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隊錦衣衛,九公主只帶了三個最信任的宮女出宮,平日裡貼身伺候的。因爲九公主的特殊性,宮女們被訓練的個個能文能武,捏得了繡花針拿得起刀和劍,此外還有一定的政治敏感性,很有眼力見,必要的時候,還能屈能伸,與公主配合默契,尤其擅長表情上的傳情達意。基本上出了個什麼事,九公主從表情上就能判斷出此事是好是壞以及嚴重程度。
承鈞推門而入的時候,她們剛剛不眠不休奔了兩天,下榻在一處驛館,小地方條件艱苦,公主睡不慣粗布鋪就的牀榻,一夜都沒休息好。
昏黃銅鏡裡映出她表情疲憊的臉,湛盧給她挽着發,承鈞一臉怨婦相地湊在她身邊,悲悲慼慼地喊了一聲:“殿下……”
九公主在鏡子裡研究了一下她的表情,心就揪緊了,自動腦補出一堆劇情:“宮裡出事了?”
承鈞搖搖頭:“不是……”
九公主握住自己的裙子:“我舅父出事了?”
承鈞繼續搖頭:“也不是……”
九公主提高了聲音:“那你說呀,讓我猜什麼!”
承鈞猶豫地看了她一眼:“長安傳來消息,曹首輔向陛下推薦了李劭卿,接任薊州總兵一職。”
九公主一時半會沒能反應過來,當場失笑:“怎麼可能,這是從哪得到的小道消息?”
承鈞道:“是太子殿下派的信使,日夜兼程爲您送來的,人就在外面,您要召見他嗎?”
她笑不出來了。
李劭卿被曹德彰推薦,接任了杭子茂的空位,而李劭卿的父親李思從是杭遠山舊部,杭遠山與曹德彰不睦日久,除非腦子驢踢了,曹德彰纔會推薦一個杭氏舊將來接任這個位高權重的軍職。
九公主在房間裡踱步,百思不得其解,承鈞侍立在房間角落裡,想說話又不敢說的樣子,把自己憋得要死要活。
那個刻意被忽視的理由,唯一能將此事解釋通的原因。
李劭卿已經投誠曹德彰。
“不可能,”九公主下意識地反駁,語氣嚴峻:“劭卿和茂哥哥關係甚篤,在加上他父親與舅父的關係,他不可能投誠曹德彰。”
承鈞默默一縮肩,殿下……您這樣不分青紅皁白地以私人感情混淆國家大事真的好麼……
九公主繼續在房間裡來回轉,一邊轉一邊神經質地念念有詞:“到底爲什麼呢?難道曹德彰忽然良心發現?唉?你說有沒有可能是曹黨裡沒有能統兵的將領,不得已才推薦了李劭卿?”
承鈞弱弱道:“殿下,您可能對曹首輔抱有一種詩化的幻想……”
九公主連連搖頭:“不不不,不可能是李劭卿叛變,他不可能叛變。”
可是又拿什麼來解釋這件事呢?曹德彰四十歲入內閣,彼時她纔剛剛出世,十五年了,曹黨官員早已經塞滿了朝堂,位高權重,皇帝信任,真正做到了順者昌,逆者亡。
順者昌。
承鈞看着她的臉一點點白下去,知道她心裡正在慢慢接受這個現實,她在大漠邊關一眼就相中的那個人,爲了他甚至要和出身高貴的駙馬取消婚約。
九公主扶着妝臺慢慢坐下,喃喃自語:“不可能……一定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