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感知到,就是此人在召喚月明輪,那龐大無與倫比的魔息是那麼的明顯。
良久後,黑袍人發話了,聲音幽古如窖藏了千百年:
“我叫赤炎,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
“蕭雲。”回答很平靜。
赤炎點頭,道:“蕭雲,知道麼,你很像當年的我。”
蕭雲搖頭,道:“我不這麼覺得。”
赤炎道:“爲什麼?你可知,我們先後使用着同一件兵器,這就是上天的安排。”
無疑,赤炎是蕭雲武器的前任主人。
蕭雲舉起月明輪,道:“你叫它什麼?”
赤炎道:“‘噬魂’,它曾經嗜血無數,是我的輔佐利器。”
蕭雲道:“我卻叫它‘月明輪’!”
赤炎大笑:“年輕人,你終究會發現,你所持有的,不是月明輪,只會是噬魂!”
這句話,似乎藏着某類預知。
赤炎手一招,月明輪忽大力掙脫蕭雲把持,蕭雲一驚,已發現月明輪已溫馴地持在了赤炎手裡,呢喃親密,彷彿遇到了真正的主人。
赤炎手揚起,月明輪旋轉飛上天空,同時吸收月華,未等降落,赤炎手勢一變,明燦的月明輪在空中遙遙地縱橫飛掠,如鷹展翅,穿插交織不盡。
蕭雲心神震盪,御器之術,這種境界,豈是世間凡俗武人所能達到的?
最終,赤炎手一指,月明輪直線掠過一棵大樹,大樹轟然中斷,月明輪則乖乖回到了赤炎手中。
沉默,還是沉默,突然來臨的巨大未知,將蕭雲吞噬。
“想獲得這種御劍的力量麼?”
赤炎道。
蕭雲搖頭,道:“‘道非尋常,則有妖異’,這種力量已經超脫了世間規則,得之非幸。”
赤炎冷哼,道:“但你最終會發現,你會想要獲得這種力量的!”
蕭雲道:“爲什麼?”
赤炎道:“因爲你要打敗我……你在想,總有一天我們會面對面的決戰,但我要告訴你,我們都是黑暗裡的人,而黑暗中想迎來屬於自己的黎明,真理只有一個,那就是力量!”
“哈哈哈……好好練習我方纔展示的御器術吧,輪身上的圖案即爲御輪之法!”
大笑聲中,赤炎黑袍捲起,如一團烏雲飄走,而月明輪則緩緩飛回蕭雲身前。
蕭雲接過月明輪,身未動,內心卻在掙扎。
早晚有一天我和你會面對面的決戰……
黑暗中,迎來黎明的真理只有一個……
那就是,力量!
要這種力量,還是不要?
要,你可能會被反噬。
不要,當夜色籠罩的時刻,你根本無以對抗。
許久,月明輪被拋往半空。
蕭雲妥協了……
白日,江湖之中。
無名山上,一個看不出年紀的卦裝老道正於山洞內盤腿打坐,忽有兩個心虛的聲音在外響起:“師尊,弟子陰火、玄火來問安了。”
“陰火”,“玄火”,是爲原暗夜盟兩大護法的代稱,在暗夜盟覆滅後二人逃遁,而也聽聞,其與谷斷絕是師兄弟。
老道收功,睜眼,道:“兩個不成器的東西,滾進來吧!”
走進的兩人,果是久匿於江湖的陰玄二老,兩個在外面橫行的黑道惡梟,在老道面前乖得像個小廝。
老道斥道:“我早說過沒事不要來擾我,是不是你們在外面惹下了什麼禍事?”
陰老小心陪笑道:“弟子們哪裡敢呢,實則是有下情稟報……江湖上有一個叫谷斷絕的,可是師尊後來收的徒弟嗎?”
