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藍衣美男子的身影消失,整個顏家大廳頓時噪雜了起來,顏家大衆,由其是顏家後輩,無不向顏鬆投來怨恨的目光。族長和長老沒有阻止,他們似乎也想讓大家宣泄一下心中的憤懣,一時間,大廳中肆然騷動,恨聲罵語不絕於耳。
"該死的東西,從今天開始,可以從顏家消失了!”
"還想天穴易主,陪你老媽去閻王殿易吧!”
"廢物,壞了家族的大事,我、我靠你老母!”
……
平靜的目光掃過顏家後輩,顏鬆想要尋找剛纔那位在背後助他的高人,卻怎麼也找不到,但他知道,那一定不是幻覺。收回思緒,驀地意識到周遭的話語,他握緊袖中的小拳頭,漆黑的眸子猛然一緊,好似有一道閃電要從中劈出:"警告你們,凡事不要做得太絕。”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顏鬆剛纔的眼神足可以秒殺大衆,那是一雙足以使顏家長老都脊背發涼的漆黑眸子。
一身華服的顏柯瞥了一眼周圍,將顏家後輩的怨恨表情盡收眼底,同時,他也注意到族長和幾位長老也是恨透了眼前的布衣廢物,於是冷哼一聲:"做得太絕?哼哼……你他媽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裝B!我草你媽,如果做得太絕是一種錯,小爺願意一錯到底!”
顏柯話音落處,身影早已衝到顏鬆身邊,一記重拳擊在顏鬆腹部,不帶任何玄技,便將後者打趴在地上。
顏鬆倒在地上只感覺胃腸如絞,緊接着喉嚨一熱,一道血箭從嘴中噴出,還不待他喘一口氣,便感覺胸口被人重重踢了一腳,隨即,他的半邊臉被人狠狠地踩在腳下。
顏柯咬着牙,陰冷地說道:"講尊言?你如果是天才,放個屁都有人搶着聞,可惜你是個廢物,廢物是不需要尊言的,懂嗎?給我打!”
顏家後輩早已抑制不住心頭的怨恨,見顏柯如是說了,便一齊擁了上來,一陣拳打腳踢。
"揍,狠狠地揍,不知好歹的東西!”
"反正是廢物,打他個生活不能自理!”
"先送走,然後超度!媽的……”
顏鬆蜷縮在地上,不顧周身被打,不顧頭部受撞擊,硬是倔強的橫眉冷對眼前的一切。每一個對他出手的人,他都要一一記在心裡。
驀然間,倒在地上的顏鬆看到圍成一圈的人羣中,擠出一位柔媚的身影。是顏嫣,那個剛纔無暇顧及他這個廢物的女孩,此刻正在看着他,可惜不是微笑,是怒目。
顏嫣性子活潑,人緣很好,這幾年,更是以其"顏家有女初長成"的魅力豔壓羣芳,讓顏家年輕一代絕大多數攜帶雄性荷爾蒙的生物爲之瘋狂。
沒有了澹臺月的光環,無形中她又成爲顏家後輩少年關注的焦點。見顏嫣擠進人羣,顏家少年各個借勢和她搭訕,這個說好好揍這個廢物,那個說你一邊看着,別弄髒了手腳。而她身旁的兩位顏家後輩一時間因爲少女柔軟的身體接觸而不知所措,竟衝昏了頭一般將手搭在顏嫣的肩上,借"哥們"之名小佔一下便宜。
對於這些,顏嫣都無所謂,她只是怒目看着地上的顏鬆,伸出粉拳,剛要出手,卻見對方像看其他人一樣,瞥了自己一眼便看向別處,絲毫沒有一絲留戀。
心中無由地一揪,顏嫣似乎受了什麼刺激,竟停止了動作。
"怎麼了,還不出手?"搭着少女香肩的少年強裝疑惑地問道,實際上他哪管這個,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聽說這廢物是你昔日的小情人,你不會舊情復燃了吧?"顏柯的聲調把握得很好,剛好讓周圍的顏家後輩聽到,而又避開了身後那些長輩的耳目。
