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個時候,玉沉淵的聲音卻輕飄飄的傳入了衆人的耳裡,只聽他道:“不要?你不是很有骨氣嗎?不過纔是一隻左掌而已,接下來還有右手掌,還有雙腳,還有渾身的經脈,還有你的舌頭,鼻子,耳朵,眼睛……哦,不對,眼睛要給你留着,至少要讓你親眼看着自己渾身上下的肉被人用劍一片一片的削掉之後的樣子,也要讓你看看,你這另外七個同伴和你的北特使大人跟你削碎了擺成一排排的樣子,你說,那樣會不會很美?”
他說話的聲音很輕,很溫柔,帶着他一貫的慵懶和漫不經心,然而這句話卻聽的在場的人下都意識的屏住了呼吸,此時再看上玉沉淵已經宛若從地獄裡走出來的閻羅判官,惡魔修羅。
聽到這句話,莫說那個被削掉左手掌的船工已經嚇的連呼吸都止住了,就連他身邊的另外七個船工和早就在一旁蒼白了一張臉毫無血色的北特使風鏡夜都渾身顫抖起來,雖然玉沉淵說的這般可怖和殘忍,而讓他們更加覺得恐怖的是他們相信眼前的這人不但會這麼說,而是絕對會這麼做!
一時間,對死亡,對生不如死的恐懼如同裡鎖鏈和枷鎖一般,牢牢地鎖在了這些人的心頭。
並且,玉沉淵根本就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在他這句話話音才落,他就已經對他那個同樣冷酷殘忍的屬下揚了揚下巴,做了一個繼續的示意。
而那人也是毫不猶豫的提劍,眼看就要削下卻聽見有人一聲尖叫道:“且慢!”
隨着那一聲尖叫,所有人的目光都循着聲音看向那個聲音的發出者,也就是那個北特使風鏡夜。
只見他渾身顫抖着,額頭上有豆大的汗珠子一滴一滴的滾落,渾身上下的衣服溼了個透,猶如從水底裡纔打撈起來的一般,見成功的叫停了那人,等到玉沉淵的目光終於慢悠悠的轉到了他身上,他才猛地嚥了一下口水道:“我帶路!我帶路!”
擅自帶外來者進入遼國是死罪,會被長老會定罪,最後難逃一死,然而若是不帶的話,眼下這個人卻可以讓他生不如死!
兩相權衡,北特使風鏡夜,寧願選擇被長老會定罪,即便是死,也是一刀砍下乾脆利落。
聽到他終於說出了這樣一番話來,玉沉淵悠悠然才站起了身子,擡眸對身邊的藍衣道:“拿紙和筆,讓他把沼澤一帶的地形圖畫下來,另外,這些人……”
說着,玉沉淵轉過眸子,居高臨下的看着那八名船工船匠道:“若是冥頑不靈的話,就按照我剛剛說的辦。”
藍衣笑吟吟的領了命令,就轉身去找紙和筆了,然而那些船匠此時即便是雙手雙腳被綁縛着口中還塞着布條,也都挪動着跪在了地上,不住的給玉沉淵磕頭,以表示自己的選擇和忠心,就連那個已經被削掉了左手掌的船工也再沒有了之前的恨意和骨氣,他跪在那裡,渾身如篩糠一樣的抖着,不住的道:“小的錯了,還請大人放過小的一命。”
然而,玉沉淵卻並不爲他的後悔所動,他甚至連眉梢都沒動一下,冷冷道:“可惜,已經晚了,既然你這般有骨氣的話,那就將你的骨氣進行到底啊,見你已經知道後悔了,我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會讓你少受點折磨的,”說着,玉沉淵換來另外一名侍女道:“紫衣,再削掉他一隻手掌,丟掉海里去。”
說這話,玉沉淵便已經轉過了身子,由一名屬下引着,下了船艙。
他的話音才落,那個人的面上已經浮現出了一抹死色,他身後的那個高手聽到玉沉淵的命令,根本就沒有絲毫的猶豫和遲疑,手腕一動,再一次手起刀落間,他的另一隻手掌就已經再度飛了出去。
