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身體進來可好?兒子聽說太后讓宣南的名醫來了行宮,母親可也得他看過?”男子身型玉立,眉目俊秀,有一股溫潤如玉的感覺。站在長公主身邊,帶着和煦的笑意。
長公主正在抄寫佛經,聽到男子的聲音,便是放下了筆,轉身和男子交談。
“諶兒你難得來看母親一次。”長公主道。
男子正是長公主和賢王的兒子,明諶。
明諶笑笑,都帶着一股子明朗的味道:“軍中事物繁忙,今日休沐我便是前來看望母親。母親莫怪。”
“我怎麼會怪你呢。”長公主笑了笑,撩開了簾子走了出去,明諶也跟在長公主身後。
“倒是之前太后跟我說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婚事可是要考慮了。”長公主和明諶一同坐下,便是開始語重心長:“你若還不成親,明家的血脈我始終不放心。”
長公主憂傷的看着兒子,早知今日她一定會再生一個孩子,也好叫明家子嗣得以傳承。幸好,長公主心頭又有一絲寬慰,她的兒子十分爭氣。
明諶總是喜歡笑着,溫良隨和的性子一點兒也看不出他是在軍中任職的人。他聽到長公主的話,便是跟長公主解釋到:“母親還不知道兒子的心思麼?等着她及笄,兒子便是求母親去幫兒子提親了。”
長公主聞言,笑道:“也好。我也喜歡薄寧那孩子,是個大大方方的姑娘,家中人口簡單,禮數也周全。父兄都是全職在握的將軍,也不算辱沒了你。”
明諶無奈的搖搖頭,母親總是會想到那丫頭的家世。他喜歡薄寧,也不是因爲家世,僅僅只是因爲那是薄寧。
“母親,我只是喜歡寫意,她尚未及笄,我也不想讓她爲難
。”明諶說道。
長公主點點頭,十分同意的說道:“是,我知道了。你可問過寫意那孩子的心意?”
“兒子未立軍功,怎麼好意思向她開口。”明諶道:“兒子如今不過是靠着家中權勢,如此這般,薄將軍只怕也不會放心把女兒交給我。”
“好兒子,你真真應該得到世上最好的東西。”長公主聽着兒子如此懂事的話,看着明諶酷似先夫的面容,心頭涌上一陣苦澀,頓時便是臉色有些憂鬱。
她的夫君果真是薄命,竟然沒有能夠活到兒子束冠就走了,留下她一個人苦苦支撐。她有時候覺得心疼自己,也要咬咬牙忍着。
看着母親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飾的情緒,明諶心頭也有些不好受。長公主注意到兒子面色也有些陰沉之後便是對着明諶說道:“去看看寫意吧。她回了京城一年,你都還沒有看過她吧?”
“兒子在軍中不得隨意外出,過了今年兒子就能時常陪伴您身邊了。”明諶說道。
“這是爲何?”長公主不解。
“皇上的旨意,說我在軍中歷練已經夠了,讓我來年開春便是去朝中述職。”明諶解釋到,他能去朝中述職,回到京城,他便是可以常常留在母親身邊,也可以去看看寫意那個丫頭。
長公主滿意的點點頭:“既然皇上有這份心思,也得了旨意可以回到京城,那明日我就給母后去提一提你的婚事,若是晚了,我可是擔心有人看上我的準兒媳婦兒呢。”
“母親這是什麼意思?”明諶聽到長公主的最後一句話便是問。
長公主笑了笑,不甚放在心上的說道:“不過是皇上決意給幾位皇子選妃,也好在母后說了連同你的正妻也一起挑選,我就放心了。”
“原來如此,此事母親知道我的心意便是,母親替我做主便好。”明諶早已經將自己喜歡薄寧的事兒告訴了長公主,現在長公主也說了太后提到了自己的婚事。自己也有了心上人,只等着薄寧及笄便可以提親。
“知道了,知道了。你不如去看看薄寧也好。”長公主笑着趕走明諶。
明諶爽朗的笑道:“母親不是思念兒子,兒子一來便是將兒子往外趕
。母親怎麼如此待我?”
