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系在褲腰帶上吃飯的傭兵自然沒幾個酒量差的,再加上指揮官慷慨地包了所有人的單子,很快,戰鬥休假與酒精美人的三重誘惑就令酒吧包間供不應求。蘭德嘴裡的輔助軍事人員明顯減少了,至於去做什麼,不必贅言了。
幾瓶威士忌伏特加下肚,蘭德便開始和西蒙稱兄道弟起來,完全是選擇性遺忘了不久前對西蒙的鄙夷態度。人家一介龍湖尉官熱臉相應,哪有冷屁股貼上去的道理?誰沒做過新兵?遊騎兵崇尚強者,崇尚集體觀念,卻不代表包容弱者,想要獲得尊敬,戰場裡打出來就是。言語如風,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怎麼,一根舌頭能是剜了幾斤肉?
“東方軍和十字軍在賓州前線打的火熱,每天都有一大筆一大筆真金白銀進賬,孃的,老子的兵就只能蹲在舊城替大人物擦屁股,開拓廢墟?開拓個鬼!”酒喝多了,蘭德咧着舌頭痛罵着十三議會裡尸位素餐的老頭子們,任務裡死了人發泄情緒很正常,西蒙自動省略掉酒吧裡靡靡之音,他早就練成了鐵肚皮,想灌醉西蒙少說需要五六瓶金沙皇,廢土烈酒比起戰前純糧釀造更刺激,兩個男人喝的紅光滿面。
“要我說,老弟,男人之間,戰友之間可靠的,你看我早上還罵你是個軟蛋慫包,見了血現在不還是哥倆好?”蘭德摟着西蒙肩膀大着舌頭道。這句話沒有反駁的道理。西蒙含混地糊弄過去。
“所以嘛,有些無心之失過去了就過去了,我把你罵成狗屎,咱們打了一架事,一頓酒也就消了,凱南那混球就是容易步子邁大把蛋給夾了,嘴又欠,找我的時候那哭的喊得,搞得我以爲他是愛上你了,別,莫爾芬小姐臉圓屁股大的,她纔是你真愛,要我說,凱南願意贈一筆錢追悔,老弟,這事就過了。”酒酣耳熱適合一笑泯恩仇,蘭德舉起玻璃杯,琥珀色的酒液裡蕩着冰塊,叫道:“阿萊西奧的M27,凱南已經付過賬了,一套龍湖製造的高等級作戰裝備,在軍需官那裡,你隨時可以取。還有這張五千元的支票,,都是他賠的不是。”
西蒙拿起冰水一飲而盡,隨手丟出,玻璃杯碎裂聲引不起一絲波瀾,甚至都沒傳到兩人耳朵裡,舞臺上出場了一個女性輔助軍事人員,搖滾歌手,幾片破布欲拒還迎,重金屬旋律砸得人耳膜生痛。
“凱南在哪兒。”西蒙蘸着櫃檯水壺,捏着眼角。蘭德又喝乾了一瓶黑牌威士忌,摁下對講機說了幾句,一間包間門“嘭”地撞開,妙齡女郎還抓着斯拉夫大漢的濃黑胸毛,凱南捏小雞般甩開了歡好姑娘,邊走邊灌着酒,像只吃蜂蜜到醉的西伯利亞大熊。“頭兒……”凱南扶住了蘭德肩膀,隨即“嘔”地彎腰大吐特吐,一股酸臭味瀰漫開來,蘭德踢了這頭畜生一腳,厭惡地帶着西蒙坐到了卡座裡。
“你看見了,這頭豬就是這副德性,記吃又記打。”蘭德摟了個輔助女郎,上下其手,皺眉說道:“凱南是我手底最好的多面手,這頭豬已經和我說了事情發生的前因後果,是夠操蛋的,作爲凱南的指揮官,我教出了一個賣隊友後路的豬,我感到龍湖的榮譽受到了侮辱,我代表龍湖,賠償你五千元的慰問金,並且,無論你什麼時候前往舊城,PA801龍湖探險基地隨時開放,按照龍湖的客座人員進行招待補給。”
蘭德摸出一張空白支票,簽上了他的大名“蘭德·D·法斯巴赫。”藍色簽字筆,他將支票推到西蒙面前,揉着額頭說道:“如果你有意向加入龍湖,莫爾芬小姐應該提醒過你,龍湖與海德拉之間的盟友關係,我非常樂意寫推薦信,當然,老城部隊或許收益沒那麼豐厚,但十分穩定,只要你點頭,明天我就能申請正式考覈。”
女郎識趣地掙脫了懷抱,蘭德傾過身,盯着西蒙鋼藍色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前提是,我要你發誓,不準用海德拉的血債血償動老子的兵,爲了你的血統儀式,老子損失了七個好手,我不允許非戰鬥減員,你明白嗎?海德拉!”
海德拉?西蒙看着對方百味雜陳的表情,這是個好人,西蒙想到,一個護犢的指揮官,儘管他自相矛盾,自打自臉。於是西蒙點點頭,隨即拎着酒瓶站起身。
凱南被酒保扶起,趴在櫃檯前呼呼大睡,西蒙掄起尚餘一半酒的酒瓶便是狠狠砸在凱南後腦勺上,昂貴的水晶濺落成不值一文的碎渣。西蒙揪着溼漉漉的頭髮。“聽說你很想念我?”西蒙一拳打塌了凱南鼻樑,紅撲撲的酒糟鼻歪向一邊,凱南旋即死豬般大叫,終於驚動了其他龍湖傭兵們,但無一勸阻,喝多了就打架,奇怪麼?