"我聽說你在後山和他表白過,嫣姐,你不會是捨不得了吧?"一個少年低聲說着,看都沒看下面,便一腳踹到顏鬆的臉上。
"這廢物現在經常去後山,也沒見嫣姐去啊,我說不是因爲那些,只是嫣姐太善良,雖然玄修水平高,但從不忍心傷人,不像我。"另一個少年說着,哐唧一腳踹到顏鬆的肚子上。
而搭在顏嫣肩膀上的少年彷彿是一摸萬年一般,好似恍惚間摸出了海枯石爛,此刻,對於別人談論顏嫣的舊情,竟還醋意濃濃,生氣一般拿下香肩上的小胖手,然後蹲下身,衝着顏鬆就是啪啪兩巴掌。
此刻的顏鬆沒時間想別的,他只是記下這一副副嘴臉,如果這一次他不死,來日有人會死。
"啪--啪啪--”
一連三聲脆響,迴盪在整個大廳之中,顏鬆在記憶這張面孔時,依舊沒有遲疑,只是在心底刻下"顏嫣"兩個字。
"你不光身體廢了,就連精神也廢了,你把家族害慘了,你現在可是名副其實的廢物了。”
顏嫣說着,又是"啪"的一巴掌解了解恨,這才轉身擠出人羣。
喉間第N次吐出一口血浪之後,少年無力地倒在了血泊之中。圍上來的顏家後輩見此情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煞有介事地散開。
顏義後背着雙手,整個羣毆的過程,他沒有看一眼,此刻,衆人散開,他終於緩緩轉過頭,看向地上的布衣少年:"你可知錯?”
少年身上的青布衣已經被鮮血染成了絳紫色,他咬着牙站起身子,踉蹌了兩步,撲通一聲跌倒在地,卻擡起頭盯着顏義,反問道:"你可知錯!”
顏義額頭上青筋凸起,沒有握劍的大手攥得咯嘣咯嘣直響:"豎子,不以家族命運爲重,私自攪亂大局,按族規當斬!"他目眥欲裂,大手一劈,衝着顏鬆做出了一個砍頭的動作。
被衆人打成重傷,顏鬆這一次雖然吃力的站了起來,但整個人站在那裡就像紙做的一樣,幾乎一陣風就能把那踉踉蹌蹌的小身板吹倒。
聽到顏義的話,他不怒反笑,眼眸中突如其來的潮溼轉瞬即逝。
"好,好一個顏家族規!"顏鬆使勁鼓了兩下掌,嘴角勾出一個優美的弧度,哈哈笑道,"我母親逝世,喪事歸誰管,禮部長老瞎子嗎!我的房子被巨雷轟塌,修葺事務歸誰管,工部長老是聾子嗎!因爲我母親瘋,因爲我無法玄修,你們便瞧不起我母子,一個連自己族人都瞧不起的家族,有什麼資格被外人瞧得起!”
太過激動,少年頓了頓神,咳出兩口血,身體順勢倚到身後的一根大理石柱上,說道:"我不以大局爲重?要是讓你們找一個大戶人家的丫鬟去倒插門,你們他媽地願意啊!爲了權勢,爲了錢財,你們就置我的尊言不顧,讓我去當牛做馬,爲外人恥笑?你們可曾想過,外人恥笑的到底是誰?是我的無能,還是家族的無能!”
顏鬆語驚四座,話鋒直中顏家衆人的下懷。有些顏家後輩的臉上,已經開始面露慚色,而顏嫣,則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慢慢低下了頭,而還有一些人,則懷着事不幹己的人,用看熱鬧的目光瞅向顏家族長和長老。
"廢物,剛纔打輕了是吧?"顏柯眼中閃過一抹毒光,再次衝到顏鬆面前,舉手便要打。
"住手!"顏義突然喊道。
顏柯猛地回頭,面露不解。
"讓我親手教訓這個恬不知恥的自私雜種!"顏義的右手從背後探出,五指之間,夾着三把紫色匕手一樣的武器,正是顏家的震族之寶,真武紫級玄兵--飛炎梭!
族長要痛下殺手了!