“傻兒子,讓你去瞧瞧你的心上人,怎麼會想岔了去。我待你如何你不知嗎?”長公主伸手一點明諶的額頭,好笑的說道。
“既然如此,兒子先去瞧瞧寫意,再來與母親用午膳。”明諶起身,對着長公主鞠了一禮,長公主便是揮揮手,讓明諶走了。
明諶走出長公主的住所,門口的內侍便是迎了上來:“爺。”
明諶本應該是繼承了賢王的爵位,可賢王去世的時候,明諶尚未束冠,故此皇上便是打算等着明諶束冠之後再把賢王的爵位傳給明諶。這本來也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兒,故此賢王府的人都稱呼明諶爲爺。
“帶爺去薄小姐那兒。”明諶說道。
他已經快要四年沒有見到薄寧,雖說少時情誼不得少,卻是不知道薄寧還是不是記得他。明諶想着記憶中從小就十分沉靜的少女,如今會長成什麼樣子。
那內侍應了一聲,便是走到明諶跟前,給明諶帶路。
行宮之中的景色不必江安的奢華,但卻是大氣得很。明諶一路過來,看到假山石水的擺設都覺得十分精妙,而經過了約莫是一炷香的時間便是走到了貴女們那兒的住所。
“爺,可否要奴才去給薄小姐通知一聲?”內侍恭敬的問道。
“去吧。”明諶沒有打算給薄寧一個突襲,他並不想唐突佳人。況且,他和薄寧多年不見,貿然來訪必定會讓她受驚。
那內侍領了意思便是往薄寧的住所走去,在門口便是跟清玉打招呼。
“清玉姐姐,薄小姐可是在裡邊兒?”內侍纔不過十一二歲的樣子,嘴巴甜得很。
清玉點點頭:“我家小姐在臨帖,小李子公公有什麼事兒麼?”
“是這樣,我家爺回來了。想見見薄小姐,還請清玉姐姐說一聲去。”內侍笑了笑,對清玉說道。
清玉點點頭,轉身就走進了房間去
。那內侍是長公主身邊的人,他說他們家爺回來了,那可不就是賢王世子回來了麼?既然是賢王世子,小姐肯定也是想見的。賢王世子也是對小姐極好的人呢。清玉這樣想着便是快步走到裡間,對着薄寧請安。
“小姐,外頭賢王世子來了,說請小姐出去見一面呢。”清玉有些開心的說道。她這幾日倒是見到小姐愁眉不展,情緒有些低落的樣子,也不知道怎樣規勸。只希望賢王世子來了便能夠讓小姐開心一點吧。
薄寧原本是在看李青山的一副字帖,聽到清玉的話便是起身,問道:“諶哥兒回來了?”
“是呢。世子爺在外頭等着小姐呢。”清玉又對着薄寧屈膝道。
“這就出去。”
薄寧對於明諶此人的好感不是一般的好,他就像是個鄰家大哥哥一樣,他和自家哥哥一樣是個真心疼愛自己的。自己在宣南的這幾年,每年也都能收到明諶送過來的生辰禮物,幾年前他還曾經來過宣南看過自己呢。
想到這些,薄寧暫時就拋卻了這幾日一直以來的煩惱,便是快步往外走去。
果然。
薄寧剛剛走出去,便是見到一個男子,一襲青衫,負手而立。整個人都俊朗不已,不過是一身粗布,也有他自己矜貴的味道。
“明大哥。”薄寧上前就給明諶行禮:“明大哥安好?”
