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兒,她出生於遺棄,度過長達近十年的貧困生活,應該是比任何人更向往美好的吧,更期待一個穩定而幸福的家庭,可是,我能給她嗎?當我想到這裡,不由心一顫。
她的倔強,她微妙的神經質,那些痛苦的回憶如果不是她說起永遠不會知道,她臉上總是揚溢着甜蜜的笑,掩飾着曾經的苦難,當然,那或許並不能苦難,貧窮和痛苦是不可以直接劃上等號的,她不太講究的性格應該就是小時候養成的吧,沒有條件講究,一切都是在將就中存活。
我正想着心事,茗兒忽然坐起來,把我嚇了一跳。
“怎麼了?”我問。
“沒什麼,只是做了一個惡夢而已。”茗兒說着又復躺下,換了個姿勢,可已經醒來,再也夢不着,只好又坐起來,見我在看着她,問道;“你爲什麼不睡覺?在這裡看着我,難怪會做惡夢了。”
“呃,這做惡夢跟我有什麼關係?”我訝然。
“當然有關係了,”茗兒道,“你的腦電波在干擾着我,不知道在打什麼壞主意,所以我纔會做惡夢。”
“是嗎?”我笑,“什麼惡夢?說來聽聽。”
“是關於——”茗兒想說又打住,嗔道:“我的夢,爲什麼要告訴你?那是我的好不好,除了我之外,誰都不會知道,對了,就是這樣,突然發現做夢真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只要人不說,任何人都猜不來,也不會存在隔牆有耳的危險,對吧?”
“對,我猜不到,既然是惡夢,我也不打算聽了,”我說着起身,“我回去睡了,你繼續回味着你的惡夢吧。”
“不要,”茗兒趕緊扯住我,“我一個人會很害怕的,你不知道嗎?這院子裡不是很乾淨。”
“什麼?”茗兒的話讓我感到一陣冷意,不由四下看了看,月光照不到的角落一片幽暗。
“沒什麼啦,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茗兒笑着,忽然呀了一聲,止了笑。
“怎麼了?”我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那邊是葡萄架,綠葉爬滿了架子,白天顯得幽靜,夜晚則是幽暗,此時,覺得有些是陰森了。
“那個白色的是什麼,好像在動。”茗兒說着躺在我背後,緊抓着我的肩。
“白色的東西?有嗎,我怎麼看不到。”我努力看,隱隱約約之中,似乎有有一片白色的東西,在動。
“可能衣服吧,你的那件白色裙子不是晾在那嗎?是風在吹。”我說。
茗兒道:“可哪有風?”
這個——我也仔細感覺了一下,似乎真的沒有風,那麼怎麼會動?是——
茗兒道:“會不會是有人?”
“人?怎麼會有人?”
“不是人,那是什麼?”茗兒一步一步地推着我的思想,讓我想到那個髒東西。
“奶奶,是你嗎?”茗兒忽然喊了一聲,這一聲喊幾乎嚇出我一身冷汗來,然後就見茗兒止不住笑,拍手道:“想不到你一個大男人,居然還怕這個,會不會感到害羞。”
我——我無奈地搖了搖頭,辯解道:“哪有,我只是想嚇一嚇你。”
“是嗎?”茗兒好不容易止了笑,“那爲什麼剛纔我喊***時候,你突然抓了我的手,一下子那麼緊張起來?”
“好了,鬧夠了吧?得逞了?趕緊睡了。”我說着瞪了茗兒了眼,她打了個呵欠,側身躺下去,過了一會,又側過身來,睜大眼睛看着我,顯然睡不着。
“知道嗎,”茗兒說起話來,“我小時候就是這樣度過的,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跟着爺爺看西瓜地。”
“看西瓜地?”我有些好奇。
“是,種了一地的西瓜,怕人家來偷,夜裡要睡在那裡看着,不過還是會有人偷,大概是我八歲的時候吧
,那年爺爺的身體就不太好了,就留在家裡看着牛,那時那頭母牛快要下崽了,很值錢的,我就只好一個人來看西瓜,當時好怕,躺在草棚子裡不敢出去。”
“然後?有人來偷西瓜嗎?”
