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中域秦州並非大唐王朝的首都所在,其所謂中域的原因僅僅因爲地勢處在大唐王朝版圖的正中間,大唐中域甚至也不是個繁華的地段,除了中間那座突兀顯出的巨山,便是周圍稀稀落落的數個小鎮,每個鎮約莫七八百戶人家,於這大唐廣闊的疆域來說,這一片地說是荒涼也不爲錯,說是繁華也不爲過。
山可見頂,不算矮,但也不算高,約千丈有餘,山頂也無雲霧,更無仙姿,雖有幾分峻險,但於這險山峻嶺數不勝數的大唐來說,也絕對只能算是稀鬆平常。
草樹涼薄,野獸流竄,靈葉幾無,誰曾想到,這靈劍宗曾今的根基,號稱“大唐靈域”的靈劍山,短短百年竟已沒落至此!
羅元站在靈劍山之下,懷中嬰兒正若無其事地盯着他看,他的旁邊,還隨了個紅臉、身高九尺的彪形大漢,這大漢便是前些日子被自己差點一劍斬了的郭海龍了。
只是據郭海龍所說,他本是淮南侯之子,並非靈劍宗餘脈,之所以對七星劍宗的人恨之入骨,而又會靈劍宗的修行法門,僅僅因爲他曾收留過一個靈劍宗恩人,結果最後沒保住恩人不說,還連累自己家族被滅,自己是被恩人拼命相護才能逃脫,其間恩怨,實在不共戴天。
他日日修行,只想有朝一日混入七星劍宗找那數十個弟子報仇,只是後來入七星劍宗不成,便起了入士爲將,有朝一日掀動大唐與七星劍宗決裂的心思,可他於戰場縱橫,廝殺半生,最後才發覺七星劍宗根本不能動搖,即便是以整個大唐王朝的力量,也休想顛覆!
絕望之下,於碰到羅元之時,纔想了個拼命的方式,一爲軍隊立威,一爲自己親人泄憤,卻也根本不管後果如何了,只是由羅元看來,這行爲簡直是有點不可理喻!
羅元盯着眼前的荒山搖搖頭:“我聽說當年七星劍宗玄天掌門被刺,才導致靈劍宗受正道誅殺,可照你說那卻僅僅是七星劍宗要覆滅靈劍宗的藉口,如今時過境遷,卻不知道孰真孰假!”
紅臉將軍此時已經知道羅元是靈劍宗唯一餘脈,曾今普天真人的孫子了,他開口急促道:“我受靈劍宗救命大恩,又傳授術大典,已經把自己視爲靈劍宗弟子,自恩人死別,親人被殺,本於世間再無牽掛,若不是有復仇之念我郭海龍早已隨去,又豈會等到今天!只是上天卻讓我遇到了少主,郭某當誓死相隨,永不叛離,遲早有一天殺上七星劍宗,爲你我祖輩報仇!”
羅元輕嘆:“只是你怕是不知曉,七星劍宗玄天掌門的確身負重傷,一直於宗門閉關修養,距今已逾百年,照這情形,只怕永遠也出不來了!”
