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紫璇渾身一震,暗自握緊了手心,低聲道:“臣妾謹遵母后教誨,絕不敢再犯了。只是,君上那裡……懇請母后救救臣妾吧。”
哼,敢給東陵無絕下藥,這會卻知道怕了?孟依青涼涼的掃了她一眼,道:“君上有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你既敢做出這樣的事,就該知道會有怎樣的後果。不過,君上也不是無情之人,你這些年也算勞苦功高,想來他也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想到這裡,又覺得自己表現得是否太過涼薄,遂又補充道:“好啦,你放心去吧,君上若真要追究,哀家會爲你說幾句好話的。”
榮紫璇聽她的語氣,對自己的遭遇並不過多的關心和同情,心裡不免有些不滿,但這個時候不宜多說什麼,只得道:“多謝母后,母后若無什麼吩咐,臣妾便先回去了。”
“你最近也夠忙的,去吧。”孟依青衝她揮了揮手,自個先起身由宮女攙着,回內室去了。
回鳳傾宮的路上,卻遇上寒午宮的人來傳話,說東陵無絕在寒午宮等她,榮紫璇才稍稍放下的心又一次提了起來。不過,思索了一番後,她心神很快定了下來,吩咐宮人轉道去寒午宮。
殿內,東陵無絕正在趕批今天朝臣遞上來的摺子,對她的到來彷彿視若不見。榮紫璇心裡揪痛了一下,也不待他問罪,自行跪了下來,道:“臣妾叩見君上。”
東陵無絕手中筆走游龍,片刻後,批完了一本奏摺,停下來看向她,道:“起來吧。”
榮紫璇心裡七上八下,謝了個恩,這才緩緩起身。
“皇后,看來近期你對藥材類的典籍沒少翻閱吧?”東陵無絕像是平時閒聊一般拉開了話題。
榮紫璇臉色一白,應道:“臣妾自打入宮後,便很少有閒情看書了。”
“是嗎?”東陵無絕挑了挑脣,脣角的笑容邪魅得動人心魄,“那你真該去學醫了,對藥性運用得這麼好,恐怕就連朝裡的那些太醫也要自弗不如了。”
榮紫璇撲嗵一聲再度跪了下去,道:“臣妾自知有罪,可是,臣妾也是心不由己,我只是想做您真正的皇后,想爲您生兒育女,這難道也有錯嗎?”
東陵無絕看了看她,臉上淡漠如水,突然發問道:“兩個月前,也就是朕去行宮秋狩前不久,綿儀曾經出宮過一次吧?”
這句話宛如一道霹靂擊在了榮紫璇心上,她猛的擡起頭來看向他,眼裡有着一閃而過的驚慌與恐懼,但隨即卻被她掩飾過去,儘量抑制着自己不安的心跳,道:“那次,是綿儀的父母身體不適,臣妾念她平日伺候盡心,所以,準了她一天假回家探親。這事,君上怎麼也知道了?”
對於她的解釋,東陵無絕只是冷冷一笑,道:“和她見面的那個人,是你們榮家的家奴吧?回宮的時候,捎了幾盒脂粉,是嗎?”
榮紫璇背上的冷汗都沁了出來,卻不得不強作笑顏,道:“臣妾……順便讓她捎了幾樣點心給我娘,脂粉大概是家裡人賞賜的,她也正是愛打扮的年紀……君上今天怎麼想起來提這個了?”
“怎麼,需要朕說得更直白一點,你才肯承認嗎?”東陵無絕眸光中倏的多了抹冰冷的狠厲,“大概十天前,你與家裡人聯繫過吧?之後,你娘曾來鳳傾宮探視過你,你知道的,宮裡宮外進出攜帶的物品都有人檢查。”
榮紫璇死死的咬緊了脣,臉色很是難看。這些事,她明明做得很小心了,該打點的環節一個不漏,怎麼他還是查到了?
“榮紫璇,你知道你都做了些什麼嗎?”看她這副神色,東陵無絕反倒是出乎意料的冷靜,“你以爲朕真的相信,華妃會那麼蠢,用那麼危險的方式去嫁禍德妃?”
“您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榮紫璇雙手緊握,指甲刺入了皮肉裡也渾然不知。
看她到了這份上還假裝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東陵無絕心裡也不由得浮起一絲寒意,這個女人變得實在太多了,又或者,是他從始至終便錯看了她。
“朕若真的將這些事攤開來,你這個皇后也就不必做了。”東陵無絕眸光清冷的凝視她,“如今,你連朕都敢下手,看來,這些年,朕是太信任你了!”
榮紫璇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那種被他完全洞穿的感覺讓她有些無地自容。咬了咬泛白的脣,她突然不知哪來的勇氣,猛的擡頭迎上他,道:“您根本就沒有信任過我,我爲您做了那麼多,您卻根本從來沒有正視過我的存在。這些年來,我難道不是盡心盡力的管理這個後宮嗎?對您,我難道不是發自內心的關心和照顧嗎?我做得不夠好嗎?可在您眼裡,我究竟是什麼?”
面對她一連串的質問,東陵無絕只淡淡的應道:“朕當初承諾你的,難道有哪一樁不曾做到嗎?對你,朕難道不夠尊重,不夠縱容嗎?可你又揹着朕幹了些什麼呢?下毒,嫁禍,這些朕都不曾深究,可你卻不知道適可而止!”