“沒有,那天下雨了,外面下大雨,還在不停地打着閃電,棚子裡下小雨,我躲在裡面,總聽到好像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把我給嚇壞了,你知道嗎,那塊地離村子挺遠的,而且聽說以前是萬人坑,萬人坑你知道吧,剛纔被小日本佔領的時候,活埋了很多人,後來給平了,當時我就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嚇壞了,想哭可又不敢,縮在毯子裡不敢出去,風吹得棚子在晃,感覺就要倒了,又好像有人在使勁地推。”
茗兒陷入了回憶,那一夜,看來至今對她來說,仍是記憶猶新。
“後來——”見她停頓了,我問道。
茗兒道:“後來還是睡着了,就是不停地做惡夢,就是剛纔做過的惡夢,那個夢,都重複做了很多次了,而且很奇怪,每次做夢的時候,都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可又醒不來,而且記得很清楚以前也做過這樣的夢,就這個問題,我問過心理老師,他也不知道要怎麼解釋。”
“那是一個什麼夢?能說給我聽嗎?”她的話,顯然激起了我的好奇心,自己似乎也有那樣的經歷。
“我看到自己死了,好多人都在哭,有認識的,有不認識的,很奇怪,我好像——”茗兒在思考着,尋找着合適的詞語,“好像我的靈魂逃出來了,飄在人中,我是站在空中看着他們的,看到自己躺在地上,很多人在哭,可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可能是這個夢吧,所以我對死亡沒什麼感覺,並不感到害怕,記得小時候很害怕,想再過幾十年就要死了,那要怎麼辦,現在不會了。”
這個夢——我尋思着,曾讀過《周公解夢》,有些夢是要反過來解的,夢到死人,往往是大吉之兆,於是我道:“是不是第二天發生什麼喜事了?也許是相近的幾天?”
“第二天,爺爺死了。”茗兒的語氣很平淡,可我的心一下子沉重起來,心想怎麼會是這樣。
“當時我還在夢覺,醒的時候太陽都曬屁股了,一個大嫂衝進棚子,打開草簾子,跟我說爺爺死了,當然我還不信,她說是真的,我就趕緊往回跑,你知道嗎,直到家的時候,我纔想起來自己沒有穿鞋,一直光着腳丫跑了幾裡的田地,居然都沒有感到疼,好像是麻木了。看到很多人在家裡,就感到害怕,不敢進去,也不知是誰發現我了,把我給推過去,爺爺就躺在牀上,很安靜,當時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就是哭不出來,也不知是誰在屁股上狠狠地扭了一下,我才哭出來。”
不知爲什麼,聽到這裡,我忽然笑起來,“現在知道是誰扭你的屁股了嗎?”
茗兒搖了搖頭,很奇怪地看着我:“難道你知道?”
“當然不是,”我道,“反正不是我。”
“那就是了。”茗兒嘆了口氣,平躺着,仰臉看着天空,似有似無地想着些什麼。
“想你爺爺了?要不,我們明天回去看看吧。”我爲剛纔的發笑感很很抱歉,提意道。
“再說吧,不是很想去,何從哥哥,”茗兒坐起來,很認真地看着我,“我很害怕回憶過去,想把過去的一切都給忘了,可又總忘不了,我——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裡來,父母也不知道是誰,連見都沒有見過,一出生就直接被拋棄了。”
“每個人都是上帝的棄兒,”我說,茗兒忽然讓我想起了千惠子(川端康成《古都》女主角),墜了一種對人生無奈的尋知之中,一種淡淡
的傷感,宛如夕陽西下時的餘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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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說你小時候吧,”茗兒說,“對你一直都不是太瞭解,還有和姐姐是怎麼認識的,是怎麼相愛的。”
“這個麼,不如去看電影,或者小說,言情小說很多。”
“纔不要,那些全是假的,我想聽真實的故事。”茗兒看着我,眼睛裡流露着認真。
“事情已經很遙遠了,都記不起來了。”我想回避,感嘆着說道。