同樣,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一開始看到玉沉淵的那個高手部下開始削掉左手掌的時候,楚雲笙就已經有些看不下去了,她拉着莫離背過了身子,避開了這樣血腥的拷問,然而,在聽到這人歸附並改口懺悔的聲音的時候,卻換得玉沉淵那般冰冷的回答,她有幾分於心不忍,就要轉過身去阻止,然而奈何玉沉淵的那個高手屬下動作太快,根本就不給楚雲笙反應,在楚雲笙回過頭來的時候,他的那一隻手掌已經被削飛了出去,而同一時間,已經再度痛暈過去的他也被那人一腳踹飛了出去,伴隨着噗通一下落水聲,濺起了一片小浪花,剛剛還鮮活的一個生命就這樣沒了。
楚雲笙看着他尚且留在船上甲板上的斷掌和手指,一時間心裡頭有些堵。
聽說過玉沉淵殘忍狠辣,她也是知道的,但是當真的看到他這般行事風格的時候,她還是有些看不下去,他到底是經歷了怎樣的生長環境,才能對人的生死做到如此的淡漠,才能對人的痛苦做到如此淡漠。
但另外一方面,她卻又不得不面對冰冷的現實,那人性子倔強,眼中一直帶着對玉沉淵的憎恨,即使到最後因爲懼怕而服了軟,但這種刻骨的恨意又怎麼可能被磨滅,留他在船上,也只是一個後患,等同於留了一個死敵。
更何況,玉沉淵這麼做,也是爲了震懾另外七名船工船匠,以及北特使風鏡夜,相信看到這人的下場之後,他們對於玉沉淵的話都會深信不疑了,再不敢生出任何的違逆之心。
雖然道理楚雲笙都懂,但是真的面對這一切的時候,在聽到那一聲噗通的落水聲的時候,她的心頭還是堵得慌。
再不想在船頭上看下去,她提起步子,牽着那個漂亮孩子莫離下了甲板,走到了這艘船下的豪華大艙裡,而玉沉淵也已經懶洋洋的坐在了披着雪白狐裘的貴妃榻上等着楚雲笙的到來了。
楚雲笙走到跟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看着玉沉淵,嘴角浮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道:“是我多操心了,原來一切都在玉相的意料之中。”
從踏進無望鎮的那一刻起,這一盤棋就已經下了。
說什麼陪着自己去給阿呆兄買面具,其實他一早就準備好帶着她去暗市拍下這孩子,當時她還在想,她明明是跟玉沉淵出來買面具的,怎麼會莫名其妙的就坐在了暗市的拍賣場,並且在拍下了這個孩子之後,她提出離開,玉沉淵也隨意的沒有任何意見。
原來,一開始他就知道這孩子的身份,就知道北特使會派人來捉拿這孩子,所以明面上故意上了那船老大的船,要威脅他帶着他們過無望海去遼國,實際上是在他們在海上航行的這一路等着北特使風鏡夜的出現,抓住風鏡夜並利用他的船隻和他的身份平安抵達遼國纔是玉沉淵的最終目的。
她就說,看那船老大提起遼國之後那般懼怕的模樣,玉沉淵做事一向是成竹在胸的,怎麼會做沒把握和冒險的事情……原來一切都是她多擔心了。
聽到楚雲笙這麼一說,玉沉淵嘴角微揚,露出了一抹輕鬆的笑意道:“這樣不好嗎?難道真的要我們冒着九死一生的渡過那沼澤之地最後還要面對遼國上萬守軍,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這些楚雲笙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她心底裡卻還是有幾分生氣,不過也不想同玉沉淵計較,她眸子一轉,便落到身邊跟着的莫離身上,這孩子自從被楚雲笙牽着從那一艘船上過來之後,就一直低着頭垂着眸子。
楚雲笙也不問玉沉淵,直接問這孩子道:“可以和我說說你的故事嗎?”
