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 78 章

人或多或少都會從自己的父母那裡遺傳些東西, 鮫人也不例外。

二爺所擔心的傳承,就是南海鮫人王后的健忘。

南海鮫人王后溫婉又大氣,乃是數代王后中最符合王后身份的一位。

可她每生一個孩子, 記性便差一些, 待生到第七個的時候, 她已經健忘到記不清自己的孩子和相公了。

她寢宮的牆壁上掛着南海鮫王和王子的畫像, 每日起來她都要將親近之人重新認識一遍。

本來王后的七個孩子都是雄性, 不存在生育問題,健忘之症也不會傳下來。

可誰知焦七竟成了一個斷袖鮫,還是被壓的那個, 而且還懷孕了。

骨肉親情與距離沒關係,即使相認不過幾個月, 相處不過幾十天, 二爺仍打心底替焦七擔心。

沐浴完, 二爺邊穿衣服,邊勸道:“七弟, 我還是覺得這個孩子你不要比較好,我回南海給你取一顆藥,你吃了它,孩子便會無知無覺的消失,你看如何?”

同時聽到人生中至好至壞的兩個消息, 焦七都不知該拿什麼樣的心情來對待。

沒和杜墨在一起的時候, 害怕寂寞的他, 最大的願望便是娶一房妻, 生一衆兒女。

他最害怕便是如王后一般失去記憶。

穿上二爺給準備的衣裳, 焦七低頭看了看依舊平攤的小腹。

當年王后懷他的時候,記性已經不大好了, 可王后並沒有把孩子打掉。

旁人可以輕易說出要或者不要的話,但那個生命在自己身體裡,焦七有種很特別的感覺,他想留下它。

看着焦七久久不言語的樣兒,二爺心中已經有了結論,他將手在焦七的眼前拂過,焦七整個人軟了下來。

二爺順勢接住了倒下的身體,道:“委屈你一會兒,我幫你去探探你那個姘頭的意思,你再做決定吧。”

不知二爺用了什麼法術,焦七閉着眼卻能“看”清周圍的一切,能聽見聲音,只是他不能說話,也不能動。

夜幕降臨,整片大地陷入黑暗,好在王府裡遍地都是燈籠,照得地面清清楚楚,似白晝一般。

在二爺抱着焦七第三次經過同一棵樹時,焦七閉着眼翻了個白眼,二哥果然厲害,在自己家都能迷路。

見二爺抱着昏睡的人理直氣壯地繞圈,機靈的下人趕緊幫忙引路。

將焦七放在牀上,二爺派人喚來了杜墨。

沐浴過後,換上王府下人準備的衣裳,杜墨沒有表現出拘謹。

到底是見過故宮、圓明園的人,杜墨如常的進了焦七暫住的屋子,給二爺見禮,喚了聲“二哥”。

見他如此從容,看起來便是個聰明人。

二爺沒有拐彎抹角,他直接道:“你和焦七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你日後待如何?”

二爺一開口,杜墨便有了一種見家長的緊張感,他端坐在凳上,道:“給他賺花不完的錢,伴他左右,護他一世無憂無慮。”

再好聽的話二爺也聽過,他怎麼會被杜墨三言兩語說服,二爺又問:“你二人都是男的,這一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你可想過傳宗接代?”

“我既然決定與他一起,便要與他一雙人到白頭,沒有孩子也算是幸福的遺憾。”杜墨道。

“哼,”二爺自鼻腔哼出一聲,道:“你不想要孩子,你可想過焦七想要?”

“他若實在喜歡,我們大可領養幾個,若讓焦七與其他女人生孩子,恕我做不到。”杜墨堅定地回道。

屋內的氣氛一時間尷尬無比,焦七“看”着二人劍拔弩張的樣子,想象着二人若是打起來,恐怕杜墨是打不過二爺的。

一個是親哥,一個是愛人,焦七琢磨着自己幫誰都不好,這會兒“昏睡”過去,倒是個躲災的好辦法。

這時,二爺試探着開口道:“據我所知,焦七之前也是喜歡女人的,若是讓你二人是分開,各自成家生子……”

二爺未盡之意,杜墨多少能明白,只是他若表現出動搖,二爺說不準真會拆散他們。

杜墨靜了靜心,說出了一句極具殺傷力的話,他道:“據說九王爺也膝下無子,二哥可想過與他分開?”

這句話就誅心了,二爺抽了抽嘴角,沒回他,轉而道:“若是小七有孕,你又當如何?”

這句話恍若驚雷,將杜墨炸得暈頭轉向,難不成他穿越到了聊齋裡?

杜墨有一種感覺,這不是假設,這是個肯定句。

有了大膽的猜測,杜墨條理清晰的腦袋開始變成亂麻,他與焦七赤、裸相對那麼多次,他十分確定、一定以及肯定,焦七是男的。

杜墨小心翼翼地開口道:“難道在鮫人中,雄性也能生孩子?”

二爺定定地看着他的表情,猜測着他的想法,沒有回答。

將二爺的沉默當做肯定,杜墨整個人都炸了。

他站起身,有些激動的問道:“焦七知道嗎?”

“鮫人生孩子疼不疼?”