他所說的的確不容她辯駁,容紫璇鼻子一酸,眼淚煸然而下,聲音頃刻軟了下來,“難道,我們的關係就不能更親密一點嗎?您就像對其它嬪妃一樣對我,就這麼難嗎?”
話說到這份上,東陵無絕也冷然回她道:“朕可以再告訴你一次,朕和你,永遠不可能是那種關係!”
榮紫璇聞言心如刀割,突然一咬牙,道:“那您就索性將我廢了吧,省得我佔着這個位置,徒惹人厭。”
“以你的過錯,朕的確可以把你廢了。”儘管,憤怒之極時,他也曾真的想這麼做,可冷靜下來後,終是因爲當年的事而不忍,“朕說過,沒有人會威脅到你的位子,這一次,是朕給你的最後警告。如果你違背了這個規則,朕也只好將你依法處治,希望你好自爲之。”
字字句句,如針如戟,直刺榮紫璇心頭。從他的話裡,她是真的聽出了他的不在乎,如果這個時候她請命禪讓皇后之位,只怕正中他的下懷……
“那麼,臣妾再問一句,倘若德妃生下的真是皇子,難道,您就準備讓這個孩子將來繼承您的大統嗎?”
東陵無絕目光復雜的看着她,不置可否的道:“皇儲的事還言之過早,這個你就無需操心了。”
榮紫璇心裡徹底涼透了,看來,以她個人之力,是挽回不了什麼了。想到這裡,她伏身拜了下去,道:“如此,臣妾便再無什麼可說了。”
東陵無絕將視線再度掉回到奏摺上,冷冷道:“希望你記得今天朕所說的話,回去吧。”
“是,臣妾告退。”榮紫璇顫抖着站起身來,最後望了他一眼。然而,座上那個男人卻連一個眼神也吝於給她。
背轉身去的那一瞬,她不由得咬緊了牙根。對她,他就那麼不屑一顧嗎?那麼,她倒要看看,他和德妃還能“恩愛”多久。
小年這天,東陵無絕在寒午宮擺了“家宴”,沐蘭如今自然是不可缺少的一員,其次皇后太后以及卓婉芸當然也在列,淑妃沈嬪身份家世擺在那兒,於是也成了座上賓。
經過了昨日,榮紫璇臉色看起來竟好了許多,和婉的笑容一如尋常。
席間,她突然向東陵無絕問道:“君上,這可是宮裡頭一遭傳出喜訊,按禮制,是要查閱彤史,記載在冊,將來皇子出生,纔好名正言順。可是,臣妾昨日查遍了敬事房,卻沒有查到相符合的記錄,算算日子,應該正是在行宮那段時間的事,可不知爲何,在吳公公的記事裡,德妃那段時間並未侍過寢。”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靜了下來,紛紛看向東陵無絕。沐蘭也微微一怔,隨即便明白過來榮紫璇這話的意圖,當下也不言語,權看東陵無絕怎麼說。
東陵無絕瞥了眼身後伺候着的吳庸,道:“吳庸,那日在刑部別院的事記了嗎?”
“君上……”不等吳庸答話,榮紫璇便打斷了他,道:“這件事您怎麼能讓它記載在冊呢?您就不怕那些言官?”
東陵無絕卻並未躊躇,道:“朕並不覺得有何不妥,何況,這也是事實。”
榮紫璇脣角似有若無的笑了一下,也一反常態的並未多辯,道:“既然君上這麼說了,那臣妾照辦便是。”
事實證明,榮紫璇的話並非沒有道理,接下來的幾天裡,宮裡竟不知打哪傳來了些流言,有說沐蘭在獄中引誘君上的,更有甚者,說她肚子裡懷的根本不是龍胎,而她那時逃獄失蹤了整整一夜的事更是成了議論的焦點。
宮裡都有人說道,宮外自然已不是什麼秘密,沐蘭雖身在後宮,卻也聽說了朝堂之上已有人提出了質疑,但被東陵無絕當場駁了回去。
可不管怎麼說,孩子都還未成形便傳來了這樣的謠言,就算將來真是生的皇子,想必也有人以此大做文章吧?而這大概就是榮紫璇所想要的結果。
不過,沐蘭的心情倒並未因此受多大影響,這幾日東陵無絕幾乎每晚都會過來陪她,白天又有孟依青和清舞陪着四處走動,除了偶爾的孕吐外,倒也與尋常時候沒什麼差別。
除夕這天不知不覺便到了,相對於現代越來越淡薄的過年氣氛,這古代過年氣氛還是很濃厚的。天剛朦朦亮,錦福宮上下便被打掃得乾乾淨淨,青雪青梅忙着帶人往各個門上貼春聯,佳茹姑姑也忙着準備各色點心瓜果。
沐蘭難得的起了個早,換上了新冬衣,昨天孟依青便叮囑過了,今天得早早的去給寧壽宮請安拜年,還要一同祭竈神,另外,下午宮裡還會有一場盛宴,不光是文武百官王公命婦會入宮一道過年,還安排了不少藝人,到時候應該會很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