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倆一直走到四少夫人的院子裡,坐在房間裡,四少夫人擺出托克國的小玩意,沈嬋兒一眼就認出這些應該是上輩子新疆一帶的東西,手鼓,方帽之類的東西,更有些女子畫眉的眉筆之類的小玩意。
四少夫人瞅了她一眼笑道:“嬋兒長的真是好看,怪不得我那七弟見了你之後,便着了魔一般非要娶你。”
沈嬋兒失笑一聲:“四嫂說笑了,嬋兒與七少爺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已,硬生生綁在一起的連理枝,又怎能如四嫂與四哥一般,伉儷情深。”
沈嬋兒知道四哥緊隨大哥之後就死了,她只是想刺激四嫂趕緊說她想說的話。
四少夫人將一個抱着手鼓的泥偶放在沈嬋兒手裡,拍了拍她的手,笑了笑道。
“嬋兒,你看這泥偶可好?只可惜泥人師傅丟了手藝,做泥人的時候稍微加了點什麼,所以泥人就稍稍黑了些,顯得很不健康。”
沈嬋兒擡起眼皮瞟了四少夫人一眼,心下大驚,她要對她說什麼?
她笑了一聲道:“四嫂如何得知泥人師傅是加了些什麼東西,而不是這泥人本身的土質不太好呢?”
四少夫人輕笑一聲,轉身拿出另一個一模一樣的泥人,淡然道:“因爲我原先見到的泥人,是這樣的。”
另一個泥人果然膚色健康,神態可掬,比起沈嬋兒手裡那個好很多。
沈嬋兒已經渾身冰冷,手心裡的汗落在泥人身上,險些捏不住這幾兩重的泥人。就真的像是她手裡這個真的是已經中毒的南榮鋒,下一秒就會像這泥人一樣,開裂。
四少夫人爲什麼要對她說這些?她是意指南榮鋒中毒的事情,難道她知道些什麼?她怎麼就確定自己一個十二歲的娃娃能聽明白她的話?萬一這又是一個陷阱又該怎麼辦?
她一閃念想了很多,正要多問些事情的時候,四少夫人輕笑一聲道。
“今兒不說什麼泥人不泥人的,四嫂請你喝我家鄉的香茶,高山普洱,在這廣袤平原可是嘗不到的呢。”
說完,四少夫人便起身去取茶來,沈嬋兒輕輕放下泥人,揉了揉手心裡的汗,深吸口氣,坐的穩了些。
四少夫人端着茶走了過來,沈嬋兒見她也喝了一些,方端起來喝了下去,心頭本來很燥熱,一杯涼茶下肚,感覺好很多。
“四嫂,嬋兒該回去了,一會兒還有很多長輩們的應酬要去。”
“嗯,四嫂就不留你了,要不要把這泥人拿回去玩玩?”
眼瞅着四少夫人端着那個半身黢黑的泥人朝她走過來,她只覺得一陣頭暈眼花,刺眼的很。
她笑了笑答:“不了,我院子裡最近沒有四嫂這裡清靜,人多手雜,萬一碰壞了哪裡,怪捨不得的……我……我回去……”
她支撐不住自己,頭很重,踉蹌一下便接住四少夫人的雙臂。
“七弟妹你怎麼了?不舒服?”
沈嬋兒心道糟糕,還是中招了。
她勉強擡起眼皮,瞅着四少夫人,眼皮一陣陣發沉,眼瞅着就被黑暗吞噬,她勉強念出一句。
“爲……爲什麼……”
她很快倒在四少夫人的懷裡,四少夫人順勢橫抱起她,轉身抱進了裡屋。
沈嬋兒感覺自己睡了好久,暈頭脹腦地睜開眼睛,不知今夕是何夕,反應了一陣子纔想起睡着之前的事情,她猛的坐起來,眼前一黑,又險些倒下去。
手邊摸到什麼活物,她嚇一跳,轉頭一看,竟然是八少爺依依呀呀地趴在她手邊,穿着小揹帶開襠褲,睜着好奇的眼睛瞅着她。
沈嬋兒一愣,低身抱起他,走到門口,發現門被上了鎖,她使勁拍門大聲叫喊。
“有沒有人!出來個人!”
她敲了沒一會,從遠處走過來一隊人,腳步雜亂,看似不少。沈嬋兒靜靜地等着,一眼便看到四少夫人,身後帶着幾個人走了過來。
“七弟妹醒來了?”