“真是不倫不類的請安。”明諶失笑,見薄寧這樣請安,親暱的叫自己明大哥,卻又還要跟自己請安。當真是個鬼靈精怪的丫頭。
薄寧抿嘴一笑,倒是十分乖巧。明諶看了薄寧一會兒,說道:“去亭子裡坐坐。”
“清玉,取火杌來,還有一盅好久。”薄寧轉身便是吩咐道,清玉點點頭便是轉身去拿。
薄寧和明諶便是雙雙走到亭子裡,內侍便是守在亭子外頭,小心的觀察周遭的動靜。
“聽母親說,你去過府上幾次,陪她解了些無聊
。”明諶笑了笑,說話的語氣就好像是薄寧的兄長一樣親和。
薄寧莞爾:“長公主垂憐,只希望長公主不要嫌棄我鬧得慌便好。”
“怎麼會呢。府中只有母親一人,又無別的兄弟姐妹,你能去自然是最好的。”明諶說道。
薄寧聞言,笑了笑,說道:“明大哥在軍中可好,我現在瞧你都是十分健壯,想來也吃了不少苦。”
“還好,如今也算是苦盡甘來了。”明諶下意識便是說道。
薄寧一愣,擡頭看向明諶,見明諶面色有些迥然,便是卻沒有繼續問下去。
明諶見薄寧不語,他笑道:“也沒什麼不可說的。不過是聖上的旨意下來了,我來年開春便可以入京述職,不需一直待在軍中。”
“如此甚好。”薄寧面露喜色,當真是爲明諶覺得十分歡喜:“如此的話,長公主便是不需日日掛念了,也好叫長公主放心纔是。寫意先在此恭喜了。”
“鬼丫頭,我回京了,你也可以去府上瞧瞧母親。你是女孩子,她纔有話和你說。”明諶笑道,和煦的笑意叫人看了覺得溫暖:“我一個男子,母親也就是日常問我些常事罷了,哪能和我聊呢。”
“明大哥以後便是有公職在身,想必也是忙得不行。哥哥現如今就是忙得腳不沾地,少有時日歸家。我母親也時常唸叨他的。”薄寧因着明諶的事兒,想到了自家大哥薄今。他如今在皇上身邊當差,倒是日日夜夜忙個不停,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到他。
明諶點點頭,面上帶着喜悅:“確實如此。”
清玉恰好這時也端着火杌過來了,只是太不湊巧了。清玉剛剛放下了酒盅那些東西,便是看到一個侍衛裝扮的人小跑過來,見到了明諶的時候,直接跪在亭子外頭,高聲說道:“世子,皇上有請。”
薄寧一怔,沒有想到他今日竟然還沒有去見過皇上的。明諶皺眉,也沒有想到皇上竟然會這麼快召見自己。可是皇上的旨意也沒有人敢違背。
明諶對薄寧說道:“來的倉促。”
“明大哥先去見皇上吧,若是耽擱了就不好了
。”薄寧對着明諶福身,示意讓明諶先走。
明諶點點頭,也就帶着內侍和侍衛揚長而去。清玉看着明諶揚長而去的背影,有些可惜的說道:“還以爲世子能多待一會兒,讓小姐心情好些。”
薄寧聞言一愣,她倒是沒有想到她這幾日低沉的情緒全部都叫清玉看在眼裡了。看樣子,還頗爲擔憂自己的情緒,薄寧心頭微微暖。
“清玉,坐下來陪我喝酒吧。”
薄寧拉着清玉走到石桌旁邊,坐下:“剛好兩個杯子,陪我一起喝吧。”
清玉起初還有些擔心被人瞧見,但是想了下這是自家小姐的院子可還有誰能瞧見呢。在薄寧的再三慫恿下也就是和薄寧一同飲酒了。
薄寧嗜酒成狂,她的狂又和別人不一樣。她對於酒的敏感和喜愛,並不是毫無刻度可言。而是喜歡專研酒,自己釀酒。什麼味道都有,連滿玉那種從來不會碰酒的人都能夠記下薄寧的一兩個酒方。清玉就更不用說了,她深得薄寧真傳,薄寧將釀酒的方法倒是都告訴了她。
“小姐,你有什麼不開心告訴奴婢吧。奴婢實在不想見到小姐皺眉的樣子,像是看到多年前那個冷漠的小姐,叫奴婢覺得害怕了。”
三四杯酒下肚,清玉有些迷糊了。她對着薄寧說話,眼神已經有些迷離了。
薄寧笑着看着清玉迷糊的樣子,她們家清玉素來都是個乖巧聽話的人,也沉穩得很。什麼時候見到她這樣過呢?薄寧不管清玉問什麼都只是莞爾,手中的酒更是一杯一杯的倒,給她自己斟滿,也給清玉斟滿。
“小姐……若是奴婢再聰明些就好了,能夠幫小姐分憂解難。奴婢瞧着小姐不開心,奴婢也不開心。好不容易世子來了,小姐開心些,可小姐爲何還是這麼不開心呢?奴婢,奴婢……”
清玉不勝酒力,嘀嘀咕咕之後,便是直接趴在石桌上睡了過去。
薄寧啞然失笑,隨後便是緊緊皺眉,秋日漸漸涼起來,石桌更是冰涼,她獨自一人也搬不動清玉。如此,薄寧便是想也不想的就將自己身子上繫着的披風解下來搭在了清玉身上,隨後仍舊是一杯一杯的飲酒
。
她好久沒有見到明諶了?薄寧獨自失笑,她覺得此刻自己有幾分淒涼。放下酒杯,心頭愁意更甚。
她愁什麼呢?
