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元立起身來,塵霧散盡,他將嬰兒好一陣安撫,可她依舊啼哭不止。
嬰兒是女,嬰,啼哭自然帶有幾分嬌聲,聽起來頗有幾分刺耳,斧頭將軍卻受不了羅元的態度,更受不了嬰兒的哭聲,只大手一抓,就想將嬰兒直接攝去。
羅元微微一偏,斧頭將軍快要抓到之時卻手一空,更彷彿有些許引力拉扯,差點踉蹌倒地,頓時感覺十分尷尬與憤怒。
他弓身踏前一步,一招猛虎撲鹿,又是瞄準了那小孩兒,這將軍明顯不是個蠢貨,羅元雖然看着破爛,可之前自己兩名手下死在他手裡是絕無虛假的,而回報的人更是戰戰兢兢,他既久經沙場,又怎敢隨意輕視,所以一看到羅元手中懷抱的嬰兒時,就以爲有了機會,可他大概絕對想不到,自己面對的是個什麼樣的恐怖人物,又豈是他這個區區凡人所能想象。
羅元輕哼一聲,便看到這將軍再一次撲空,這次卻沒有上次那般還能堪堪將力道收回,而是一個跟頭便朝羅元栽落而下,發出了“嘭”的巨響。
一種士兵都抽出長劍,刀光劍影迷眼,無數賓客齊齊後退,甚至不敢再看。
斧頭將軍重新爬起身,他不知道剛纔是中了什麼邪,明明抓到了的人,卻反而讓自己翻了個跟頭,可無論如何,今天這個臉已經丟到了極點,已經到了他殺人的底線!
他眼神一冷,衆士兵意領神會,當先四個士兵已經揮舞着程亮長劍,分別朝四個不同方向朝羅元頭、頸、胸、腰四處橫斬而去,這分明是要下死手。
衆賓客一個個只感覺脊背發涼,乾脆掩眼不觀,不敢再看了,有個武夫的小孩兒,還哭泣起來。
小孩兒哭,羅元懷中的嬰兒哭得更甚,羅元微微閉目,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一般,他淡淡說道:“強搶婦女,踩踏老幼,欺凌鄉野,不服者或斬殺或抓捕,此情此景,縱然國富如地,國強如天,如此大唐,又怎能安身立命,世道滄桑,凡塵俗事,正邪蒼茫,不過是妖魔鬼怪化爲人形,不如一劍了之,我既殺那兩個妖魔,一樣也可以殺了你們!”
數把長劍已經落在羅元頭頂,將軍巨斧橫斬而來,要將羅元一斬兩半,卻就在這所有人都爲羅元倒黴的時刻,羅元左手微擡,將嬰兒雙眼覆上,便看到衆士兵陡然一陣痙攣,盡數倒地而下,再也沒有一絲聲息。
無血無痛,無喊無聲,一個本來抵禦冥宗入侵的士兵小隊,就這麼被羅元以氣種直接切斷生機,再也沒了任何活路,剛纔還在嘲笑羅元的衆賓客此時一個個鴉雀無聲,如見鬼魅一般的表情,於他們而言,此情此景實在太不可思議。
羅元既將這些士兵定位人化妖魔,就再也沒了一絲猶疑,將他們盡數殺盡,也沒了心思繼續呆在茶館裡面,他現在只要走過兩座小鎮,便會到達那大唐中域的腹地、也就是邵州所在的地方。
嬰兒終於止了哭聲。
只是走出門外,窗外瀟瀟瑟瑟,秋風凌冽,不知怎的,本來晴朗的大好時光,竟似由夏入秋,楓葉零落,頗有
幾分悽美。
又走時,頭頂卻現漫天大雪,雪花飄飄灑灑,大如鵝毛,紛紛落於羅元肩發之上,並不融化,反而越堆越多,漸漸將羅元蒙上一層白影。
羅元識海之中,那縷劍意成珠泛得越來越紅,那劍意羅元分明知道,卻不敢承認。
不敢承認是有道理的,他於三束劍法練就之初就已經體會到劍意領悟的難易高低之別,更明白自己劍意束後的瓶頸,以及劍意新生後的自意。
束爲制,纏爲結,制僅僅是一個制住了另一個,纏卻爲相互糾纏,是束之劍意的更進一步,永難擺脫。
自龍脈嬰兒啼哭後,羅元的劍意,已經由束揚升爲纏,束纏悠悠,當真是永難擺脫。
漫天風雪將猝不及防的小鎮人們凍得紛紛跑路,唯有那不遠處於雪影中時隱時現的威武雄師,與一杆足有三丈高的猩紅大旗,正定定地立在那小山坡上,居高臨下地看着。
羅元一動不動,那領頭將軍卻三步做一步,自山坡上御氣橫飛,瞬間便來到羅元身前。
羅元仔細打量這身高九尺的彪形大漢,他一身盔甲,滿臉通紅,髮髻高揚,持一方天畫戟,見他剛纔御氣凌空的熟練,羅元不用動識海青藤,便也能猜到這人是劍法大成之境,即便在七星劍宗,也算的上是了不得的修爲。
他一眼看出了羅元也是修行人士,也不粗魯,只先拱手道:“閣下是哪方修行之人,我玄武軍何曾得罪了先生,要斬殺我軍大將!”
