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鉢可汗,他竟然親自來了。”楊素雙手緊緊地按在身前的箭垛上,瞠目結舌地看着城外遮天蔽日的三十萬突厥大軍,腦海中一片空白,眼角的肌肉瘋狂地跳動着,
儘管楊素乃是沙場宿將,久經戰陣,然而面前的事情的棘手程度卻是出乎了他的預料,他鉢可汗親至,足見突厥人動了真怒,此事如果處理不好,定然會爲北周招來彌天大禍,而他楊素也將成爲千古罪人,
“突厥汗國他鉢可汗親臨,周國的將軍還不出來大話。”
就在這時,城外那突厥壯漢粗獷聒噪的聲音再次傳來,頓了頓,這壯漢又一臉鄙夷地用突厥話說道:“莫不是畏懼我突厥可汗的威嚴,不敢出來見人了嗎,如果真是如此,你們就速速開關投降,哈哈哈哈。”
隨着他話音落下,他身後三十萬突厥大軍也是放肆地大笑起來,聲若雷霆,直讓永豐鎮都瑟瑟發抖,
“猖狂。”
怒罵一聲,狠狠一掌拍在箭垛上,怒目圓睜,周身散發着濃濃的煞氣,因爲戍守邊戎,楊素對突厥算不上精通,但卻也並不陌生,更何況看突厥人那張狂放肆的模樣也知道他們說的不是好話,
楊素身後,一衆守軍也是羣情激奮,怒氣洶洶,楊堅更是雙拳緊握,一口鋼牙幾乎咬碎,
“呔。”
深深吸了口氣,楊素陡然吐氣開聲,厲聲咆哮道,如同平地生驚雷,楊素的這聲大喝在氣勢上竟並不比城外遜色太多,
“永豐守將楊素在此,他鉢可汗如此興師動衆,可是要與我大周開戰嗎。”
他鉢可汗微微昂首,雙目如電,盯着城頭周軍帥旗下,衆將拱衛的楊素,冷冷一笑便輕輕策動胯下的駿馬越衆而出,
“可汗。”
三十萬突厥大軍頓時紛紛躬身,
“他鉢可汗,楊素這廂有禮了。”楊素居高臨下地看着越衆而出的他鉢可汗,語氣中已經恢復了平靜,沒有了半點怒氣,
“周國的將軍,貴國皇帝陛下可還安好。”他鉢可汗清朗的聲音遠遠傳來,他的聲音雖然不大,腔調也稍有些怪異,但漢話說的卻很流利,而且語氣中還帶着一股令人不敢輕視的威嚴,
“託他鉢可汗的福,吾皇一切安好。”楊素說着,向南方拱拱手,然後又道:“您不遠千里來我大周邊境,不知有何貴幹。”
他鉢可汗輕笑幾聲,臉色驟然變得陰沉下來,語氣中滿含殺意地道:“楊素將軍,本汗無意挑起貴我兩國紛爭,但你們周國卻是非要給本汗一個交代不可。”
楊素雙眉微微一皺,瞥了眼身後的楊堅一眼,然後不卑不亢地大聲說道:“不知我大周何處開罪了他鉢可汗,您儘可明言,本將自會稟明吾皇陛下,請他秉公處理,一定會給他鉢可汗一個公道。”
“好。”他鉢可汗冷笑道:“楊素將軍,本汗一向敬重貴國仙逝的武帝,也一直希望貴我兩國能夠彼此交好,故而本汗這才遣愛子窟合真像周國提親,只是爲何你們周國卻要背信棄義,悔婚也就罷了,如今更是擄走了本汗的愛子,殺我突厥勇士無數,本汗雖敬仰貴國,但卻絕不能容忍任何人欺侮我突厥子民。”
頓了頓,他鉢可汗的聲音陡然變得高亢起來:“楊素,此事你如何向本汗交代,倘若你不交出殺人兇手,本汗愛子受到半點傷害,本汗定然揮兵踏平你這小小的永豐城,兵臨長安城,問一問宇文贇,我他鉢可是好欺的。”
楊素眉頭皺得更緊,強忍着心中的怒氣道:“他鉢可汗,我大週一向信守承諾,又怎會出爾反爾,更何況,我大周又爲何無故偷襲突厥勇士,這對我們沒有半點好處,希望他鉢可汗明鑑,七王子殿下實乃齊國高興所擄,他纔是貴我雙方的大敵,他鉢可汗,高興所爲就是挑撥貴我兩國的關係,若是您因此而與盟友離心,只會中了高興的奸計,讓天下英雄恥笑。”
說道這裡,楊素的語氣頓時變得嚴肅而鄭重,聲音也是又拔高了一分:“他鉢可汗,雖然你有三十萬鐵騎,但這城中我五萬大周男兒也非是等閒之輩,若你只是藉故尋釁,楊素不才卻也不會怕你,誓要與你拼個你死我活。”
“漢狗,如此張狂,看我撕碎了你。”他鉢可汗還未說話,方纔那漢話的突厥壯漢便大聲咆哮起來,齜牙咧嘴,面目獰惡至極,
“哪裡來的惡犬,本將與你家主子說話,哪有你插嘴的地方。”說着,楊素又一臉嘲弄地看着他鉢可汗道:“他鉢可汗,傳聞您統治草原萬里江山,麾下鐵騎百萬,爲何卻管不住一個卑賤的僕人,難道傳聞不實,你只是浪得虛名罷了。”
