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豹沒有想到趙括竟然拒絕交出兵權,這讓他的臉色非常難看,僅憑這一點,他覺得趙王趙丹擔心的沒錯,趙括已經有野心了。
廉頗也沒有想到趙括會這樣對待趙豹,這可萬分不妥,忙打圓場道:“君上不要放在心上,廬陵君近日因爲軍中的一些事情,心情不太好,態度難免差一些,我這就去勸勸他。”
樓昌在一旁說道:“身爲大趙之臣,竟然拒絕大王的王命,真是一點規矩都沒有,這可是殺頭之罪啊!”
廉頗懶得搭理樓昌,奔出大帳去追趙括,沒走出多遠就看見趙括在望天不語,走到趙括身後,道:“君上這麼做是不對的,不管怎樣,王命不可違,還是跟我回去交接虎符吧!”
趙括沉聲道:“我做了那麼多事情,甚至犧牲了很多,就是爲了能給大趙一個安穩的明天,可那些尸位素餐的傢伙竟然想要斷送這些……”
廉頗何嘗不是如此想法,勸道:“可是我們畢竟還是臣子,身爲臣子的第一要求就是服從命令,如果一直拖着不和平陽君交接軍權,豈不是做實了這個罪名嘛!日後還怎麼處理君臣關係?平陽君並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估計也有不得以的苦衷,否則怎麼會答應前來長平呢!”
趙括深吸一口氣道:“如果把兵權交給趙豹和樓昌,大趙必敗無疑,這怎麼可以呢!如此一來我們近兩年的努力可就付諸東流了。”
廉頗苦笑道:“我只知道一點,如果我違背了王命,那就等同於叛逆,這個罪名我扛不起,君上也扛不起啊!就由他們去折騰吧!”廉頗對於趙王的這個決定也很惱火,可他現在還算是死忠份子,並不像日後投奔他國那樣心灰意冷,因此極力的幫襯着趙括,同時也要維護趙豹的權威。
趙括的心已經快要凍結了,一直以來他總是覺得可以避免趙國陷入長平之戰這個大坑裡,那樣不管是他還是整個趙國,都還有希望,不必遭受戰火的衝擊,可現在一看,完全不是那麼回事,最後結果改變的可能性不大,如何不讓他難過啊!
李牧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趙括身邊,他的傷勢已經全好了,剛纔也聽到了一些風聲,低聲道:“大哥,要不我們把趙豹等人趕走,反正這個軍權是不能交給那兩個草包的,平陽君我不太瞭解,樓昌就是白癡一個,把長平軍權交給他們倆,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廉頗道:“平陽君也算是知兵的,可只怕是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戰場,並不知道其中的兇險,只要時刻提醒他,想來也不會犯什麼大錯。”
“大錯不犯,小錯不斷,就夠嗆啊!”趙括說道:“我可以照顧他們的面子,完成合符儀式,但是不能把所有的軍隊就交給他們倆,廉頗將軍去跟趙豹說說看,如果他不答應這個要求,我絕不會把兵權交出來。”
廉頗認爲趙括的這個要求不算過分,想來趙豹也會答應的,果不其然,廉頗進去大帳沒多久就出來了,道:“平陽君答應調撥一萬人馬歸君上直轄,雖然兵力少了點,但我想也該足夠了。”
趙括沒想到趙豹使大勁就給了他一萬人馬,這哪裡夠啊!想要再說什麼,一旁的廉頗苦道:“君上,這就不錯了,大王的意思是讓你交出兵權馬上返回邯鄲,趙豹能做得這個主,不知道要擔多大的罪責呢!”
趙括哼了一聲道:“好,一萬就一萬,給我一萬人馬,我去駐守……”一旁的廉頗打斷了趙括的話,道:“平陽君讓君上去駐守故關隘口。”
趙括愣了一下,笑道:“這擺明了是把我晾起來呀!我雖然沒有伍子胥那兩下子,但也要留着眼睛看看趙軍是怎麼敗的。”
趙國的權貴們都認爲趙豹知兵事,其實趙豹所謂的知兵事,不過是小打小鬧而已,他是王族貴胄,和他在一起的是貴族子弟,身邊的侍從也都是眉清目秀的小廝,而他來到長平軍中,才感覺到所見所聞與他想象的有極大的差距。
一般人對軍旅的認識無非是操練和檢閱,趙豹身爲貴族當然不會有如此膚淺的認識,在他的感知裡,行軍打仗有着濃厚的理想主義色彩,充斥着大義與威武,可長平的實際情況卻是充滿了粗俗,狂野,雜亂和骯髒不堪。
飲食是粗劣的,衣甲是破敗的,營帳是四面露風的,戰馬滿身泥垢,連軍旗都污穢不堪。
趙豹在趙軍的大本營走了一圈,營帳裡聽到的是國罵,撲鼻而來的是極重的汗臭味,擡眼望去看到的不是英武的士兵,而是剛剛放下鋤具的農夫,舉手投足透着拙笨和粗野,怎麼看怎麼不順眼,而這些軍兵卻是趙王新近增派長平的援兵。
最讓趙豹難以忍受的是,當他視察到加固營壘的地方時,士兵們沒有一個上前行禮,而且一個個滿身泥垢,衣衫不整,有些軍士還全身赤裸,一旁的一名中軍侍衛告訴趙豹,“君上,以往遇到這種事情,廬陵君和廉頗將軍都要脫下袍服跟軍士們一起幹一會的。”
趙豹明顯的感覺到了加固營壘士兵眼中的不滿,這讓他滿不是滋味,他總不能也脫下袍服跟軍士們一起雙手玩泥巴吧!
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趙豹當即就嚴格規定了趙軍的軍紀,並且重新任免軍官,如此一來不免人心浮動。
趙豹得知這個情況後,微微一笑道:“長官和軍卒之間哪有剛見面就適應的,這好比是買鞋子,穿新鞋開始或許不會適應,但日子久了就會習慣的。”
趙括和廉頗治軍,習慣採用一種粗狂的方式,這樣有助於軍卒們放鬆,增加親近性,雖然趙括掌管軍紀,但是並沒有真的用違反軍紀殺過士兵,頂多是打一百軍棍了事,這種粗狂和嚴謹的結合,使軍隊的戰鬥力無形中提升了許多。
趙豹的治軍則全然不同,趙豹按照兵書上所寫的,要求軍隊必須嚴謹,連很多規章條令都做了更改,軍士們首先感覺就是煩擾,鬧心,營中一片哀怨之聲。
一支作戰英勇,敢於吃苦的軍隊,並不需要以嚴苛的軍法來統帥,趙括和廉頗都知道這一點,而且這支軍隊也證明了這一點,趙豹卻不知道,因此他的風格和趙括廉頗格格不入,最爲難以承受的便是最低層的軍卒了,吃苦受累的永遠都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