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舟家團圓飯的熱鬧,他們自己的年夜飯顯得有些安靜,但大家圍聚在一起,看着春晚聊着天,也別有一番溫馨味道。
何龍和何伯都是話不多的,飯後便拿出一副象棋,下起棋來。
劉阿姨窩在沙發裡織毛衣,看着春晚播出的小品直樂。她唯一的女兒嫁去了國外,最近剛生了娃,那毛衣就是爲她的小外孫準備的。
午夜將近,樑舟帶着餘疏林去了花園,從車庫裡搬了兩個煙花出來,一人點了一個,並排站着看煙花升空炸響。
現在煙花禁得還不算太嚴,放的人挺多,餘疏林仰頭看着遠遠近近的各種煙花圖案,眯眼笑了起來——真好。
午夜的鐘聲開始敲響,煙花也快炸完了,他搓了搓手,側頭看向樑舟:“哥,快許願,我媽說跨年許願最容易靈驗了!”說完也不管樑舟聽沒聽清,扭頭看向被煙花鋪滿的夜空,閉眼許願。
——希望哥哥一輩子平安健康,媽媽來世投個好人家,大家都能開心幸福。
雙手交握,作揖。
——大家都要好好的。
他睜開眼,長出口氣,眼中全是對未來的美好期待。
樑舟專注的看着他,也學着他的樣子許了個願,然後幫他攏了攏圍巾,說道:“回屋吧,外面太冷了。”
“好。”他點頭,微笑問道:“哥,你許的什麼願?”
“秘密。”樑舟彈彈他的腦門,牽住他的手,朝別墅大門走去,“好了,回房休息吧,明天還要早起。”
他越發好奇,跟上他的腳步,追問,“到底是什麼願望,那麼神秘。”
樑舟回頭看他,笑而不語。哪怕那個願望一輩子都實現不了,但有了此刻的陪伴,他已十分滿足。
餘疏林一向早睡早起慣了,能熬到十二點已經是到了極限,回房後撐着精神回了幾條同學的拜年短信後,草草的洗漱了一下便爬牀睡了。
一牆之隔的樑舟就比他精神多了,他先是慢悠悠的洗了個澡,然後又仔仔細細的刷了個牙,最後還破天荒的拿出手機給張謙等人挨個打了個拜年電話,在收穫嫌棄無數後,時間終於被他成功的拖到了凌晨一點。
別墅裡很安靜,他走出房門,拐彎,停在餘疏林房前,將手輕輕放在門把手上,推門走了進去。
房間裡開着一盞地燈,隱約能照出牀上人的輪廓。他勾脣,走到牀邊,探手摸向少年的臉頰……疏林好像一直有開着燈睡覺的習慣,每次過來,地燈都是開着的……是怕黑嗎?
餘疏林睡得很熟,頭埋在被子裡,乖巧安靜的樣子。
他撥撥他的頭髮,摸了摸他的臉,看了良久之後,彎腰,垂頭,對着餘疏林微張的脣,輕輕落下一吻。
一觸即分。
心臟跳得有些快,他抿抿脣,掖了掖被子,後退,悄然退出了少年的房間。
這算是……新年禮物吧。
在黑暗的走廊上站了半響,他輕笑一聲,快步回房。
大年初一祭祖先。
餘疏林掩脣打了個哈欠,揉揉眼睛。
樑舟視線掃過他的脣,若無其事轉頭,專心看路況:“很困?那咱們快去快回,早點吃午飯,吃完睡個午覺。”
“不用,這是我第一次給父親掃墓,不用趕時間。”他搖搖頭,搓搓臉,想讓自己顯得精神一些。
樑舟點點頭,沒說什麼,車速卻是加快了一些。
樑馳的墓修得比餘母的大氣多了,墓碑很乾淨,顯然是有人在定期打理。
冬夜的清晨霧氣還沒散,祭祖的人很多,穿梭來去的,襯得墓園熱鬧得有些違和。
餘疏林安靜給樑馳燒了紙錢,上了香,然後彎腰鞠了三個躬。他後退,站到一直沉默看着的樑舟身邊,看向墓碑上照片裡的人。
照片上的人頭髮花白,表情嚴肅,眼神卻很是凌厲——和樑舟看人的眼神有些像。
他抿抿脣,終於開口。
“父親。”他說,探手握住樑舟的手:“沒想到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居然是這樣的情形……你在底下,有碰到媽媽嗎?”