紅臉大漢大吃一驚,正要詢問,卻被羅元打斷:“你說那位靈劍宗恩人隱約說過,普天真人隕於劍山之上,屍骨不存,這劍山,便一定就是你口中的這座靈劍山了吧!”他話說完,後者才露出要點頭的趨勢,人已經腳踏石衣,當先一步走入了茫茫大山的旅途之中。
“縱然百年不曾相認,如今醒了,總要拜個祭,尋個真相,討個公道纔是!你說是也不是?”羅元看着懷中的小嬰孩兒,她似乎被羅元逗笑了,笑得小小的身軀顫個不停,便看到本來還有幾分涼意的天空,竟又開始轉暖,肉眼可見,石路之中,有嫩芽緩慢開放。
這一切都落入了羅元眼中,他並不奇怪這冥宗龍脈的力量,倒是讓跟在他身後的郭將
軍完全摸不着風,有一種處於幻覺之中、不怎麼真實的感覺。
“當年恩人說過,普天真人身死道消,靈體被吞噬一空,只留有一縷殘念被吸附於靈劍宗廟堂之上,以鎮碑封魔之用,當年七星劍宗的人雖然將靈劍宗趕盡殺絕,可最後也不敢動靈劍宗廟宇,怕多半是這個原因!少主,我想你說的普天真人的墳墓,必定就是這廟堂吧!”郭海龍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娓娓道來,隨着羅元的速度加快,腳步開始凌空,他漸漸有難以跟上的感覺了。
漸漸的,羅元雙腳已經踏上虛空,紅臉將軍無法,只好費力御氣凌空,堪堪追隨在他的身後,羅元一路向上,腳下時而有斷壁殘垣顯現,於靈劍宗東南角,有個巨大的懸崖讓羅元心中震驚,那崖壁光滑如鏡,渾然一體,深逾千丈,將千丈巨山的一角完全削開,分明是人力所爲。
再往上些,雖不曾有云霧濤濤、白雪皚皚,但空氣畢竟涼了幾分,時而有些許水霧飄飛,讓山頂掩蓋在氤氳之中。
有一種草十分奇怪,通紅之色,枝葉肥大,如陸中荷葉,層層疊疊,其它植被難以生存的峰頂卻被它視爲天堂,它將峰頂完全掩蓋,連斷壁殘垣都很少出現了!
千丈峰頂對於歸墟境能騰空自由而飛的羅元終究不算太遠,他很快透過水霧,看到了一處被紅色荷葉完全覆蓋的凸處,那地方高約十丈,寬不過數丈,看起來並不大,卻是這整個山頂唯一的建築了。
羅元落下地來,定定地看着眼前不大的入口,不多久,身後元氣運行發出的嘈雜聲傳來,接着是紅臉大漢自空中重重落下,發出如釋重負的聲音。
他走到門口,掀開層層疊疊的紅色荷葉,踱步入了廟宇,卻見裡面一片漆黑,便只好將綠蟻劍祭出,才於這一片漆黑的廟宇中顯露出絲絲光亮來。
廟堂本就不大,佈置也十分簡單,分爲三個小廳,正中央的小廳之上擺了一個一人高的似是大理石製造的祭臺,就似凡塵中的祖庭一般,至少看上去並無區別,而唯一有區別的是,羅元在身前的祭臺上並沒有看到很多祭祖的牌匾,卻有一塊足足有人腦袋大小的玉石擺在上面,玉石呈乳白顏色,球的形狀,半邊沁入了祭臺之中,半邊露在外面,綠蟻劍靈光照耀下,顯現的光暈頗有幾分迷人的感覺。
七星劍宗殺上靈劍宗之時,毀滅了所有的建築,殺光了所有的人,唯獨留下了這一座小小的廟宇!
羅元走近了些,祭臺上的圓潤玉石分明平平常常,卻於他眼中顯現出異常的光彩,他的識海青藤只於羅元眼神觸及玉石深處的瞬間,便突然發出“啵”地一聲,竟又有一顆嫩芽長了出來,這芽比之前的那顆更爲堅韌,顏色也更爲青綠些,於羅元識海蜷縮着,並沒有綻放開來。
羅元右手緩緩觸到了玉石之上,頓覺斗轉星移,物事橫飛,如同當日羅元被妙手魔尊施法帶入的那一小片天地一般,羅元身邊的所有物事盡數消失了,殘壁、紅荷甚至是就在他身旁不足丈遠的淮南侯之子郭海龍,都消失了。
他來到了百尺高空,放目四望,只見刀山火海,元氣縱橫,鏗鏘起勢,山崩地裂!
這是……百年前七星劍宗殺上靈劍山的場景?