她的聲音輕緩溫柔,完全不似平時面對那些對手的時候的冷漠疏離,在這樣的聲音面前,是人都感覺如沐春風,彷彿所有的心頭傷害頃刻間被治癒,都會下意識的放下防備。
那個小孩子也是,他緩緩地擡起頭來,看着楚雲笙,那一雙如同蝶翼一般的長睫毛撲閃撲閃的,最後竟然落下了兩滴淚來,看着楚雲笙擡手想要幫他擦拭,卻被他搖了搖頭拒絕了,並驕傲又倔強的擡手一把抹掉了,有些賭氣似得擡起了頭來看向船艙頂,想要將就要繼續流下來的淚水逼回,並對楚雲笙道:“我是右司空的獨子,我阿爹叫陌轅。”
才聽到這裡,楚雲笙在心底裡就已經忍不住要倒吸一口涼氣了,但是面上卻不得不鎮定如斯的看着他,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遼國有從上至下,分別王,兩大司空,三大長老,四位特使……船老大的話猶在耳畔,本以爲見到了遼國的北特使就已經算是很意外了,卻不曾想到眼前這個被人販賣到地下拍賣場當做**一樣出售的孩子居然是右司空的獨子……
然而,這右司空的獨子居然在被北特使捉拿,並且面色不善……這說明什麼?其他的不確定,但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她和玉沉淵已經無意間捲入了遼國的內部爭鬥之中!
不,或許這也是在玉沉淵的算計之中!想到這裡,她才意識到,她還沒有問出玉沉淵到底要去遼國做什麼!
心底裡因爲這孩子的一句話而掀起了驚濤駭浪,面上卻平靜的很,楚雲笙揚了揚下巴,示意他繼續。
也很神奇,在說出自己的身份之後,剛剛還忍不住流淚的莫離也止住了淚意,他擡眸看向楚雲笙低聲道:“那一天我貪玩,就跟護衛換了衣服溜出了府,卻不曾想在街上遇到了北特使,他命人將我關押了起來,雖然嘴上說着是爲了我的安全要護送我回府,但是我卻透過馬車的縫隙看到了,那並不是回右司空府的路,然後在半夜趁着他們值守鬆懈的時候,我溜下了馬車,躲在草叢裡,但卻沒有想到他居然對手下的人說——再看到我就要立即殺了我,還要拿着我的首級交給大長老……我當時實在是太害怕了,就躲在草叢裡不敢吭聲,一直等到他們走了都不敢挪動半分,但是卻不曾想,因爲太冷太困,就在草叢裡睡着了,等我第二天上午醒來,就遇到了遼國的人販子,他們將我和一些要被驅逐的女罪奴關押在一輛馬車上,就這樣運送出了遼國,然後再輾轉落到了鎮上的地下拍賣場,再之後的事情,你們就知道了……”
說起這些的時候,他那一張漂亮的臉蛋上還浮現出了一抹潮紅,帶着一絲心有餘悸的恐懼。
楚雲笙平靜的聽完這一番話,心底裡早已經驚訝不已,她擡手安撫似得拍了拍莫離的肩膀,並轉過眸子道:“你可知道北特使和右司空以及那個什麼大長老的,之間有什麼恩怨?”
事情好像越來越複雜了,他們尚且還沒有到遼國,卻已經不得不面對這讓人覺得錯綜複雜的關係網。
聽到莫離的話,玉沉淵的面色一改之前的慵懶,他的眸底深處劃過一絲凝重,再擡眸看向楚雲笙的時候,也不加掩飾那一抹凝重,他道:“其實,我知道的也並不多,我只知道遼王前不久才過世,剩下的幾個王子陷入了爭鬥之中,其中實力最強的是被大長老擁護的大皇子,而最近這段日子,遼國邊境比往日裡開放了些許,更多的遼國採辦船隻進出無望鎮也是這個原因,但是卻沒有想到居然已經這般厲害,聽他這麼一說,北特使也應該是大長老的人,而大長老大皇子恐怕是在拉攏右司空不成便想着要以他的獨子作爲威脅,豈料事情敗露,最後便想着殺人滅口。”
聽着玉沉淵頭頭是道的分析,楚雲笙忍不住脫口問道:“那你和遼國又是什麼關係?”
若是說沒有關係的話,怎的會如此千辛萬苦不計代價的打探和蒐羅有關遼國的情報,又怎麼會如此大費周章只爲了能夠進入遼國境內,要說是沒有關係,楚雲笙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