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仁基的北行並不順利,正如他的擔心,賈氏父子離開軍隊引發了連鎖效應,尤其當他北上太原的意圖明朗化後,他的軍隊開始大量出現逃兵,主要是齊郡的將士不願離鄉去太原。
賈務本父子二人前前後後收集了四千多逃兵,又渡黃河南下,返回了青州,這四千多齊郡將士便成了賈務本投奔張鉉的本錢。
城外軍營內,賈務本和賈潤甫父子以及跟隨他們前來的二十幾名中低層將領受到了張鉉的熱烈歡迎,大帳內濟濟一堂,張鉉設酒宴歡迎衆人歸來。
張鉉舉酒碗對衆人道:“我們都曾是飛鷹軍的一員,都是大將軍的部將,大將軍含冤而死,飛鷹軍也隨之解散,但這片我們爲之奮鬥、爲之流血的土地還在,我們繼承了大將軍的遺志,將捍衛青州七郡不受侵犯,各位都是青州將領,這是你們家鄉,是你們的故土,你們有責任保衛家鄉和父老鄉親的安全,我代表青州軍歡迎大家的歸來,我們喝了這碗酒,大家就是兄弟了。”
衆人熱血沸騰,一起舉碗大喊:“願爲大帥效力!”
衆人將手中酒碗一飲而盡,張鉉擺擺手又笑道:“這是給大家設的接風酒宴,大家就放開肚子喝吧!今天我們不醉不休。”
大帳內觥籌交錯,熱鬧異常,這時賈務本嘆息一聲對張鉉道:“可惜叔寶沒有回來,他還是跟裴帥去太原了。”
張鉉淡淡笑道:“人各有志,這種事確實不能勉強,我也對巧郎說了,如果他願意跟隨義父,我會送他去太原,但他堅決不肯離開青州軍,元慶也是一樣,他也不願離去。”
“是啊!估計裴帥也想不到這麼多人不願去太原,過黃河後的當天晚上軍隊就發生了大規模逃亡。而且當時是臨時駐營,沒有營柵,根本就止不住,我聽說至少有八千人逃離。裴帥如果是投奔青州軍,也不至於如此。”
張鉉想到歷史上裴仁基是投降了瓦崗軍,卻沒想到裴仁基只是虛晃一槍,卻跑去投靠了李淵,他的命運應該也隨之改變了。這都是自己當年殺了李密引出一連串歷史錯位,但最大的改變恐怕還是自己,自己來到這個時代已經完全改變了歷史軌跡,將來的歷史會何去何從,自己的命運又將如何?
張鉉的心情也變得十分沉重,不知不覺,他竟有幾分醉意了......
入夜,盧清坐在窗前看着父親寫給她的信,這封信是前天收到的,她已經不知看了多少遍。心中父親向她表達了裴氏家族想和張鉉聯姻的意願,希望她能同意。
裴氏不僅門生故吏遍佈朝廷、地方,而且裴氏家族在幷州影響巨大,將來他夫君和關隴貴族爭奪天下,幷州的戰略意義十分重大,所以這門聯姻對她夫君的將來至關重要。
盧清嫁給張鉉已有兩年多,她當然很清楚丈夫爭奪天下的志向,她也是識大體的女人,不會爲了自己的情緒影響丈夫的宏圖偉業,既然父親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這門政治聯姻她也會同意。
只是她不知道這個裴家之女是什麼樣的女子,父親在信中說不是嫡出,但不管是不是嫡出,她們以後都會朝夕相處。盧清第一次感覺她的府宅太小了一點。
這門聯姻她可以同意,但她需要和丈夫再談一談。
盧清同意這門婚事的另一個原因是武娘孩子夭折,是個男嬰,未足月出生,出生沒多久便夭折了,雖然這種事情比較尋常。就算帝王家庭也無法避免,但這件事還是對他們全家打擊很大,武娘情緒低沉,而辛羽也遲遲無法懷孕。
所以盧清考慮到丈夫的子嗣太少,再娶一妻就很有必要了。
這時,盧清起身問道:“阿圓,老爺回來了嗎?”
阿圓搖搖頭,“還沒有消息!”
盧清有點心煩意亂,今天丈夫早上就從濟北郡回來了,可到現在還沒有回家,他到底去哪裡了?
就在這時,梨香一陣風似地跑了進來,急聲道:“夫人,管家說老爺回來了,有點....飲酒過量。”
什麼飲酒過量,就是喝醉了唄!盧清不及多想,連忙向大門外快步走去......
親兵們護衛着一輛馬車停在了府門前,幾名親兵小心翼翼將喝得大醉的張鉉攙扶下來,早有管家跑去通報夫人,不多時,盧清帶着辛羽以及十幾名丫鬟僕婦趕到大門口。
盧清從未見過丈夫喝得如此酩酊大醉,她眉頭一皺,問親兵道:“這是怎麼回事?還沒有回家就醉成這樣!”