樑舟側頭看他,輕輕回握住他的手。
前世今生就如一場大夢,這場父子相見居然耗費了他兩輩子的時間……還好,不晚。他仔細看着照片上的人,想象着他和母親站在一起的樣子,“我現在和哥哥生活在一起……他很好,我也過得很好……如果你在底下碰到了媽媽,抱抱她吧,我想她是想你的,雖然她從來沒在我面前提起過你。”
晨光漸起,霧氣開始消散。
樑舟看着餘疏林認真溫潤的眼神,恍惚間彷彿看到了年輕時的父親——真像,他想,不愧是父子。他轉頭,看向墓碑上滿臉嚴肅的人,頓了頓,開口:“我會照顧好疏林的,您放心。”
還有,請您原諒。
年初二,餘疏林跟着樑舟走了幾家親戚,在收穫了一大堆紅包之後,兩人徹底閒了下來。
初三初四的時候,樑家倒也有幾家親戚上門,但大多都不是很親的那種,對着樑舟的態度也是殷勤得過分,招待起來很是彆扭。
樑舟不怎麼喜歡這樣的應酬,便讓何伯將不熟的來訪者全都擋了出去。
餘疏林給全家人都準備了新年禮物,雖不是什麼貴重東西,但心意到了,大家都很是開心。
新年在這樣溫馨的氣氛下迅速過去,樑舟初七要上班,初六晚上,他拿着一份文件走到餘疏林房間,放到他面前,“給,新年禮物。”
餘疏林推開課本,拿過文件好奇翻開,然後驚了,“榮光的股份?”這玩意怎麼能夠隨便送?他忙將文件推回去:“這個我不能要,你留着。”
“本來就是要給你的,收下吧。”樑舟將文件攤開,翻到最後的簽字頁:“籤吧,這是父親留給你的遺產,我說過,你是有繼承權的。”
“繼承權?等等,好像……咦?”他想了好一會才記起樑舟是什麼時候說過這話,頓時更傻了,忙垂頭翻了翻文件,待看清股份贈予數是多少時,只覺得眼睛都快花了:“這、這太多了,百分之十五,太誇張了。”
他是真沒想到父親會給他留遺產,他以爲樑舟說的繼承權什麼的只是應付樑建父子的套話,這情節發展與上輩子差得也太多了點……榮光那麼大個公司,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是多少錢,他想都不敢想。
而且,這情況由不得他不懷疑,樑馳手中的股份在分了百分之十給樑建之後,留給樑舟的大概只有百分之二十左右,怎麼想,那樑馳都不可能大方的將其中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分給自己這個見都沒見過的兒子,反而只留給從小養在身邊的樑舟那麼一點點,這不科學!
樑舟看清他眼中的狐疑,心中有些無奈,面上卻是十分正直認真的模樣:“籤吧,這些本來應該等你十八歲時再給你,但如今你和我一起生活,早點給你也沒什麼,別多想……難道你不信我?”
“不是,我當然信你,可……這真是父親給的?”餘疏林握着筆,很糾結:“那你分了這麼多股份給我,你自己手上的夠不夠管理公司,雖然我不太懂,但股份佔有數什麼的……”
“夠的,我母親還給我留了一部分股份,後來樑建脫離榮光,曾經聯合了一些小持股人一起拋售榮光股票,我趁機收了些,現在我手中握着的股份仍是大頭。”樑舟揉揉他的頭髮,溫聲催促道:“所以沒什麼好擔心的,籤吧。”
“……那好吧。”餘疏林妥協,低頭,磨磨唧唧的簽上字,然後迅速將文件推還給他:“我還沒成年,這股份給你監管,你拿着吧。”
果然是這樣……樑舟眼中閃過絲笑意,收好文件,忍不住伸手摸上他的臉,摩挲着手下細膩的肌膚:“好,我會好好管理公司,讓你每年都有好多分紅拿。”
“嗯。”餘疏林笑眯了眼,十分自然的將臉埋在他的掌心蹭了蹭,然後轉身,準備繼續預習課本,“哥你還有其它事嗎?我這個章節快預習完了。”快開學了,爲了不被高老師可能會有的下馬威嚇到,他可是很用功的。
樑舟沒想到他會如此自然的接受自己的親暱,手僵了片刻才收回來,安靜片刻,問道:“疏林,你喜歡別人摸你臉嗎?”
“不啊。”餘疏林搖頭,埋頭努力做題。
“那剛纔……”
“因爲你是哥哥嘛,兄弟倆親密些有什麼不對。”餘疏林奇怪的擡頭看他,然後起身抱了抱他,推着他朝外走:“好了,別打擾我看書,出去出去。”
頭一次被弟弟趕出門的樑舟站在門外愣了會,低頭看了看掌心……見鬼,他發現了自家弟弟的一個小秘密……那麼大個人了,在面對自己依賴的人時,居然會不自覺的黏上去。
這真是……甜蜜的負擔。
爲了驗證自己的猜想,之後的相處時,樑舟總是會有意無意的親近餘疏林,比如摸摸頭摸摸臉,捏捏耳朵搭搭肩膀什麼的……
值得高興的是,餘疏林居然真的一點反感的反應都沒有,對於這些適度的親暱,都很自然的接受了。不過高興之餘,他又有點苦惱……疏林在這方面會不會太過迷糊了些?
張謙抱着文件,看着辦公室裡大玩變臉的樑舟,驚悚了:“趙啊,樑舟他……怎麼了?”
趙知嫌棄的看他一眼,徑直推門走了進去,“樑舟,國外的合作你準備什麼時候去?公司最近有幾個項目有點缺人,你看……”
樑舟迅速回神,進入工作模式,“缺人?是哪個項目?昨天我讓你準備的資料弄好了嗎,還有上次聊……”
張謙戳在門口,聽着他們的純公事對話,跳腳——這是娛樂公司啊!主事的怎麼全都一點八卦精神都沒有!這種態度工作氣氛會很壓抑的好嗎!他要跳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