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宛卿的話好像是沒有說清楚一樣,薄寧不解的看着她。黎宛卿見薄寧不語,竟然還是目不轉睛的看着自己,便是又重複了一遍:
“我說,你對太子爺到底是什麼個意思?”
“什麼叫我對太子爺什麼個意思?”薄寧反問,神色十分淡定:“我能對那位爺有什麼意思?”
“可是人家都送了這麼貴重的東西。”黎宛卿見薄寧想混過去,便是堵在她跟前,說。
薄寧一窘,對黎宛卿道:“你也知道他送了這麼貴重的東西。”
“這就是表示對你的看重呀。”黎宛卿十分嚴肅的看着薄寧說道。
薄寧連連搖頭,說道:“你不知道太子的存在就是一種威壓,叫你喘不過氣兒來。好像你想什麼都能被他看穿,感覺自己無處遁形,這種感覺對我而言太可怕了。”
黎宛卿聽完薄寧的話,果斷的傻在原地不動了。她以爲薄寧至少對太子殿下有些不同的吧,現在看來是不同啊,真的是不同啊!竟然覺得太子殿下很可怕!?
但是聽完薄寧的話,黎宛卿也想了想她印象中的太子,好像就是這樣的。高高在上,神秘莫測,永遠都是一副孤傲高貴的模樣,眼眸之中的東西幾乎可以將人溺斃!
黎宛卿搖了搖頭,好像薄寧是真的不喜歡這樣的人吧?換句話來說,她不喜歡被人看穿。
“你怎麼會有這種感覺?”黎宛卿問。
薄寧挑眉,反問道:“難道你沒有麼?”
“……”黎宛卿:“好吧,我承認,我有。”
“那不就對了。”薄寧隱約知道黎宛卿話裡的意思,可是她是不那麼相信的。
太子是什麼人,京城之中貴女這麼多,他何至於對自己這樣一個沒見過幾次面的人有那樣的感情呢?可薄寧忽然想到那人的笑容,很淺,但是很真實。她甚至覺得有些溫暖的……
她想起好幾次,在御花園的時候她被他救過,在江安的時候他找到了她,在練馬場的時候他的目光一直都落在自己身上,在行宮和他協議拿走地脈紫芝的時候。薄寧想到了好多好多,她突然覺得那個人好像也不是那麼難以接近,而薄寧也心中瞭然。她對於那個高高在上的太子爺,是欣賞的。
薄寧落在自己的回憶之中,神色有些恍惚。黎宛卿見薄寧如此,也不出聲兒,卻是想到了好幾次她見到薄寧和太子霍亦在一起的場景。
她怎麼都覺得這兩人是天作之合呢?
黎宛卿揪心,她很想知道是不是還有別的人也是這樣的想法呢?可是現下在薄府外邊兒的莊子上,哪有別的人啊?她倒是想問問幽羅和十二,可是幽羅和十二都在宮裡,哪有那麼容易見到的呢。
薄寧很快回神,對黎宛卿說道:“我忽然想到,舅母一定操心你來年大選的事兒,可有與你說什麼?”