沈嬋兒不說話,如果四少夫人是有備而來,她着急也沒用。
四少夫人倒是有些驚訝沈嬋兒的鎮定,淺笑一聲,吩咐旁邊的人。
“開門。”
沈嬋兒抱着八少爺閃開一步,房門吱嘎一聲打開來,陽光普照進來,四少夫人俏麗麗地站在一米陽光之內,她背對着陽光,沈嬋兒情不自禁眯起眼睛,看不清她的表情。
又是“吱嘎”一聲,門被關上,沈嬋兒才勉強適應了屋裡的亮度,看向四少夫人。
四少夫人淡然地上下打量了她一圈,擺了擺手,身後的幾個人拖着托盤走到桌邊,將手裡的托盤一樣一樣擺在桌子上,又躬身行一禮,退了出去。
沈嬋兒冷眼看着這一切,一言不發。
四少夫人走到桌邊坐下,一邊給兩個酒杯倒酒一邊淡淡道。
“我想你該是餓了,睡了一天一夜,再硬朗的身子也扛不住。”
沈嬋兒手上一緊,一天一夜了?那今天就應該是她回門子的日子,南榮鋒沒找來?他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沈嬋兒不動聲色地走過去坐在桌邊,瞅着四少夫人道。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你要關了我,但八少爺不能餓肚子,你把八少爺同我一起關起來,想餓死他?我的命賤如螻蟻,但八少爺的命,可金貴的很。”
四少夫人擡眉瞅着沈嬋兒,忽然笑起來,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飲過之後砸吧砸吧嘴,似品味這酒一般,感嘆道。
“從前我一直在納悶,沈府六小姐有什麼神通廣大之處,竟然能迷倒我那七弟,讓他爲了你不惜違抗父命,賭下今生不再開口求父親的誓言。”
沈嬋兒不相信她說的話,就衝她將自己關起來,從她嘴裡說出來的話,又有幾句能相信?
“現在就不納悶了?”
聽沈嬋兒漫不經心的問,四少夫人將酒杯放下,輕笑一聲道。
“我知道你不信,我那七弟的脾氣誰都摸不準,年僅十五歲便已經讓人看不透,但我卻能看透,放眼這偌大的南榮府,七弟纔是能成大事之人。”
沈嬋兒聽了不免笑出聲,看一個十五六的女孩子在她面前大談能看透一個人,她除了笑,還能做些什麼。
聽她失笑,四少夫人轉回身盯着她看,目光中滿是審視。沈嬋兒覺得渾身不舒服,抱着八少爺晃了晃道。
“四嫂叫我如何相信?我被四嫂關在這裡一天一夜,四嫂可見到七少爺的人影了?如若他在乎我一分,也不能對我的死活不聞不問。”
四少夫人呵呵笑出聲,將所有的菜品夾起來各吃一口,然後慢悠悠的放下筷子,笑道。
“既然你這樣想,我也不好多說,這裡的酒菜我都吃過了,你可以放心的吃,別讓七弟見到你瘦了,反倒來責怪我。”
說完,瞟了沈嬋兒一眼,便起身推門走了出去。沈嬋兒趕緊站起來跑到門口,卻只能聽到咣噹一聲,緊接着嘩啦一聲,門落了鎖。
沈嬋兒嘆口氣,低頭瞅着八少爺不諳世事單純的小臉,苦笑一聲道。
“小八啊,就剩你跟我兩個人同甘共苦了。”
她不知道南榮鋒到底在哪裡,也不知道她不在的這兩天外面都發生了什麼,爲什麼南榮府丟了七少夫人,就沒人來找呢?難道她在這裡的地位已經低到了這種程度?
晚上,憑着驚人的定力,她心平氣和地將八少爺哄睡着,心裡憋悶的厲害,推開窗戶深吸口氣,才覺得舒緩一些,向下看了看,足有十幾米高,如果她不想活了,可以考慮考慮從這裡跳下去。怪不得四少夫人沒有連窗戶一同鎖了。
看着滿天星辰拱衛一輪圓月,月影朦朧,樹影婆娑。
花與月相依,不見去年人。
不知道這個時代的月亮在那個時代能不能看到,有沒有人跟她看着同一輪明月。能看到又能怎樣,她自嘲的笑了笑。
公司破產,老爸跳樓自殺,老媽緊接着去了精神病醫院,隨後也跟着老爸而去,整個趙氏集團只剩下她一個,折騰了兩年之後,又被未婚夫陷害,在警察來之前她終於對這個世界失去了所有的希冀,一瓶安眠藥下去,就來到了這。
趙家跟她至親的人都已經不在,還有什麼可留戀的?
想到這,她意欲關上窗戶,突然,眼前一花,一個人影單手掛在房樑上,懸在她面前,她嚇的險些尖叫,卻可能受剛纔情緒的影響,這一聲終究沒有喊出來,而渾身的冷汗卻倏的一下冒了出來。
“嘖嘖,我還以爲這是盆蘭花呢,沒想到是個人。”
一聽這個腔調,沈嬋兒稍稍恍惚一下,猛然想起來在哪裡聽到過這個聲音,見到過這個人,他是前些日子給南榮鋒解毒的那個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