地脈紫芝等着霍亦送過來,霍亦也動手將這件事查的一清二楚了。是她想得太多了,侯夫人的毒竟然只是因爲一個婢女。那個婢女身份不凡,似乎是屠蘇小國的一個將軍的女兒,因爲仰慕素衣候,竟然甘願爲奴爲婢。給侯夫人下毒,竟然是因爲侯夫人沒有素衣候的子嗣,她也有取而代之的心,於是便是動用了無極散。
薄寧只覺得腦仁都是疼的,侯夫人無心與人結怨,卻被人這樣對待。雖說侯爺已經暗地裡將那個女子處置了,雖說是屠蘇小國將軍之女,卻‘失蹤多年’,自然也死無對證。一切迎刃而解,可是薄寧的心卻愈發的覺得涼了。她覺得什麼東西讓她心寒呢?她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愛而不得,因此生怖吧……
侯府少了個丫頭,侯夫人也不會多問。侯爺自然是隱藏的好好的,霍亦在後面推波助瀾,但侯爺純當這是她做的。所以她又欠了霍亦一個人情,當下就等着地脈紫芝來給侯夫人入藥,以後的事兒就剩下調養,交給濟堂先生便是。
可霍亦,霍亦到底是什麼意思呢?他的心思好難捉摸,她也不想捉摸。
“原來你在這裡。”
薄寧被黎宛卿的聲音驚醒,回過神來,見到一身雪白裘衣的黎宛卿,面容俏麗,姿容優雅。薄寧方纔喝了不少,面色緋紅,眼神清亮卻帶着誘人的清醒。
“怎麼過來了?我以爲你要和幽羅郡主一同出去走走。畢竟,過些日子就要回京城了。”薄寧口齒清晰,但黎宛卿走進了她,卻是聞到了酒香的味道。
黎宛卿皺眉,以手掩鼻,嫌棄道:“你喝這麼多,是個酒鬼不成?”
“今朝有酒今朝醉。”薄寧笑了笑,倒了一杯遞給黎宛卿,雙眸灼灼的看着她,十分期待她能喝下去。
黎宛卿也不是忸怩的人,接過酒杯一飲而盡:“我方纔去太后那兒請安,無意間聽到說是宮裡有個妃嬪小產了。”
“哦?”薄寧挑眉,隨即又說道:“此事可不是能議論的
。”
黎宛卿卻是搖搖頭,壓低了聲音道:“那妃嬪偏說是十公主害她小產,居心不良。皇貴妃竟然也將十公主拘了起來,敏妃聽說連一句話都沒有求情呢。”
薄寧聞言,皺眉,這也太叫人生疑了。有妃嬪小產,責怪到皇嗣身上,皇貴妃不應該是等着皇上回宮處置麼?且,敏妃竟然一句求情的話也不多說,難道是說默認了十公主的行爲麼?
薄寧忽而想起那個十公主,是個沉默寡言的人,總是一雙眸子銳利的打量着四周,對誰都不大信任的樣子。那樣的人,她會主動去害人嗎?更何況,謀害皇嗣這樣大的罪名,落在她身上,也不會少了懲罰吧?