黎宛卿一愣,沒有想到薄寧會問這個問題,她倒是沒打算隱瞞薄寧。
“說過了,只是來年大選,又怎麼會容得我們做主呢。最多,也就是能保證自己不要嫁得太卑微就是了。”
黎宛卿的話也不是不無道理的。她們這樣的身份的人,不嫁給皇家的人,嫁到別的府上必定是金尊玉貴捧着的嫡妻,怎麼樣也還有孃家給自己撐腰,不說要夫君始終如一,但一生順遂是沒問題了。可是被指名參加大選,這樣不知道到底是尊榮還是什麼的,若是被選做側妃嫁入皇子府,也不過是個妾罷了。
所以黎宛卿的意思是,國公夫人操心是操心,可是這操心也是白操心。誰還能左右了皇上的看法和決定不成?就算有的話,那個人也已經去世了。
據說,柴皇后就能夠左右皇上的看法和決定,那是一個睿智的女人。只可惜,紅顏多薄命,柴皇后死的太早了。
薄寧一時無語,她出門來莊子上之前,就收到了消息。皇上曾經幾次召見父親,據說談的都是婚事。薄寧從那時候開始,心頭便是有一些些預兆,可這種隱隱約約的預兆才叫薄寧心頭不安。
她就是知道了自己以後的路要怎麼走,可她也還是覺得不夠放心。爲什麼不放心呢,因爲薄寧有一個比較,一個很現實很真實的比較。
皇上找了薄將軍談婚事,必定是說的大選。那麼薄寧大膽的猜測,她的陪嫁想必有父親的權勢在作怪,那麼她的父親是北裘大將軍薄衛,又是大魏朝衆人皆知的大將軍,她嫁給誰,可能百姓們的輿論就會偏向誰。而那幾個皇子之中,有權和機會奪位的人,薄寧繼續斗膽一猜。
首當其衝的,就是她見過幾次面冷心不冷,高貴的太子殿下霍亦,然後就是皇貴妃所出,秦家如今的儀仗,五皇子霍準和六皇子霍禎,還有就是最近風頭很盛的八皇子霍靳。
其他的幾位皇子先不說,她就知道太子這個人城府心機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在少年失枯的時候,竟然還能穩坐東宮太子之位這麼多年一直穩如泰山,手段和政治頭腦也是一等一的高明。不愧是被稱作心有七竅玲瓏的太子殿下。
然後就是五皇子霍準和六皇子霍禎,都是皇貴妃所出,當下秦家的依靠就是這兩個皇子。五皇子霍準性格乖戾,卻是個用兵高手,他手中也有一半兒的京城護衛權。六皇子霍禎沉靜有餘,出事得當,更是任何時候都不卑不亢,這一點從南巡之時他傳出來的奏摺就能看出來。
而至於那位最近風頭很盛的八皇子霍靳,薄寧還真是沒什麼印象。唯一記得的就是他總是很沉默的看着周遭的一切,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
想到這裡,薄寧難免想到了前一陣子皇帝處罰八皇子的事兒。八皇子霍靳,一個擁有那樣沉默的眼神的人,他也會有野心去爭奪那個位置麼?
薄寧愣神好一陣子,然後起身,對黎宛卿說道:“走吧,咱們去泡泡溫泉去,晌午若是哥哥回來了,帶着我們去遊湖去。”
“好啊。走吧。”黎宛卿聽到要去遊湖她倒是十分有興致去的,她可是最喜歡去湖中心賞景了。
薄寧見黎宛卿這麼開心的樣子,也就將剛剛的事兒拋在腦後了。兩個人便是讓侍婢取了衣裳,去溫泉池子裡去泡溫泉了。
兩人到了溫泉池的時候,卻是薄夫人身邊的和玉姑娘守在門口,見到兩人來的時候,對着兩人行禮。
“給大小姐和宛卿小姐請安。”
薄寧蹙眉,道:“和玉不是應該在母親身邊的麼?”
和玉屈膝行禮,“是夫人叫奴婢過來的,幫大小姐處理一下這溫泉池子裡的東西。”
薄寧瞭然,這莊子上的溫泉池子都是天然的,也沒什麼裝飾,就是在溫泉池子那兒建造了一座房子,倒也是十分別致的。但是溫泉挨着山邊兒,也怕毒蛇流竄,故此也叫和玉過來給薄寧看看這池子裡是不是乾淨了。
“知道了,下去吧。”
薄寧擺擺手,讓和玉退下去。黎宛卿倒是也知道這個規矩,只是黎宛卿不說話,這事兒也就不用擔心。薄寧自個兒研究醫術的,這點小事兒她還是能搞定的。只是薄夫人是不知道這件事,倒也是一片慈母心意了。
兩人走到溫泉池子邊兒,看着嫋嫋升起的微霧,嘴角微微上揚。清玉和百合上前來爲兩人寬衣,在微霧的遮掩下,兩人滑入溫泉池。
“呼……真是舒服呢。”黎宛卿倚在池子邊兒上,十分舒坦的樣子。
薄寧好笑的看着黎宛卿,說道:“不是每年都來一次,怎麼好像是第一次來一樣。小孩子心性呢你。”
黎宛卿點點頭,一臉的天真無辜:“好地方可不就是就這樣,舒坦呀。”
“我倒是有好幾年沒來過了,還是這莊子買下的第一年纔來過一次,然後就去了宣南了。”隔着薄霧,看不清薄寧的神色,但是語氣之中的一點懷念還是叫黎宛卿聽得一清二楚。
兩人泡了一會兒,黎宛卿又忍不住問薄寧:“你還是跟我說說話,免得我一直想着那件事兒,叫我寢食難安了。”
薄寧看了黎宛卿一眼,眼神倒是不大清楚,卻是問她:“我記得你往日好似不是這麼喜歡說這些事兒的,怎麼今日你一個勁兒的問我,莫不是你看上了那位太子殿下,怕我搶了去?”