他鉢可汗眼中驟然一寒,臉色也是瞬間變得陰沉無比,揮手阻止了那怒火中燒的突厥勇士,他鉢可汗雙目緊緊地盯着楊素,指着身邊的突厥壯漢冷冷地道:“楊素,我突厥最重勇士,倘若你能戰勝他,本汗就給你十日時間聯繫宇文贇,否則本汗今日就要踏平永豐鎮,去長安討個公道。”
“你。”
楊素的雙拳頓時收緊,臉色鐵青一片,雖然知道突厥人一向自大張狂,但他鉢可汗的霸道和不可一世還是讓他惱怒不已,雖然心中猜測他鉢可汗不會當真進攻周國,然而楊素卻是不敢賭,
“他鉢可汗,您堂堂一國之君,心胸氣度爲何如此狹隘,您如此咄咄逼人,真當我大周無人嗎。”
死死地盯着他鉢可汗,楊素聲嚴色厲地怒吼道,在他身後的衆將士也是怒容滿面,紛紛亮出了兵刃,森寒的殺氣向着城下籠罩而去,
他鉢可汗冷冷一笑道:“本汗只跟強者講道理,你楊素,不配。”
“吼,吼,吼。”
三十萬突厥騎兵頓時振臂高呼起來,看着永豐鎮的眼神裡滿是貪婪與嗜血,還有濃濃的不屑,在他們眼中,孱弱的中原人不過是肥美的羔羊,
他鉢可汗身邊,得了他的授意,那突厥壯漢放肆地大笑道:“楊素,可敢下來與我一戰,你要是怕了就從我家可汗馬腹下鑽過去,可汗也可以寬限你幾日。”
“他鉢可汗,你欺人太甚。”楊素一張臉成了醬紫色,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氣,更何況是他這等大將,如今他鉢可汗擺明車馬,楊素若是再委曲求全,除了令人恥笑,更會使己方士氣大受打擊,
“將軍,末將願下城去割下那突厥蠻子的狗頭。”
“將軍,讓我去吧,突厥人如此欺我,看我如何滅殺他們的威風。”
“將軍,讓我去……”
“我去,。”
楊素身後,十數位將領皆是激憤不已,紛紛請戰,身上殺氣騰騰,
楊素微微擡手,止住了衆人說話,威棱四射地掃了衆人一眼,這才寒聲道:“你們都無須再說了,此戰本將要親自應對。”
楊素話音才落,手下的副將邊失聲驚呼道:“將軍,您乃城中主帥,怎可親自出戰,若是有個閃失,我們羣龍無首,永豐豈不危險,。”
“是啊,將軍,。”
那人話還未說完,就被楊素犀利而冷冽的眼神生生掐斷:“本將自有考慮,爾等服從命令便是,若再敢多言,軍法處置。”衆人頓時變了臉色,各個噤若寒蟬,只是看着楊素的眼神卻充滿了擔憂,
“楊將軍,此事因我而起,不若就由我出城應戰吧,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儘可能拖住他鉢可汗,將消息傳回長安,你身爲永豐守將,責任重大,斷不可草率行事。”
楊素搖頭道:“大哥,他鉢要我一戰,我又怎能推脫,若是此戰我不幸身死,永豐鎮的安危就交給大哥了,這是兵符,大哥且收好了。”
說着,楊素自懷中取出一枚造型別致的兵符,高舉在手,冰冷的目光緩緩環顧四周一圈,這才沉聲說道:“我出城後,爾等皆歸柱國大將軍楊堅調遣,誰若不從,視爲叛國,人人得而誅之,都聽清楚了嗎,。”
“是。”
衆人不管心中揣着什麼心思,在那代表着皇室威嚴的兵符下都不得不屈膝跪倒在地,大聲答道,
楊素滿意地點點頭,然後笑着對楊堅說道:“大哥,我去了,永豐,拜託你了。”
“楊處道,我以柱國大將軍的身份命令你,不許去。”楊堅一臉怒色,明亮的雙目甚是駭人,然而楊素卻是怡然不懼地與之對視,“楊將軍,本將乃是先皇親封,是這永豐的最高統帥,你沒有權力命令我,來人,備馬。”
“楊處道,你敢違抗命令,。”
楊素將兵符塞進楊堅手中,不顧後者的阻攔,邁開大步,頭也不回地向着城下走去,
眼見楊素去意已絕,自己無法阻止,楊堅心中既是感動又是擔憂,他知道,此戰楊素不得不戰,而他這麼做也是爲了保護自己這個大哥,強忍着淚水從眼角滑落,楊堅死死握着手中那還有楊素體溫的兵符,悲憤地大吼道:“擊鼓,爲楊將軍助陣。”
“咚,咚,咚。”
伴隨着沉悶的鼓聲,厚重的城門開啓,盔明甲亮的楊素騎着一匹青黑色的駿馬在兩千精悍士卒的拱衛下緩緩自城中走出,手中一杆馬槊斜指地面,渾身殺氣縈繞,威風凜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