親兵隊正苦笑道:“回稟夫人,今天是給回青州的賈將軍接風洗塵,衆人向大帥敬酒,其實以前也有敬酒,大帥也沒有醉過,不知道這次大帥怎麼就喝醉了,我們勸也勸不住。”
盧清無奈地嘆口氣,“算了,把將軍交給我,你們也去休息吧!”
盧清讓幾名女護衛上前攙扶丈夫,把他扶回了內宅,這時,張鉉忽然酒意上涌,蹲在牆根下嘔吐起來,盧清輕輕拍打他的後背,過了片刻,張鉉略略有些清醒了,只覺一陣陣頭暈,雙腿無力,竟然站不起來了,盧清連忙扶住他,將他慢慢攙了起來,低聲埋怨道:“怎麼醉成這樣?”
張鉉嘟囔了一句,盧清沒有聽清,但她見丈夫臉色十分蒼白,連忙吩咐阿圓去準備醒酒湯,又讓梨香去準備熱水,她和辛羽將丈夫攙扶進了房內。
張鉉半躺在藤椅上,拉着盧清的手含糊不清道:“娘子,我的心跳得厲害,渾身發冷,給我喝點熱茶!”
“我知道了,馬上就有熱茶來了。”
這時,阿圓端來一大碗熱騰騰的醒酒酸湯,盧清連忙扶起丈夫,給他喝下滿滿一碗酸湯,又和辛羽一起替他脫去鞋襪外衣,用熱水給他擦拭身體,用滾水燙了腳,最後用厚被褥給他裹上,折騰了半個多時辰,才把事情收拾停當了。
望着丈夫臉色漸漸從蒼白變得紅潤,睡得很香甜,盧清才終於一顆心放下,讓衆人回去休息,她也有點筋疲力盡了。
張鉉也是連續一個月在外面奔忙,他的身體也十分疲憊了,加上喝醉酒,這一覺直到次日上午才醒來。
張鉉睜開眼,只覺頭疼得厲害,他慢慢坐起身,頓時驚動了正在旁邊繡錦帕的盧清,盧清連忙放下針線,端起茶杯坐到丈夫面前,抿嘴笑道:“昨晚發生了什麼事?我有點忘了,夫君能不能告訴我?”
張鉉接過茶杯喝了口熱茶,尷尬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昨天怎麼就醉了,我明明只喝了三碗酒,平時這點酒不在話下......”
盧清又好氣又好笑,“什麼叫只喝了三碗,你親兵說你喝十四碗酒,勸都勸不住,還生氣,你呀!我真不知該怎麼說你了,這就是齊國公的風範嗎?”
張鉉撓撓後腦勺,打個哈哈笑道:“我想起來了,齊國君主都是喜歡喝酒,齊桓公更是好酒如命!”
“好了,給你個杆就往上爬了,人家姓田,你姓張好不好,快起來吧!準備吃午飯了。”
“我居然睡到中午了,難怪那麼香甜。”
張鉉翻身下牀,他見妻子正在收拾桌子,身體豐滿而嬌美,他心中一蕩,從後面抱住了她,“娘子,我們好久沒見了。”
盧清被丈夫摸得渾身發軟,低聲怨道:“誰讓你昨晚喝醉酒了!”
“現在也來得及.....”
“胡說!”
盧清拉開他的手,恨恨扭了他耳朵一把,“要死了,現在是大白天,阿圓和梨香都在外面,會被她們聽到的。”
她滿臉緋紅,又悄聲道:“晚上再說。”
“老天爺啊!你就快點黑下來吧!”
張鉉誇張地開了個玩笑,這時,他忽然看見了桌上盧倬的信,頓時笑道:“哦!岳丈大人寫信來了,娘子,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我知道是什麼好消息。”
盧清轉身笑吟吟地望着丈夫,“父親在信中說了,他得裴公的幫助,被封爲中原安撫使,已經離開了江都,這封信就是在淮河的船上寫來的,這是我最開心之事,我已經寫信告訴母親了,另外還有一件事我要恭喜你。”
“又有什麼好事?”
“我已經同意接納裴家之女入門,你準備再得嬌娘吧!”
“什麼!”張鉉一臉驚愕,“什麼裴家之女入門?”
盧清看了他一眼,奇怪地問道:“夫君不知道嗎?”
張鉉連連搖頭,“我一無所知,到底是怎麼回事?”
盧清忽然明白了,裴家是要得到自己同意後再告訴丈夫,所以丈夫還不知道這件事,這也是一般人家納妾的關鍵,必須正妻同意才能進家門,相對而言,男方的意見有時候倒不重要了。
盧清嫣然一笑,“夫君自己想想吧!裴家爲什麼急着把女兒嫁給你,還不惜委身爲平妻,這可是裴家破天荒頭的一遭哦!”
說完,盧清轉身便去前面準備午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