老道皺眉,道:“我後來是收過一個弟子,算是你們的師弟,叫做省三,他可不似你們兩個不成器的東西,所以爲師把綿火掌授予了他。”
玄老道:“師尊,那就不會錯了,谷斷絕是他後來改的名字,他還會一套吸毒大法。”
老道呵呵笑道:“不錯,是他,省三還好麼?哎,說來他的父親可是於我有恩的。”
“幾十年前我用吸功大法練功,綽號太陰真人,稱得上江湖一禍害,後來碰到兩個老頭,其中一個說,若敵得過他五招,便不殺我。”
“我太陰真人縱橫天下無敵手,哪能被此老兒一句話蒙倒,當即就動了手,沒想到,他只用一招就制住了我,另一個老頭說是要殺了我,還好兩人的一個徒弟現身,開仁慈之口求得我的苟活,但也迫我立了誓言,也即,終生不可再用邪功害人,並且,要閉關十年。”
“我也覺得當時的武學修爲沒什麼意思,正需要閉關修煉,就痛快答應了,並且告知那個姓‘楚’的年輕人,說日後有事儘管吩咐,後來他真的央我出面,收了一個他不敢認的兒子,就是省三,傳授兩套絕學之前,我就讓省三立了謹用的誓言,也不他知遵循了沒有。”
陰玄二老對視一眼,心道:既有這層關係,請動師傅出山是大有可能了。
陰老做出一副悲面,道:“師尊,您聽了千萬不要傷心啊,我們那谷師弟現下被人逼得生死不知。”
老道身形一震,起身急道:“怎麼回事?”
玄老道:“師尊,是這樣的,我們那師弟本來是武林盟主,名震天下,江湖被他治理得風調雨順,但是有一個叫蕭雲的,覬覦師弟的盟主之位,他自己殺了二十多個人,卻陰險佈局,反誣是谷師弟的所爲,逼得師弟不得不退掉了武林盟盟主之位,而那蕭雲則被人追捧爲新盟主,可悲的是,那許多的江湖人依舊繼續誤解谷師弟,對他大加斥責,可以說是顛倒黑白,指鹿爲馬!”
陰玄二老自從暗夜總壇敗走後,很少露面,但兩人惡梟本性,按捺不住,幾次出來作案時,卻又被人圍追堵截,前些日子街聞巷議蕭雲的傳聞後,讓二人萌生了一個主意,何不請師父出面,狐假虎威,向蕭雲以及各正道復仇呢,如此還可以大咧咧行走江湖。
果然,太陰真人一掌擊在石壁上,冷聲道:“看來我太陰幾十年不出江湖,已經無人記得了!”
武林盟總舵內,一衆首腦都在議事。
除了劍閣四弟子,武林盟各大成員都在,宋世開苦笑道:“一連十數天,蕭大俠還沒消息,看來,他真的對這武林盟盟主之位不感興趣。”
選不出盟主,除奸總舵就難以建立,各成員留在此處就是浪費時間。
脾氣直率的上官世家家主上官無敵率先起身,道:“上官家事務繁忙,宋老,朱老,各位同道,在下要告辭了。”
他這一提,餘人也紛紛站起,不久,四大客卿和三猛將一同將衆雄送出了總舵。
各人坐車騎馬,很快就走得一乾二淨。
孟焦望着各個方向離去的身影,嘆道:“來時,熱熱鬧鬧,現在卻冷冷清清,谷斷絕倒了,蕭兄弟也走了,咱們這‘接待官’當得還有個什麼意思?”
張盼對宋世開朱臣道:“宋老,朱老,張盼二人年輕望卑,怕這武林盟日後出了大事照料不全,敢請兩位前輩回來主事,晚輩兩個鞍前馬後,願爲僕廝。”
宋朱自然知道他這是以退明進之言,相互一笑,朱臣道:“我們這把老骨頭習慣了田園,可不願再入風塵打滾了。”
宋世開道:“張盼,諸葛治,眼下武林雖然暫且安寧,保不住哪天就要風起雲涌,你二人要多費心了,老朱,咱們走。”
二人把臂,大笑而去。
諸葛治看向張盼,笑道:“如何,不用擔憂被人反客爲主了吧?”
他這是在迴應先前張盼對請來四大客卿應付局面的疑慮。
張盼正要答話,忽見孟義焦雄身穿便裝,揹着包袱而來,奇道:“孟焦,你們這是哪出啊?”
孟義笑道:“不好意思,二位客卿,咱兄弟好熱鬧,但這些天每日閒得慌,所以,嘿嘿——”
焦雄接道:“我們只好告辭卸職了。”
這孟焦能力是有的,張盼並不願他們走,急道:“二位,江湖路顛簸難安,你們又何苦跑來跑去?”