“你聽到的都忘了吧。皇傢俬幃,妄議可是大罪。”薄寧對黎宛卿說道,手中也將她的杯子拿了回來。
黎宛卿點點頭,“也就是我聽了一耳朵的八卦,說來給你聽聽。”
“少聽爲妙。”薄寧一點兒也不想知道這些事,她現在只是快快等着霍亦讓人把地脈紫芝送來。
黎宛卿忽而皺眉,壓低身子湊進薄寧問道:“你可有辦法了?”
事情過去了幾天,黎宛卿也沒聽到薄寧再說關於侯夫人的事,黎宛卿心中也掛念的很。
薄寧看了黎宛卿一眼,事情解決得差不多,但是卻再也沒有必要讓黎宛卿知道這件事。她點點頭:“我自有辦法,別擔心便是。我纔想問,十二爺這幾日可是找過你了?”
“十二爺沒找過我,儀妃找我了。”黎宛卿聽到十二的名字,臉色就垮了下來。儀妃竟然找她說話,言辭之間的態度倒是像把她當成兒媳婦兒一樣。叫她好不習慣哪!
薄寧點頭,意料之中:“若是不喜歡,推了便是。舅舅的權勢,儀妃也不會說什麼。至於魏安陽,想必以後都不會在儀妃面前落個好了。”
黎宛卿點頭,她也知道:“身不由己,不然哪有那麼多事兒呢。”
薄寧有些憂思,明諶的回來表示回京的日子所剩無幾
。她當下根本不用操心侯夫人的事兒,只是不知道這一別,又多少年才能相見了。
而薄寧根本不用操心地脈紫芝的事,當天夜裡霍亦便是派了暗衛將東西送到了薄寧的房間之中,還留有一張字條。
薄寧拿起來看,上面的字跡狷狂有勁:定不食言。
薄寧見這是霍亦的字,也不敢留,只將字條給燒掉了。
可暗衛回霍亦說薄寧將字條燒掉的時候,霍亦眉頭一挑:她倒是個膽子大得很的。
—
宣南的春日來得格外遲,早春方有嫩芽戳破枝椏初現綠衣。街道上行人卻是春意盎然了,行路之間都帶着喜慶的顏色,就連遠處的行宮看起來都帶着一股子溫和的味道。
“一樣那麼熱鬧,卻是與京城截然不同的景象。”
少女立在窗前,看着樓下熙熙攘攘的集市,忽而想到了京城的事情。微風涼意逼近,少女卻是毫無感覺,身上披着昂貴的狐裘披風,聲音清清涼涼,嬌俏可愛。
一旁的少年卻是帶着打趣的笑意說道:“唉,六年前你還是一個粉粉嫩嫩的糯米糰子呢。如今一眨眼功夫就成了小姑娘了。”
少女面色悄悄染上一絲緋紅,怒嗔道:“十二你一日不拿話來噎我,你心裡不舒服是不是?。”
“怎麼會呢。我只是在感嘆時間如白馬過隙,你一下不經意間都這麼大了。”十二笑,頑皮惡劣的樣子讓幽羅想咬死他。
十二,雖是弱冠未至,卻如今已然是京城屈指一數的青年才俊。
“十二若是有心的話,必定知道今年儀妃娘娘要於衆家閨秀中給你選一個才德兼備的小姐做妻子的。你還有空在這裡打趣我了。”
幽羅笑笑,不甚在意。十二卻是仔細的瞧起幽羅來,十四五歲的年紀,已然不小。幽羅自幼便是生的精緻,長大之後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來的大氣更是顯得清貴。十二看着幽羅,心中另有打算:若是哪一日,他這寶貝妹妹要嫁人了,那他必須得和九哥耳提面命的教訓一番纔是
。
幽羅見十二半響不語,便側目看向他,卻不想他竟然直盯盯的看着自己,幽羅失笑,伸手在十二面前一晃,忍着笑意道:“十二?十二!”
“啊?啊!”
十二回神,懊惱的不行,每每都會如此。幽羅也是,每回都要抓着自己的錯處,笑上會兒。十二見幽羅笑得開心,便也沒有計較。
“十二今日不用去皇伯父身邊跟班兒麼?”幽羅微微俯身,看着樓底下人來人往的樣子,一擡頭便是那高聳的皇宮城牆佇立在不遠處,這纔想起來十二這段日子是在宮中陪讀的。
十二笑着擺手,解釋道:“跟班兒作甚,這事本不應當落在你哥哥我的身上。左不過就是侯爺陪着父皇去逛了!”