剛纔還表情各異的顏家後輩,此刻重又露出衆望所歸的神態。不管誰對誰錯,有一樣是不變的,那就是毀了顏家前途的廢物該死,不管他多麼有理。
顏柯的臉上怒氣未消,他拿拳頭在顏鬆面前比劃了兩下,拋給後者一個藐視的眼神,這才悻悻地退了回去。
"從現在起,你我父子恩斷意絕。"顏義緊握玄兵,已經做好飛梭的準備。
"從現在?我從生下來就沒有父親!"顏鬆平靜地說道。
顏義的八字鬍一陣亂顫,咬牙道:"既然如此,老子送你走也沒什麼慚愧了!”
指尖的三把飛炎梭上紅光一閃,隨着顏義的右臂猛地向前一甩,便如離弦之箭,向着顏鬆身上的幾處要穴飛去。
某一刻,顏家後輩的心裡有一種解放了的感覺,那曾經的天才,要徹底的消失了。
某一刻,顏家長老的心裡有一種矛盾的感覺,殺了這廢物,便能和澹臺家族搞好關係嗎?不殺?不殺白不殺……
某一刻,顏嫣的心裡有一種釋然的感覺,曾經壓在心底裡的某種莫名的情愫,此刻,終於可以煙消雲散了。以後,她不會再慚愧,不會再刻意躲誰,不會……她會去少年的墳頭上一柱香的。
三把飛炎梭在顏義玄氣的催動下泛着耀眼的紅光,如破空的箭矢一般向少年飛去,少年無處可躲,靜等死亡的問候是他最愜意的結局。
呼--
忽然,一陣風聲響起,衆人眨眼間,驀地看到一道模糊的白影如憑虛御風一般,兩三個惚恍間,便以幾倍于飛炎梭的速度飄到少年身前。
待衆人定睛細看時,正見到一位二十歲左右的白衣女子站在少年身邊,秋水凝眸,玉骨冰肌,飄兮渺兮,無嗔無喜。那種清豔不可方物的美,宛如九天仙子誤落凡間……
正是前日御劍西來的神秘女子。
當大多數人被這位女子襲人的外表吸引住時,有少數人驚恐地的發現,這女子如玉般的手指間,赫然夾着三把飛炎梭!
倒吸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只一會兒功夫,大廳中人便都被女子的身手怔住,一動都不敢動,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白衣女子不說一句話,不看任何人一眼,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那裡,一雙明眸望着虛空。
實力擺在面前,氣勢銳不可當,白衣女子一個輕微的舉止,便能牽動整個大廳的表情。她不語,誰都不敢說話,她不動,誰都不敢動,她讓誰死,誰不得不死……
那股無形的壓力是那樣的明目張膽,又是如此理所當然,即便是顏義,也只能滿懷敬畏地站在那裡。他心裡明白,一個倏忽,自己人頭搬家是小,顏家滿門被滅是大!
大廳裡死一般的安靜,有些定力差的顏家後輩,早已被這種莫大的威壓嚇得冷汗淋漓,兩股戰戰,欲逃不能。
突然,白衣女子仙袂一拂,三道飛炎梭耀出紅光,嗖的一聲破空而去,衆人只聽噹噹噹三下悶響,三道紅光便相繼嵌入顏義身邊那根一抱粗的大理石柱之中。
星眸無視,櫻脣無語,玉面冰肌不染任何表情,白衣女子飄飄然向外走去。
顏鬆回過頭,對白衣女子道:"多謝你兩次救了我,大恩來日再報。”
彷彿沒聽見一般,白衣女子信步走出大廳,徒留顏家衆人長吁短嘆,面面相覷,在一灘灘尿液發出的騷·味中,相互體味一種"劫後餘生"的倖存感。
顏鬆勉強站直了身體,指着四周的顏家衆人道:"記住你們今天對我的侮辱,半年後的家族會武,你們一個個都要付出代價!”
沾滿鮮血的小手從胸前拿出一張紅色的卡片,少年無力地扔在顏家人面前,然後轉身,踉踉蹌蹌地向廳外走去:"這赤晶卡目前是你們的,但請你們記住,終有一天,整個家族,是我顏鬆的。”
羸弱的身軀,載着玄氣大陸最強勢的靈魂,走出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