蘭德沉默地一杯接一杯灌酒下肚,西蒙第二拳第三拳打爆了凱南眼眶,正當他第四拳要對準凱南喉結時,蘭德驟然斥道:“夠了!”他把凱南扔回了他自己的嘔吐物裡。“帶這個白癡去看醫官!”酒保趕忙拖着死魚般的凱南離去。
“現在,我要你發誓,發誓不準用海德拉的血債血償,對付我的兵!”廢土人口基數造就了爲數衆多變種人,但駕馭了有益能力且維持了正常人類面貌的變種人卻少之又少。以至於海德拉創造出了一個名詞“血腥復仇”,膽敢以非正當手段殺死或謀害一名海德拉的勇者,將會遭到海德拉的全面獵殺,直到與其沾親帶故的人全部死亡。而確認過有成功潛質的預備成員則是“血債血償”,以命抵命。以阿多菲娜·莫爾芬的地位,處理掉一個龍湖T2兵員簡直易如反掌,龍湖麾下人員過萬,豈會在意一個兵?
“我發誓,凱南·史密斯,不與我有任何仇怨。”西蒙淡淡地豎起左手,發誓道,他早不是熱血上頭的小年輕了,把柄就是籌碼,贏得更多機會的籌碼,蘭德開出的條件已經誠意滿滿,而凱南被放掉的血也足夠充分。
“擦邊球?我要你說,我自願放棄對凱南·史密斯的血債血償權利!”蘭德拿出錄音器,西蒙複述了一遍,撓了撓左眼。“謝謝你的款待,現在我要回去睡覺了。”西蒙將兩張支票放進內口袋,揚長離去。
蘭德臉部肌肉不住抽動着,一開始,他從心底就不贊成漢克長官在夜間冒險營救兩個素不相識海德拉打的舉動,付出了七個兵員的代價替別人做了嫁衣,他的隊員家人們只能獲得一筆微薄撫卹金,他也不會再得到七個生死相伴的戰友。鋼鐵城與十字軍的戰爭進行到了白熱化,可以預見,次要戰場不會得到新血補充,而他,將一直坐冷板凳下去。
蘭德頹然癱坐在真皮卡座裡,常服肩章依然有着尉官標誌,又能如何?高級工具罷了。
“拿酒來!”指揮官喊道。
阿多菲娜彷彿人間蒸發了,她與漢克·普林斯消失在了舊城深處。西蒙只得繼續待在PA801大樓,每逢龍湖傭兵例行清掃大樓周邊時,西蒙就會逼自己食用一些活屍零件。海德拉之血只是鬆動了基因鏈條,有目的地選擇突變物種將會取得不同的突變能力。
西蒙選擇的是靈敏探知,強化感官能力。只需要一滴血,活屍就能分辨出是何種獵物,發現大致位置,這是嗅覺,一個步伐,活屍可以探知出獵物的具體動向,聽覺。而視覺一向是人類科技增益的最多處,凱南作爲不被西蒙復仇的賠償裡,就有一副標準的T3等級龍湖傭兵制式裝備,其中包含了簡化版的可視面罩,增強了夜視紅外視覺,煙霧探測閃光掩護等集成功能。
戰前遊騎兵的軍備庫裡就有次聲波發生器,專門損害敵人聽力。意志力是可以解決很多事情,但改變不了生理構造。一個綠巨人是有副無堅不摧的軀體,但終究要和人搏鬥,再強悍的軀體能頂得過一枚152MM榴彈炮?再強大的力量能勝得過液壓機龍門吊?殺敵於未知中,高效簡潔,省時省力。
……
“打開大門!”值守大門的龍湖傭兵發現了遠處走來的身影,通過望遠鏡,是一個紅髮女子與惡魔面具,後者正是龍湖的核心長官,漢克·普林斯。他們倆互相攙扶着,阿多菲娜的白羊毛斗篷成了髒污抹布滿身風塵疲憊,。傭兵們隨即出動,擊潰了尾隨而來的鬣狗羣。接回了已經是去強弩之末的兩人。
在迎接人羣裡,阿多菲娜沒有發現西蒙的身影,她一邊甩開斗篷,一邊向蘭德問道:“西蒙·海耶斯在哪裡?”
“休息區。”蘭德匆匆說道,漢克比阿多菲娜慘得多,左臂自手肘以下齊根而斷,饒是如此,漢克仍弓着右手護着袖管裡的淡綠色試管。FEV病毒樣本,一支付出多少代價也在所不惜的試管。
阿多菲娜衝進了醫務室,她一眼就看見了安靜坐在角落裡的西蒙,背對着她,“你回來了。”西蒙說道。
“爲什麼不下樓看我?你有什麼新歡舊愛了麼?”阿多菲娜照例用她格外豐富的毒舌語氣。
“不。”西蒙摸索着窗臺站起,對着阿多菲娜,他的鋼藍色眼瞳沒有任何焦點。“我看不見路,也不能讓人知道我看不見。”
“我想你是對的,我失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