不等二爺回答,杜墨又自己來回踱步,嘟囔道:“是不是該做些小鞋、小衣服,請個奶孃。”

“起什麼名字好呢,我看姓焦就行,不知道焦七喜歡什麼名字。”

“我是人,焦七是鮫,我們生出來的孩子不知道會是什麼。”

……

嘟囔了好大一會兒,杜墨才停下腳步,他直勾勾地看着二爺,道:“焦七想不想要這個孩子,鮫人生子有沒有危險?”

看杜墨結束了幻想,終於說到了終點,二爺慢悠悠地問道:“他想要如何,他不想要又如何?有危險如何?沒有危險又如何?”

激動過後,杜墨穩下心神,道:“孩子在焦七體內,要或不要他說的算,他若要,我願相夫教子,他若不要,我也願伴他到老。”

“這一切的前提是生子沒有危險,我不想讓他用性命換任何東西,在我心裡沒有什麼比他更重要。”

聽了杜墨話,二爺吊着的心放下了大半,他道:“小七生子沒生命危險,只不過他有可能會變得健忘。”

該說該問的都說完了,生與不生的事,不是二爺能決定的,他默唸法訣,打了響指,喚醒了焦七。

給夫夫二人留下商討的空間,二爺關上門出去了。

不知這一夜二人怎麼商議的,不過結果可想而知,幾日後杜墨搬回來了厚厚一沓白紙冊子。

第二日上午,王府來了客人。

客人不是拜訪九王爺的,而是來尋焦七的。

看着屋內出現的三人,焦七摸着下巴皺着眉,他對一旁的杜墨道:“難道這就是江湖中傳言的易容之術?”

“你看這倆人除了面相相同之外,連身材也沒什麼差別,這是不是還有那個什麼,叫什麼來着?”

焦七雖然在議論別人,但他說話的聲音卻一點不小,屋內的幾個人都能聽清。

被品評了一番的漢子羞紅了臉,因着犯了錯,他也不敢隨便開口,憋得臉更紅了。

自從昨晚知道焦七有孕,杜墨滿心滿眼都是這個小鮫人,一上午寸步不離、笑臉相迎。

這會兒聽了他的話,杜墨自然地接道:“縮骨術。”

陪他逗趣完,杜墨又道:“我倒是覺得他二人是雙生子。”

看着二人求知的目光,王城看了一眼座上的司馬石,見他點頭,王城纔開口道:“二位好眼力,我們確實是雙生子。”

說着,王城便介紹一旁的弟弟。

原來丐幫副幫主的弟弟也叫王程,只不過二人的名字同音不同字。

今日司馬石帶人來,就是爲了上次弟弟王程頂替哥哥,趕二人出月桂樓之事賠禮道歉。

昨日傍晚在宮中聽說焦七的事,司馬石回去便着人查了康知府,這一下拔出蘿蔔帶出泥,順便查出了英娘。

那日焦七二人去月桂樓尋求幫助,剛好王城不在,弟弟王程受英娘蠱惑對焦七二人出言不遜。

那英娘便是康知府在月桂樓的姘頭。

那次之事,幕後便是康知府慫恿的英娘。

弟弟王程木訥老實,卻也知錯能改,爲了彌補過錯,他昨夜跟着丐幫的兄弟忙活了一宿,至今未閤眼。

王程上前幾步,將手裡的書冊放到焦七旁邊的桌子上,他道:“上次的事是俺的錯,俺有眼不識泰山,你們大人有大量,就原諒俺一回吧。”

賠的禮竟然是賬冊?丐幫果然大手筆!

焦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桌上的冊子。

看在他們這麼大方的份上,焦七隨意地擺擺手,原諒了王程的失誤。

待拿起冊子一看,焦七心中的期待降了七分,好在還剩三分,他將冊子拿到杜墨眼前,二人一同看了起來。

這冊子上記載着杜府所有人的情況,上至杜老太太、杜亭文、杜萍,下至府內灑掃伺候的小廝丫鬟,一應俱全。

雖然司馬石說時間倉促,一宿的時間,查的東西不多,但這冊子上的信息量着實驚人。

杜老太太買金魚的時候,支使下人偷偷地順了好幾條。

杜亭文迷上了賭博,之前每晚他都會拿着銀錢去黑賭坊呆一宿,最近不用管鋪子了,他更是白天都混在賭坊。

杜萍總是回孃家要錢,到婆婆家充門面,憑藉自己富貴人家大小姐的身份,她不僅不幹一點家務,更是將婆家的人使喚地團團轉。

杜萍的夫君曹潤澤,憑藉妻子的銀錢相助得舉人,但受夠了妻子的頤指氣使,他偷偷在外養起了外室,而且那外室年初有孕,快生了。

下人的部分焦七大略的看了看,其中引起他興趣的有一條,秋荷娃娃親的那個漢子竟然一直沒成親。

這本冊子實在是太有用了,焦七知道了司馬石的身份,當即一禮感謝。

送完了賠禮,司馬石收了焦七的謝,便帶着人走了。

不等焦七感嘆左丘冷的事有眉目了,王府的下人又急急忙忙來報。

據說杜老太太今日一早嚥了氣,杜萍、杜亭文穿着孝衣哭到了知府衙門,請知府大人主持公道,事情一下子便鬧大了,知府衙門門前圍了好多人。

犯人抓不得,康知府無奈,剛剛進宮向皇上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