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莫奚共爲五部,分別爲辱紇主、莫賀弗、契箇(ge)、木昆、室得,每部都有一個俟斤來負責部族事務,而在五部中尤以辱紇主部的阿會氏勢力最強,是以阿會氏也就是庫莫奚一族的王族,
待得手下諸人散去,帥帳頓時變得空曠安靜下來,靜靜地坐在王座上,阿會篤的心情也不由緩緩平靜下來,雙目緊緊地盯着手中的戰書,眉頭也輕輕皺着,
阿會篤四十來歲的年紀正當年,生得是虎背熊腰,方面闊耳,面部線條很是硬朗,如刀削斧鑿一般,便是端坐在那裡,身上也隱隱散發出彪悍狂野的氣息,如同猛獸一般叫人不敢親近,
阿會篤能成爲統領庫莫奚五部的大俟斤,不僅因爲他乃是庫莫奚一族第一勇士,更因爲在他他粗獷的面容下隱藏着非比尋常的精明,
“大賀楚才,你究竟是從哪裡來的信心與我一戰呢。”收回目光,阿會篤眼神有些迷離地看向帳外一望無際的草原,口中喃喃道,別看方纔他對大賀楚纔不屑一顧,實際上心中卻是不敢掉以輕心,
大賀楚纔在契丹的名頭阿會篤早有所聞,這些年前者也着實斬殺了不少庫莫奚的勇士,而最讓阿會篤忌憚和驚異的卻是,大賀楚才竟然在短短一月時間反敗爲勝,不僅平定了內亂,更是一統契丹八部,
阿會篤本就厲兵秣馬準備乘勢出擊,一舉滅了契丹,哪曾想形勢急轉,不等他準備周全,大賀楚才非但成了契丹之主,更是將戰書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阿會篤也曾懷疑過大賀楚纔有不可告人的陰謀,但他卻不能拒而不戰,這不僅關乎他個人的威望,更是關乎庫莫奚一族的尊嚴,三日時間太短,阿會篤也只有儘可能地多做思量,見招拆招,
“難道是齊人,。”
突然,阿會篤想到了一種可能,心中頓時一驚,畢竟,大賀楚才之所以能在大賀比羅面前支撐許久,其中有着齊人的資助,
如今的齊國不同以往,雖然如今他並不穩定,但在高長恭的執掌下,兵威之勝讓他也不敢輕攖其鋒,只是很快,阿會篤便推翻了這個猜測,且不說齊國如今自顧不暇,依照草原的習俗,契丹人也絕不會接受齊人的襄助,這是關乎民族尊嚴的大事,
“不管大賀楚纔到底是不是藉助齊人之力,我也不能放鬆警惕。”阿會篤沉吟片刻,心中暗道:“不過齊人不擅弓馬,只要防備得當,倒也不需怕他們。”
三日的時間轉眼即逝,
藍天白雲,碧草清水,習習的微風中,伴隨着號角的嗚咽,隆隆的馬蹄聲,在庫莫奚與契丹交界的這處平原兩端各自緩緩出現了一道綿延數裡的洪流,
大地劇烈地顫動着,肅殺的氣息子平原的兩端緩緩匯聚交織在一起,使得這片空間裡的空氣中也多了些壓抑而狂躁的氣息,
二十里,十五里,十里……終於,雙方在相距五里的地方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
東方以大賀楚才和大賀兀朮爲首,三萬突厥勇士騎着高頭大馬,列着齊整的隊伍,手中如林的彎刀在烈日下熠熠生輝,散發着森冷的殺氣,
大賀楚才身後是一杆碩大的血色金狼帥旗沖天而起,隨風獵獵而動,金狼仰天長嘯,便似活過來一般,即便是相距甚遠,其上那狂野凜冽的煞氣也讓人莫名的壓抑心驚,
另一邊,庫莫奚的氣勢絲毫不弱於契丹,甚至更強,
與契丹相同,庫莫奚同樣以狼作爲民族的圖騰,唯一的區別便是契丹所繪狼爲金色,而庫莫奚則是黑色,平添了一份肅殺的氣息,
帥旗下,阿會篤傲然端坐馬頭,在他身後一字排列着數十位剽悍的勇士,這些正是庫莫奚一族的佼佼者,也包括其他四部的俟斤,而在他們之後則是五萬騎士,
與中原不同,限於習俗和資源,草原上的武士很少穿鎧甲,條件好些的可能穿着麻布胡服,更多的則是以獸皮縫製的簡單衣物,權作遮羞罷了,裸露在外的是爲烈日曬得黝黑的,虯結的肌肉,
大賀楚才一方的人格格面色冰冷,神色肅然而凝重,而阿會篤一方則輕鬆了些許,面對着手下敗將,他們的臉上只有嗜血與殘酷的笑容,
深深地吸了口氣,大賀楚才緊了緊手中的繮繩,雙腿輕輕一磕馬腹,胯下駿馬立時小跑着奔了出去,奔出兩裡,大賀楚才止住戰馬,遙看着庫莫奚的陣營仰天大喝道:“大賀楚纔在此,阿會篤何在。”