羅元一眼看去,那些綠衣或是粗衫的大多是靈劍宗弟子,而青衫或是白袍的則是七星劍宗的人物,不時有慘叫聲傳來,斷肢熱血灑
落大地,除了地面的慘景,更見空中劍氣縱橫,光彩萬丈,羅元遠遠看去,有個熟悉的身影,意至神移,他看清了,那竟是七星劍宗如今實力最強的人:蘇弘長老,而與他相戰正酣的,是一個長衫遮膝,頭髮披落於兩邊,髮絲隱隱有數處白髻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身材消瘦,眼神深邃銳利,臉部棱角分明,與羅元有幾分神似!
“普天真人!”羅元心識一震,那於空中四處縱橫的男子,擡手間便是一道天地虹芒,身動如劍,鼻息如虹,竟然將羅元眼中修爲恐怖無比的蘇弘長老壓得喘不過氣來。
不一會兒,又有一個手持巨大斷劍的白衣長老加入了戰鬥,那是殘劍長老!殘劍長老劍勢威猛,招招力沉如山,身影一動便似排山倒海,他的加入讓蘇弘輕鬆了不少,兩人合力終於堪堪能將普天真人抵擋!
“劍宗鼠輩!”卻聽得普天真人大喝一聲,身軀化爲一道劍芒,飛入九天之上,自上而下,劍芒一分爲二,二分爲三,三化億萬,劍芒星星點點,並非毫無規律,仔細看去,竟見一張巨大的劍網自上而下籠罩而下。
蘇弘與殘劍大吃一驚,正要向下逃竄,卻見下方不知何時竟出現了三個普天真人,這三個普天真人一模一樣,每人都握把青色長劍,身體四周元氣縱橫,青光閃耀,威勢無當!
這手段完全出乎了二長老的意料,只聽蘇弘瞪大雙眼:“普天,劍化羅元,影分三身,你竟然只差一步就要到達傳說中的劍威之境!”
普天真人並不說話,只長劍如虹,將兩人完全掩蓋在劍影之下。
卻聽得鏗鏘聲不止,蘇弘與殘劍二長老才抵擋了三息立馬要支撐不住之時,卻見一道黃色光芒自空中一閃而過,又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羅元眼前。
“高曜法師!”羅元輕哼一聲,那眼中加入戰中的高曜法師隻手指連點,手中黑水琉璃瓶便飛出幾滴銀色液體,液體化爲絲絲銀雨,銀雨自下而上,竟將那普天真人空中的劍網阻住,更有一滴銀色水滴只化爲三絲,分別朝向西方三個普天身體射去,沒入了他們的眉心之中。
便看到除了中間那個普天真人外,其它兩個普天真人身軀閃了一閃,就於空中消失了身影。
普天真人見劍勢受阻,終於放慢了進攻,反而定定地立在空中,閉上了雙眼,口中淡淡道:“高曜法師,你也參與進來了麼?”
高曜法師雙手合十,對着普天真人做了一個揖:“阿彌陀佛,普天真人,你若早生降服,也不必讓你門弟子都受盡苦楚,受滅門之禍!”
“哈哈哈哈……”普天真人大笑起來:“你們以爲憑藉你們三個,就能將我一手拿下麼?”
於三人不可思議的眼光中,那普天真人整個身體拉長破碎,竟就化爲一道巨大無比的光柱長劍,光柱長劍通天徹地,照耀天空,連日光都黯淡失色,正朝三人一劍斬下,所有大戰的弟子都失神地看着,看着那被元氣封鎖,連逃跑都不能只能硬擋的千丈高空三人,心中吸了一口涼氣。
三人齊喝,以高曜法師爲首,以黑水琉璃瓶爲引,聚元歸一,方圓千丈空間波瀾不止,他們的身影也變爲一把通天長劍,劍勢震天!
轟隆!
雙劍相碰,地動山搖間,那東南邊被陣勢所穩固的千丈靈劍山,也被劍勢餘威劈出了一道千丈深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