“纔不信,有些事情,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不是嗎?說算想忘記,也不會忘記的。”
是呀,有些事情永遠都忘不了。
初戀,永遠是痛苦的回憶,如果感到美好,那也是因爲沒能最終走到一起,是一種含淚的微笑,傻也罷,瘋也罷,癡也罷,都付之流水,像風吹過,再也無尋影蹤。
“要找一下感覺嗎?我去給你倒杯紅酒。”茗兒跳下去,很快取來紅酒,置在我手裡,然後,盤膝坐下來,看着我,作出傾聽的樣子。
看來,今晚是難逃回憶了,喝了一小口,幾分苦,幾分澀,幾分甜,僻開茗兒的視線,把目光投向遙遠的天際,星辰閃爍着,像是不眠的眼睛。
宿舍的門前聚了好幾個被趕出來的人,貼着耳朵在聽從裡面傳出來的聲音,在想這門爲什麼不是透明的,那樣就可以一飽眼福。
我和平安從教室回到宿舍的時候,再一次經歷到這樣的事情,在這個宿舍,能按時上課的只有我和平安了,他們打牌的打牌,搞女人的搞女人,總之每天都很忙,夜不歸宿是正常的,或者直接帶回來一個女人,在漆黑的夜裡,在室友無眠的呼吸聲裡,弄得牀瘋狂地搖晃,住在上鋪的我,真擔心哪一天會摔下去。
唐俊是一個比較講究的男人,他唯一的好處是從不當着我們的面搞女人,他會把我們請出去,然後在適當的時候請我們吃飯,以示補償,此時,正是他作爲的時候。
不過傾聽的人很失望子,因爲裡面沒有傳出那驚心動魄的聲音,只有牀在搖晃發出的吱聲,沒有女人的聲音。
“誰?”我問。
“李純。”有人噓了一聲,小聲地回答,“居然是**,還不會。”
李——純?不是吧,文學系的小美女,現在是十月,才入校不到一個月就被唐俊給得手了?太不可思議了吧,難怪這幾天他老往文學社跑,幫着文學社發傳單,搞宣傳,原來是有目的的。
李純,就是那個看起來清純得讓人流口水的南方小妹妹,據說來自於寧國,寧國,那是一個出美女的地方。
本來是想拿復讀機聽英語的,不過——
“你想搞女人嗎?”平安忽然問了我這麼一句話。
我看着他,心想你以爲我沒有那個愛好?只是礙於面子上,沒有說出來而已。
“看他天天搞女人,我都快受不了了,再不找個女人發泄發泄,遲早那傢伙得廢掉。”平安說着掏出手機,那時手機還是比較新鮮的東西,他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可家教極嚴,每天我上父母都會打電話問話,至今未敢亂搞男女關係,有其心,未有其膽。
平安打了一通電話,然後扯着我的胳膊,道:“走,來女人了,正好一對,一人一個,今晚咱倆就HAPPY吧。”
這個——不是吧?我想拒絕,可還是情不自禁地跟着他走,心想他這麼直接,這麼快,不會是叫小姐吧?那個——雖然我也很想,可是——
“這個小錯,屁股夠翹,你看那個,好大,想摸摸,這個腿好長,能夠摸一夜的——”我們在穿過學校的路上,欣賞着誘人的風景。
“是誰?”我還是有點擔心,如果真的是小姐,那我還是拒絕好了,還
真不太願意把自己的第一次給了小姐。
“我表妹。”平安道。
“表妹?”我有點疑惑。
“呃——也不算是表妹,反正從小就認識,新生,好騙,正好她還有一個死黨在,據說長得不錯,班花級別,讓給你了,兄弟,夠意意吧,一會我們直接去開房,今天開葷戒。”他說着,腳步加快,似已經等不及了。
那邊,那兩個新生,真的就那麼願意直接給上嗎?我的心瘋狂地跳起來,聽平安的語氣,應該是這樣的。
“她那個死黨真的很漂亮嗎?”路上,我爲這個擔心起來。
“漂亮,不過我沒見過,聽說說是班花級人物,追她的男生排成隊,夜裡想着她的就更多了。”他說着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道:“你要不讓,我兩個都要了,換着幹。”
他這麼說,看來已經是板上訂釘的事了,可人家是怎麼答應的?在想他是不能直接問“我過去幹你,怎麼樣?願意我就過去,不願意就算了。”會是這樣嗎?我很懷疑,想問他,又想掩飾自己的緊張,還是什麼都不問好了,同時又想到另外一句當時流行的話:人醜B不醜,B醜毛蓋着,怕啥?燈一拉,頭一蒙,還不是一樣搞?
今晚,看來要**了,心情很是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