“九哥這些日子在做什麼?”幽羅想到便輕聲問道。
十二看了幽羅一眼,眼中帶着‘孺子可教’的意思,挑眉道:“自然是在軍營了。九哥忙着呢。”
“哦,是麼?”幽羅隨意笑笑,卻是比十二更加有氣勢些:“聽說秦丞相的大兒子也在軍中呢,九哥忙什麼呢?”
十二見幽羅已經知道霍亦的打算,嘿嘿一笑,正準備和盤托出的時候,這雅閣的門卻是被人推開了。
十二,幽羅兩人齊齊回頭,見到來人的時候,便是驚喜道:“諶哥兒!”
來人正是賢王世子明諶。
明諶一身袍子裝扮,卻是羽冠束髮。第一眼看去卻是先瞧見了那通身的溫潤氣質,那俊美的容顏反而較爲含蓄。
他哈哈一笑,上前與十二碰手,喜悅之態言表於情。隨即又轉到幽羅郡主跟前,微微低下頭,親暱的說道:“幽羅郡主,有沒有想阿諶哥哥啊?”
幽羅郡主得明諶鬧得面上一熱,微微往後退了一小步,說道:“阿諶哥哥有那麼多兄弟姐妹掛記,自然不少幽羅郡主一個的。”
明諶一哽,頓時有些窘迫。這小丫頭說話素來都是實話實說,她說不想,就是不想
。
“你這個小白眼兒狼!”明諶佯怒,伸手想要一點幽羅郡主的額頭,卻又似想到什麼似的,收回了手,自胸前掏出一塊十分純粹的玉來。
幽羅郡主不動,目光落在那塊玉上,只有欣賞,卻沒有別的情緒。明諶暗暗讚歎幽羅郡主的氣度,即刻伸手將玉遞到了幽羅郡主的手中,道:“幽羅郡主不記阿諶哥哥,可是你阿諶哥哥我還是記着你的。這是早幾日我偶然得來的和田青玉,想着咱們幽羅郡主也是個通透靈犀的人兒,就帶回來了。”
和田青玉何其難得,縱然是在貴族之間倒也是少有的好東西。更何況這塊玉通體剔透,純粹得好似能夠淨化人的心一樣。
這樣的寶物,幽羅郡主也就看看,目光之中只有欣賞,沒有半分想要據爲己有的意思。當明諶將這塊玉送到她手裡的時候,幽羅郡主的神色略微詫異一瞬間。
明諶將幽羅郡主的神色收入眼底,最後倒是十分滿意幽羅郡主的態度,笑着說道:“方纔去見過了皇上,皇上告知你與十二都在品客居這兒,這不就是巴巴的過來送禮了。”
幽羅郡主接過那塊玉,對着明諶行謝禮:“多謝阿諶哥哥了,幽羅很喜歡。”
十二卻是撐着下巴看着明諶,不滿的說道:“幽羅郡主能收到這麼好的寶物,諶哥兒,我的呢?”
明諶橫了十二一眼,嘴上是十分不客氣:“果真如舅父(皇上)所說是個酸醋罈子,一日不吃幾回醋都難以用膳。”
十二大呼冤枉:“這必定是父皇又在拿我打趣。此事哪裡是我吃醋,分明是諶哥兒你偏心幽羅這丫頭”
幽羅郡主稍稍後退一步,面色高高掛起一絲不悅。十二永遠都是這樣,什麼都喜歡在嘴上過一遍,卻從來不放在心裡。說阿諶哥哥偏心她,十二有過之而無不及。
“哈哈哈。”明諶大笑,一把手就拍在十二肩上,說道:“幽羅是太后的掌上明珠,自然是比你要得喜歡些。”
十二作苦臉狀,傷心欲絕的看向幽羅郡主,可憐兮兮的說道:“幽羅,你瞧諶哥兒,他竟然擠兌我。”
幽羅郡主頓時被十二此番潑皮無賴的樣子怔住,隨即反應過來,才笑着說道:“十二真是
。阿諶哥哥必定不會落下你那一份兒的。”
十二聞言,即刻又笑嘻嘻的湊近明諶,問道:“諶哥兒怎地回都了?若是我沒記錯的話,你應該在軍中那兒纔是。”
明諶聽十二問起此事,這才肅容道:“聖上旨意,我來年開春回京,這事兒也早晚告訴你們。”
“可有了官職?”十二急急忙問道。
“正是。”明諶不解,面露疑惑:“怎的?”