羅元並不想理,擡腿就走。
“休走!”那將軍本來想先禮後兵,卻見羅元如此趾高氣昂,他好歹也是劍法大成的一方將帥,哪能容羅元這般輕視,只拿戟一橫,戟內陣芒流轉,閃耀奇異卻熟悉的光彩。
羅元識海一跳,修行人士以劍爲媒、以劍意爲引快速溝通天地靈氣,這種以戟爲媒的倒實在是少見,不過羅元還在思索間,卻突然感覺懷中一動,那龍脈小孩兒抓起大戟,張嘴就咬,讓羅元一陣駭然。
緊接着,讓羅元心中更加震撼的事情發生了,那本來光彩流轉的方天畫戟,竟因爲龍脈小孩兒一嘴咬下,光芒消失殆盡,整個變成了一塊廢鐵!
羅元瞪大雙眼看着同樣瞪大雙眼看自己的嬰孩兒,這龍脈小孩兒自啼哭那一刻開始看起來與正常嬰孩兒並無異處,誰曾想她不但吃衣服,還吃鐵的啊?
那紅臉將軍大吃一驚,還以爲羅元當先動手,只氣種運行,重重元氣化爲疊疊戟影,一齊向羅元擊來。
可他哪裡是羅元的對手,羅元掌心微動,巨龍之力透體而出,指氣成劍,用了不足一成功力,那將軍威武氣影便都消散,身軀被足足打出幾十丈遠,掉落於雪地之中。
“轟隆隆!”遠處軍士眼見自己的將軍被打落在地,哪裡還忍得住,一個個就要撲身從山坡上下來。
“都給我站住!”卻見紅臉將軍一聲大喝,而後費勁站起身來,死死盯着羅元:“你究竟是何人?凡塵之中,何曾出了你這號人物!”
羅
元淡淡答道:“我乃七星劍宗內門弟子羅元!”
紅臉將軍聽罷,如同恍然大悟,哈哈一笑:“原來是七星劍宗的上仙,怪郭某有眼不識泰山,你如此功力,想必定時歸墟之境,殺我於股掌之中,而後一日萬里全身而退,我郭海龍既命定如此,便也就認了!”說罷臉一橫,閉上雙眼,當真是任人宰割了。
羅元走近幾步,嬰孩兒也隨着他的目光偏轉了些腦袋,往那閉目的巨漢看去,看了好一會兒,羅元才搖搖頭:“雖殺人無數,終究是剛正熱烈,不爲妖魔,我不殺你,你走吧!”
羅元說罷,不想再耽擱,轉身欲走,卻陡然感覺身後一股涼風,那將軍竟然趁羅元返身當頭抽出隨身匕首,直直朝羅元脊背刺來,速度快得簡直不可思議。
可更加不可思議的是,那匕首刺向羅元背後,卻越近越脆,直化爲層層粉末,隨風飄散。
羅元眼神清冷,返過身來,若是平常修行之人,即便是歸墟之境,沒有自己的識海青藤,如此猝不及防之下被這看似剛正的將軍疾風直刺,恐怕也免不了遭到暗算。
紅臉將軍卻怒目而視,一點也沒感覺到羞愧,只有未曾成功後的悲然,他見羅元毫無損傷,自己已經毫無活路,便慨然長嘆一聲:“我郭海龍苦苦修煉,卻連七星劍宗普通的內門弟子都奈何不得,復仇無望,又有何顏面存於世間!”語音剛落,便見他氣種流轉,化爲氣刃,竟朝着自身割頸而去。
羅元手一翻,他的匕首便掉落於地,轉而驚訝地看着羅元。
“你既與七星劍宗有恨,可告知我爲何有恨!”羅元冷冷道。
可紅臉將軍並不說話,只定定地盯着遠方,一副大義凜然、萬死也不開口的表情。
羅元幾步踏入他的身邊,盯着巨漢鳳鈴雙眼,一字一句道:“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大唐中域,靈劍宗餘孽!”
便見那將軍陡然瞪大雙眼,不可思議地看着羅元。
“我見你使戟已經起疑,當今世上修行之人都以劍爲媒,戟這種古老的東西即便有修行法門,也是旁門左道,你一聽我是七星劍宗,假意降服,卻只想刺我於一劍之下,不爲名不爲利,不爲爭鬥不爲情,便只有一個可能,那便是復仇!”
羅元娓娓道來,卻似在敘說與自己無關的事情,那衆多騷亂的軍馬終於冷靜下來,都遠遠看着羅元這邊,卻都不敢近身。
“只是靈劍宗覆滅數年,號稱餘孽既盡,所有人員備案在冊,可你不但逃過七星劍宗的追殺,還如此光明正大的當上了將軍,着實讓我好奇!”羅元搓揉着手心,元氣於手心之中化爲一道道漆黑的漩渦,透過漩渦與氣脈,氣雲處金龍已經在上下翻騰,力量龐大隔着老遠着九尺巨漢也感覺到難以呼吸的地步!
“我只要你回答兩個問題,”羅元頓了頓,返過身來,元氣狂風吹得雪花逆行而上,本就怪異的天氣變得越發清冷:“一是靈劍宗被七星劍宗所滅的真相,一爲靈劍宗之主普天真人的墳墓所在何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