孟焦笑道:“咱們喜歡的,就是這跑來跑去……張兄,諸葛兄,告辭!”
兩人相攜而去,張盼諸葛治在總舵外站立良久,同時嘆息一聲。
迴歸家門的路上,五大世家的人聚在一起,慕容家主慕容華笑對南宮婉道:“南宮侄女,你一個女孩子家,上路多有危險,便由咱們一同送你回去吧?”
南宮婉道:“幾位世叔多有事務,婉兒怎敢煩勞呢?”
上官少主上官林道:“婉妹,你這就見外了,小時候你要出去玩,也是由咱們幾個一同護你外出的嘛。”
兩外兩位世家公子慕容風、歐陽錚也道:“上官老弟說得對,若不護你安然到家,咱幾個心中哪放得下?”
連落葉山莊少莊主連璧都隨着點了頭。
南宮婉道:“那就麻煩幾位世叔和哥哥了。”
其實南宮婉只帶了幾名護衛,自己也擔心路上危險。
上官無敵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慕容兄,上官兄,連兄,咱們幾個老傢伙一同乘一輛馬車,他們年輕人便湊在一塊兒,如何?”
當下衆首腦分乘兩大駕馬車,幾個年輕人都暗自打定主意,這一路要壓過對手,博得南宮婉好感,只有連璧,似有些失落,對於向南宮婉的追求不是那麼興奮。
兩駕馬車外,則是各家所帶來的護衛騎馬護行。
另一邊。
六大派的人,由於路線相差太大,基本早早分道揚鑣。
武當一衆裡,天乾天坤看着也隨行了的四師弟天心,心下算計不斷。
天乾皮笑肉不笑地道:“四師弟,你這是要去哪裡,莫不成要與咱們一道回武當山吧?”
天坤也道:“是啊,四師弟,今後有何打算?若是盤纏不夠,二師兄我籌措給你。”
天心道:“不瞞兩位師兄,小弟正是要回武當山,向‘黑’、‘白’二位道祖請安,另外,也祭奠一下師傅他老人家……怎麼,兩位師兄,有何不對麼?”
天乾天坤乾笑道:“沒什麼,只是感於師弟孝心。”
天心也沒多想,憧憬着回山後的光景。
當天入夜,武當一衆數十人宿在了一個小鎮中。
客棧房中,天心正要入眠,忽然天乾天坤聯袂推門而入,天心奇道:“兩位師兄,有事麼?”
天乾天坤忽分別拿出一物,道:“四師弟,還認識這個嗎?”
天心臉一變,強笑道:“掌門令牌,怎麼不認得?”
他怎麼能忘記,師傅要傳遺命的那天,他,以及天乾天坤,一同跪在師傅榻前,師傅顫巍巍拿出那枚象徵權力的掌門令牌,看了兩位師兄一眼,正要發話,兩位師兄就突然出手,一人搶到了令牌的一邊,一發力,將令牌分做了兩半,當下師傅氣急而歿。
埋了師傅以後,兩位師兄日日爲了掌門之位爭奪不休,天心深覺失落,在又一次兩人手執半枚令牌於衆弟子面前爭論時,黯然下了武當山,去尋找三師兄天一和小師妹天韻,不想,找到的當天,看到了天韻受掌的那一幕……
往事幾多淚水,都流在心裡,天心回過神,突見天乾天坤同時向他屈身下拜,鄭重地道:“武當天乾、天坤,恭請四師弟回武當山接任掌門之位!”
天心一驚,退後幾步,道:“這…這……兩位師兄,這是從何說起啊,師傅臨終前是要傳位你們的,小弟怎可做那掌門?”
天乾道:“四師弟,實話告訴你吧,其實當日師傅拿出令牌,是想傳位給你的,只是咱們二人還沒對你講清,你就離開了武當。”
天坤道:“對,事前師傅已單獨找過我們了,說天一那妖道走了,他打算傳位給你,要我二人盡心輔佐,師傅的命令,我們怎敢不應?但我回去一想,四師弟你年紀輕輕,突然得了權力怕是把持不住,就決定爲你代管一段時日,等機緣到了,再歸位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