十二嘻嘻的笑道:“甚好了。我知道你是來找九哥的,這就帶你過去吧。”
“也好。”
明諶點頭,他的確是來找霍亦的。
一襲玄色衣袍,長髮束冠,衣袂微微拂動,卻又似隱隱得見那清貴高雅。長身玉立,逆光而站,這樣一個背影就足以令人驚歎其龍章鳳姿。
“你倒是閒來無事還在亭中賞景。”明諶方纔一到了地方,十二就走了。他推門而入便是瞧見了這樣一幅模樣,不滿的抱怨道:“我可是被你好生差使了一番。”
霍亦轉過臉來,周身帶着清冷,容顏卻是驚爲天人。見了明諶反倒是嘴角勾起一抹清冷的笑意:“我差使你?堂堂賢王世子豈是我能隨便差使的。”
明諶搖搖頭,不想細說的樣子,卻還是上前一步,道:“你堂堂太子爺,怎麼差使不動我呢?”
話裡的意思帶着幾分別意,卻是讓霍亦若雪蓮花開般清冷的笑起來。
“若是你不心甘情願,我也拿你沒有半點辦法。你知道,我素來不喜勉強別人。”霍亦笑笑,似乎明諶的話在他預料之中。
只是這套說辭明諶倒是相信的,他雖說地位不及霍亦是尊貴太子,可他父親是賢王,母親是長公主,比他尊貴的也找不出幾個了。
霍亦見明諶神色如此,便知道他並不相信自己的說辭,也不着急,反倒是一撩袍子就坐了下來
。取了火摺子,將那石桌上的小火杌點了,溫了一壺酒上去。
一副不慍不火的樣子,還帶着悠然自得的愜意果然讓明諶着急了。
“元頌!你可不許瞞我!”明諶不悅道。
霍亦的表字,正是元頌。
霍亦笑笑,不甚在意的說道:“怎會?”
明諶見霍亦這般態度,心知他這是故意的。頓時搖頭,無奈道:“我就此一問,若你不說,我也就不問了。”
嘴上說是不問了,心中卻還有些好奇。關係到霍亦的心上人,他方纔聽十二說了那麼一耳朵。
霍亦卻好似知道明諶會是這般說法,送下手中的酒杯,解釋道:“她並不知我的心思,只是我對她自覺有些不同。”
“可是這一批隨行的貴女?”明諶得了霍亦的提醒,便是想到了一件事,卻又不大肯定,便出聲詢問。
霍亦笑着點頭:“正是。”
霍亦想起與薄寧相遇之後種種,他有些失神。
明諶見霍亦如此倒是大爲驚訝,他與霍亦相交多年,倒是頭一次見他在自己面前失神。只是這時間太短,還容不得明諶多想,霍亦便是回過神來了。
明諶卻是搶先在霍亦之前開口:“容我猜測一回,你莫不是看上了黎國公府的掌上明珠?”