“大賀楚才,你竟然真敢來。”阿會篤一提馬繮,小跑着來到距大賀楚才身前三十米處,傲然道:“我就是阿會篤。”
“阿會篤,今日大賀楚纔不但來了,還要擊敗你,不知你可敢迎戰。”
大賀楚才雙目灼灼地看着阿會篤,目光如同鷹隼也似,其中的仇恨與殺意毫不掩飾,
“哈哈哈哈。”阿會篤聞言頓時狂笑起來:“大賀楚才,你這手下敗將,竟然如此猖狂,我本念在你我份屬同族,不願大開殺戒,今日你既不知死活,休怪我下手無情。”
“阿會篤,你我註定一戰,不過失敗的一定是你。”大賀楚才毫不示弱,身上的殺氣猶若實質般濃郁,冷笑着大聲道:“阿會篤,今日若是我契丹失敗,契丹全族便歸附於你,若是獲勝,從此庫莫奚不存於世,你可敢與我一賭,。”
“有何不敢,。”阿會篤自信地一笑,看向大賀楚才的眼中滿是輕蔑之色,
“好,阿會篤,你還算是草原的英雄,沒有讓我失望。”大賀楚才冷笑道:“時間不早了,你我還是一同立了誓言,堂堂一戰,我也好取了你的腦袋。”
阿會篤額頭上的青筋跳了幾跳,看着大賀楚才的眼神不由深沉冷冽了許多,他本打算以言語激怒大賀楚才,卻不料後者競不爲所動,沙場之上,失去理智的強者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個冷靜而睿智的統帥,就是這短暫的言語交鋒,阿會篤心中對大賀楚才更加警惕,
“大賀楚才,漢人有句話叫‘初生牛犢不怕虎’,你以爲擊敗一個大賀比羅就能與我抗衡嗎,今日我就告訴你,誰纔是這片草原上真正的王者。”阿會篤的臉色冷峻如冰,平淡的聲音中隱藏不住那滔天的殺意,
“阿會篤,你的廢話太多了。”大賀楚才嘴角輕揚,“起誓吧,我的彎刀已經想要嚐嚐你的鮮血的味道了。”
“好,好,很好。”儘管知道大賀楚才意在激怒自己,但聽了他的話,阿會篤心中的怒氣還是無法壓抑住,他的雙眼微微泛着紅光,兇狠地看着大賀楚才,仰天怒吼道,
“大賀楚才,我庫莫奚俟斤阿會篤接受你的挑戰,我以草原的名義起誓,今日一戰,若是我方失敗,庫莫奚自此歸於契丹,永世不得背叛,若違此誓,就讓我庫莫奚爲草原萬民所棄。”
“天地爲鑑,今日我大賀楚纔在此立誓,若是不幸敗於庫莫奚之手,從此契丹歸降庫莫奚,永不背叛,若違此誓,就讓我契丹一族失去狼神的庇佑,亡族滅種。”大賀楚才亦是不甘示弱,氣沉丹田,仰天怒吼着,聲音洪亮而莊重,遠遠地傳開,讓雙方都能清楚地聽見,
“大賀楚才,一炷香後,我必去你狗命。”阿會篤面色陰沉地掃了大賀楚才一眼,撥轉馬頭便向着己方陣營狂奔而去,
大賀楚才雙目微微一眯,高聲笑道:“我等你來。”說完,大賀楚才也轉身回到了契丹的陣營之中,
隨着大賀楚才與阿會篤的立誓,大戰的壓抑肅殺的氣氛頓時急速攀升,便連天空中的雲彩也不安地向着四周散去,空中的風逐漸增大,送來陣陣清爽,然而這卻無法將雙方將士心中的戰意熄滅,
“鏗。”
阿會篤猛然拔出腰間的彎刀,仰天怒吼道:“庫莫奚的勇士們,衝啊,殺光敵人,踏平契丹。”說着,阿會篤便第一個策馬衝了衝去,驕陽下,彎刀似雪,寒氣逼人,
“殺,,。”
五萬庫莫奚勇士頓時如同出閘的猛虎一般向着前方衝去,口中的呼嘯聲猶若猛獸的咆哮,那凌厲森然的殺氣讓天地都爲之顫抖,
“契丹的英雄,殺光這幫庫莫奚人,爲死去的同胞報仇,殺啊。”就在阿會篤下令的同時,大賀楚才同樣振臂縱馬,嘶聲咆哮道,
“爲同胞報仇,報仇。”
“殺,,。”
隨着驚天的吶喊,契丹勇士心中壓抑多年的仇恨與怒火頓時化作滿腔的鬥志與殺念,所有人的臉上都浮現着瘋狂的神色,雖然他們只有三萬人,然而在這一刻的氣勢居然絲毫不弱於庫莫奚五萬人,
“弓,。”
五里的距離眨眼便至,在距離敵人尚有三百米時,大賀楚才陡然暴喝道,
眼見契丹武士紛紛引弓欲射,庫莫奚這邊也是不慢,同樣彎弓搭箭,烏黑的箭簇在烈日下閃爍着令人心悸的光澤,
“放。”
“嗖嗖嗖。”
在大賀楚才的命令中,三萬羽箭密密麻麻,恨不能將整個天空都淹沒,尖銳的呼嘯聲中,那慘烈的殺氣讓所有人都心驚膽戰,
見離得尚遠契丹人便以開弓放箭,包括阿會篤在內的所有人都不禁一怔:難道契丹人被嚇破了膽子,這麼遠他們如何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