“哎呀。”黎宛卿無奈,一潑水撩到薄寧身上,佯怒道:“你搶啊你搶啊,人家求得不得被你搶呢。”
薄寧也不示弱,撩了一潑水到黎宛卿身上,“我可是沒那心思。等着吧,我想啊太子妃的名額得落在你身上纔是。”
聽到了薄寧的話,黎宛卿停下手中的動作,皺着眉頭看向薄寧,說道:“寫意,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兒。”
“什麼事兒?薄寧湊過來,見黎宛卿神色凝重,也停了手。
”若是你我被指婚給同一人呢。“黎宛卿小心翼翼的看向薄寧。
薄寧動作一頓,側目看向黎宛卿,卻發現黎宛卿的臉色十分認真。薄寧嘆了口氣,對黎宛卿說道:”此事你想都不要想,絕對不可能。“
”啊?“黎宛卿不解。
薄寧看了黎宛卿一眼,繼續說道:”雖然我不知道是誰告訴你這樣的話,可是這是絕對不可能事兒。“
”爲什麼?“黎宛卿原本還是擔心,但是聽着薄寧這樣說,心頭的擔心全部都化作了好奇心了。
薄寧見黎宛卿好奇,便是壓低了聲音告訴她:”薄家和黎國公府是兩個朝堂之上的中堅力量,況且兩家是姻親,若是兩家的女兒都被皇帝只給同一個皇子,那麼毫無疑問的那個人就是真正的儲君殿下。可是皇上現在的意思十分不明確,雖然亦太子深得皇上喜愛,可是五皇子和八皇子,甚至是四皇子都也得到了皇上不同方面的重視,這樣的舉措也就是告訴衆人,他心中的人選不可動搖。“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皇上沒有另立儲君的意思,卻也不會把儲君暴露人前?“黎宛卿聽完薄寧的話,小心的猜測。
薄寧點點頭:”我想也許就是這樣。“
黎宛卿默不作聲,她不傻,當然知道皇帝這樣做的原因了。兩個十分強大的家族給太子作爲後盾,在爭奪皇位的時候是有力的砝碼。可是若是太子登基成爲了皇帝,這樣的砝碼就會成爲威脅,那麼皇上就會覺得爲了防止那樣外戚專政,皇上是絕對不會把兩個姻親的姐妹都給他的同一個兒子。
黎宛卿靜默不語,薄寧就知道她肯定領會了當中的意思,也不多說什麼。兩人泡了好一會兒之後,和玉前來提醒,這才從池子裡起來了。
兩人又換了一身的衣裳,這才往耳房那邊兒走去,在路上就聽滿玉嘰嘰呱呱的在說這幾日在莊子裡的事兒。
”大小姐,奴婢看到對面咱們府上的莊子裡還有好多果樹,來年也可以去那兒避暑呢。“滿玉滿心期待的看着薄寧說道。
黎宛卿聞言,失笑,對滿玉說:”你說那兒有果樹,必定有蚊蟲,怎麼避暑?難不成讓你家大小姐去喂蚊子不成?“
黎宛卿就是一時間的惡趣味想要捉弄一下滿玉,卻是不想滿玉還認真的思考起來。反而叫黎宛卿笑得愈發的歡樂了,若不是薄寧叫黎宛卿收斂點兒,這還當真是一點兒都不像是國公府的大小姐了。
到了耳房之後,兩人都軟趴趴的趴在了軟榻上,齊刷刷的扭頭,看着對方,道:”咱們來聊聊天吧?“
頓時兩人都笑了起來,還是薄寧率先說道:”說的什麼話?咱們不是一直都在聊着麼?“
”是是是。“黎宛卿點頭。
薄寧雙目微闔,靠在軟榻上,對着黎宛卿道:”不知不覺這時間就過去了大半年了,若是我沒記錯的話,年後不久開春,就該是你及笄的日子了吧?“
黎宛卿點點頭,”嗯,是啊。你可該好好想想送我什麼東西纔好呢,若是送的不滿意,我定是要和你生氣的。“
