭出來,我們不是在生離死別了嗎?
說到底,白瑤之所以跟着我到處冒險,就是爲了救小練,爲了救小練,她不惜獻出自己的生命。
我現在只恨自己還沒有足夠的本事搞定張忌陽,但我一定會搞定這個惡道長的。
“白瑤,我走了,我希望我回來時,你還在樹上……”我把後半句嚥了回來,後半句當然是“而不是摔死在懸崖下了”!
我一抹眼淚,轉身就要走。
背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等一等!”
那個聲音嘶啞,尖細,不像是老者的聲音,倒顯得年輕。
我轉過身,發現一個身穿灰衣的小夥子站在後面。
此人剃着平頂,腳上蹬着一雙蚌谷布鞋,灰色的衣服分明是道服。
我眼睛一亮,試探地問道:“難道,你就是那個灰衣道士嗎?”
“對,是我。”那人的話十分乾脆,而不是像雙琊那樣滿口貧道之類的。
我不知道對他持什麼態度,是恭恭敬敬呢,還是疾言厲色?
他跟那隻山魈有沒有關係?如果有的話那他就是山魈的幫兇,如果沒有的話老山民爲什麼向我推薦他來救人?
在沒搞清灰衣道士跟山魈的關係前,我還是小心一點,試探地問道:“那個魈嬤,你知道嗎?”
“當然知道。”灰衣道士竟然嘿嘿一笑。“她就是聽我命令的。”
原來道士不僅是山魈的幫兇,而且是山魈的主人?
我臉色一下子變得嚴峻,瞪着他喝道:“那你是哪裡的道士,爲什麼叫這隻山魈抓人?”
“你們到臥魈山來幹什麼?不就是找我師父嗎?”他冷冷地問。
“什麼,你師父?你是張忌陽的徒弟?”
“沒錯,我師父就是張忌陽。”
灰衣道長很爽快地告訴我,那隻山魈其實是普通的猴子,只是比平常的獼猴大得多,讓當地人誤以爲山中有山魈。但這次是他指揮猴子搞了一場遊戲。他先把那個山魈的雕像給掏掉,讓猴子裝成原來的雕像等在那裡。在我和白瑤接近時,猴子就會出其不意將白瑤劫走,再將她擱在絕壁中間的小樹上。
僅僅是張忌陽的徒弟,就有這樣大的法術本事了。這個看起來比我大不了幾歲的小個子,貌不驚人,瘦不拉嘰的,沒想到已經修煉到這個程度,光是將那個雕像掏出半個猴子凹模來,那就是了不起的功力。
而他還能驅動一隻大猴成爲他的傀儡,不僅搶了白瑤還能弄到絕壁樹上去。
由此可見張忌陽的法術之強了。
但我不能表現出膽怯顧慮來,必須振作精神譴責。我厲聲喝道:“灰衣,你快把那隻猴子喚來。”
“幹什麼?”
“把白瑤放下來。”
“你先說,她是你什麼人?”灰衣問我。
“是同學。”
“不對,她是你女朋友,對吧?”
我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責備:“你這麼問有什麼意思?是不是太無聊了?”
灰衣遲疑了一下,咬咬嘴脣說道:“我比你大,可沒有女朋友,你還在讀書,倒認了那麼多女朋友。”
“什麼,我認了那麼多女朋友?”我驚道,“不要胡說八道好不好,那麼多,是幾個呀?”
“你帶着兩個跑來跑去,還有兩個呢她們雖然不跟你一起,但成天都在念叨你,你他媽怎麼有那麼強的吸引力?”
“還有兩個?是誰?”
“一個姓苑,一個姓白,你懂的。”
我明白了,“你是說遠甜和小練?”
“對,就是她們。”
既然灰衣都提到她們了,我立刻關注起來。忙問道:“你快點告訴我,她們現在情況怎麼樣?”
“別的情況我也不用說,反正她們呀,都總是提到你。當然是她們兩個私下說你,當着我們的面她們是連個屁都不放的。”
我心想她們是在指望我去救她們,當然要時時念叨我,總不會念叨你這個惡道之徒吧。
灰衣的兩眼卻紅了起來,恨恨地說:“媽的我就想不通,你有什麼本事,讓四個美女對你那麼癡迷呢?我本事比你大多了,爲什麼就沒有美女想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