明諶聽十二的話,倒是覺得是個十分明慧聰穎之人,他下意識不願意想到薄寧,便是想到了黎宛卿,黎國公府的嫡長女。
聽到明諶如此直白的話,霍亦卻是當即否認,眸色微沉:“不是她。”
—
“今上的旨意是讓賢王世子在京城落戶了麼?”紫衣侯夫人眉眼彎彎爲自家夫君紫衣侯奉上一杯熱茶,也說出了紫衣侯方纔一直在思考的事情。
紫衣侯看了愛妻一眼,看着愛妻精緻依舊的眉眼,笑笑,道:“此事也不比操心
。今上早有意思讓賢王世子歸都,想必早有打算了的。”
“若是早有打算便是好的。”紫衣侯夫人一頓,繼續說道:“今日我聽說今日去尋他們的時候遇到了柴貢。”
“柴貢?”紫衣侯側目,他記得這個孩子:“倒是個聰明的孩子。”
紫衣侯夫人的心‘咯噔’一下,看向紫衣侯的眼神帶着些驚訝。她從認識紫衣侯到嫁給他很少聽到他誇獎過誰,就連家中的孩子都很少誇獎。此番對柴貢卻是毫不猶豫的誇獎,看來柴貢的確是個可造之材。
“說柴貢似乎是見過幽羅的,還常常提起幽羅。”紫衣侯夫人輕聲細語,看似無心將二兒子的話說了出來。果然,紫衣侯聽到柴貢竟是時常提起自己的掌上明珠頓時就是臉色微變。
紫衣侯肅容道:“幽羅近些日子不要出門了,宣南近日來往之人雜亂無章。”
紫衣侯夫人莞爾,沒有拆穿紫衣侯的小心思,只是輕聲提到了昨日幽羅的話:“幽羅昨日倒是主動向我詢問柴貢……說起來,咱們幽羅也到了要議親的年紀了。”
紫衣侯夫人一直都知道女兒喜歡的人是誰,可紫衣侯是男人,怎麼會管這樣的事兒呢。
紫衣侯頓時怒目:“爲時過早了些,幽羅年方十四,哪需如此着急。”
紫衣侯夫人卻並不配合紫衣侯,柳眉一挑:“十六便可成親,早早定下來更爲穩妥。林國公府家的大公子就挺不錯的。”
“哼,都是些毛頭小子,哪裡配得上我們幽羅。”紫衣侯對於愛妻所說的人選很是不滿,頓時就一臉的不悅。
紫衣侯夫人笑,紫衣侯不解。
“瞧瞧你,前些日子還說林國公府的大公子也算是個年輕有爲的,今日就說上毛頭小子了。”紫衣侯夫人此刻就毫不客氣的戳穿了紫衣侯愛女如命的小心思。
紫衣侯頓時一窘,卻是接口道:“幽羅自然是要選個最好的。”
“幽羅的婚事只怕也不得你我操心
。”紫衣侯夫人神色一下變得清冷起來:“今上召賢王世子回都也有幾分給幽羅相看柴貢的意思。”
事情牽扯到今上的意思,紫衣侯也不想隨意猜想,卻是堅決的告訴愛妻:“不管如何,幽羅的婚事我一定會向今上稟明,若是幽羅不願意,誰也不嫁都行。”
紫衣侯夫人低聲和紫衣侯說些什麼,聲音低淺得只有兩人能聽見。而實際上,早早就在書房外的幽羅已然將父母的對話聽了個七七八八。小小的臉龐神色莫測,卻是腳步輕輕的離開了書房門口。
“郡主。”
見幽羅緩緩而來,侍婢連忙小跑上去,將手中的披風披在了幽羅身上:“雖說是逢春了,卻也是冷的氣兒,小姐還是注意些的好。”
幽羅看了侍婢一眼點點頭:“你這身行頭不好,去換一身。”
“啊?換衣服?”侍婢不解,雙目迷茫的看着幽羅。
幽羅卻是將披風繫好,說道:“去馬場。”
“啊!可郡主,侯爺說了若是沒有他和十二爺的陪同您不能獨自去馬場。”
侍婢還在幽羅身後遲疑,卻發現她的郡主已經走出去不近的距離。侍婢自知勸說無用,只好快步跟上。
因着入秋的節氣,侍婢不敢大意,給幽羅選了一套火紅的騎馬裝。幽羅尚未來得及束髮,卻是聽到門口傳來一陣嘈雜,隨即聽到了十二的聲音——
“幽羅快來,柴貢今日被人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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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五一無二那幾天沒辦法按時更新,也請見諒。
我每次夜裡寫稿,頸椎受不住。速度慢了下來,見諒。我還是儘量保持八點五十五分的更新。
最後,祝看文愉快。
很快南巡就要結束,繼續回到京城鬧騰去了。在外地兒鬧事什麼,不太好是吧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