薄寧莞爾,道:”那你說說,你想要什麼。我能送的就送給你,不能送的我想法子送給你。“
見薄寧說得隨意,黎宛卿又好氣又好笑:”你倒是大方的。這豈不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了嗎?“
”若是你想上天入地,那還真是不能的。“薄寧轉過頭,認真的對着黎宛卿說道。
黎宛卿見薄寧如此認真,原本還想說什麼,但卻又發現了薄寧那雙剪瞳之中的一抹戲謔,黎宛卿這才大悟:”好哇,你個小妮子,竟然還敢打趣兒我。到底是有沒有把我當成姐姐的?“
黎宛卿說着就要撲過來,叫薄寧一個閃躲不及,就被她抓住了。黎宛卿知道薄寧怕癢,使勁兒的撓着薄寧的腰,鬧得她眼淚水都笑出來了。
”好姐姐,我錯了,好姐姐我錯了。你鬆開……哈哈。“
薄寧掙脫不開,只好慘兮兮的向來來黎宛卿求情,黎宛卿也是見好就收,她這會兒能好好折騰寫意,若是寫意哪一日陰她一把,那她可就是虧大發了。
黎宛卿乖乖的鬆開薄寧,卻還是忍不住嘴賤的加了一句:”服了吧?“
薄寧見她小人得志的樣子,氣哼哼的不想理她。黎宛卿又上前哄了薄寧幾句,薄寧也沒真的生氣,兩人又躺下了。
因着方纔笑鬧也鬧騰一陣兒好的,黎宛卿也睏乏了,躺了一會兒便是沉沉睡去。薄寧卻是翻來覆去都沒有一絲一毫的睡意。
薄寧起身,走到了貴妃椅那兒,躺了下去。她倒是怕吵醒黎宛卿的了。
躺在貴妃椅上,薄寧頜眸,腦子裡閃過一幕幕的景象,她覺得恍然如夢一樣。今生她過得太好,好得讓她有些樂不思蜀了。有爹孃有祖父,有兄長有姐姐,還有自己的醫術和十二秘衛,這樣的生活衣食無憂,金尊玉貴,真的就好像是夢一樣。
薄寧右手握拳,放置在心口之處,她能聽到自己平穩之中帶着激動地心跳,一下一下,真切的告訴她,這並不是一個夢。
十六年了啊……薄寧倏然睜開眼,看着房頂上繁複又精緻的花紋,她也算是這裡土生土長的人了吧?她又什麼不同?沒有什麼不同,僅僅只是比別人懂事的早一點,僅此而已。她還是要經歷一個人的一聲,出生,成長,成親生子。
她有現在的生活,她很知足了。是金尊玉貴的將軍府大小姐,不是街上行乞的叫花子,也不是花街酒巷之中的女子,更不是都無法生活下去的那些可憐人。她有的這些東西,她真的很足夠了。她如今要做的也不多,就是好好做好薄寧,好好做好她自己。
這,已經是她的人生,她的道路了。從一開始就是,一直都是無處可退。既然如此的話,那就勿須害怕,前行不息吧。
不過,薄寧倒是沒有想到的是等她回府的時候竟然會在府中見到那位太子殿下,也沒有想到她很久之前無意之間的一句話竟然爲她來帶了一個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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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字速度無能,最近課多,我很累。萬更什麼的,我看着來。我並不想拿萬更來湊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