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驕陽所在的船,一路上輕舟簡行,速度比早先估算得快了將近三分。不七八日的功夫,就快到了江南。
兩岸看不盡的景色,合着那清澈通透的水,真真醉人神魂。
兩人雖緊着趕路,可既然船上帶着馬,偶爾也是要下去跑上一跑的。
這日一大清早,船泊在一處碼頭上,兩人各自牽着馬,上岸小轉了一陣兒。
“過兩日就要到江南了,咱們雖不必大張旗鼓的進去遊玩,可在秦淮河邊小住一日,還是無妨的,不然,豈不是白來一遭?”許驕陽搖晃着扇子,緩緩架着身下黃驃馬,向河邊走去。
“嗯。”她既想去,那自己便陪她同去。
見他還是這幅毫無興趣的模樣,許驕陽笑着搖晃搖晃扇子:“秦淮河畔好風光,花船往來、文人吟詩作對,何等的光景?許咱們還能見着那些出名的名妓呢。”
十一皇子眼中無半點波瀾地掃了許驕陽一眼:“上船吧。”
“嘖嘖。”這孩子,真是,還沒開竅呢?
搖晃着扇子,一副風流公子的模樣上了船。劉栓迎了過來,讓兩個下人牽馬到艙中,低聲道:“京中有信。”
十一皇子不動聲色地同許驕陽一併回到船艙主屋,方接過劉栓遞來的紙條。
“怎麼?”
看過紙上內容,十一皇子直接交給許驕陽。
瞧見上面的字跡,不由揚了揚眉毛,看向劉栓:“倒是小看你了,這都能打聽到。”
劉栓笑得無比感慨,看看,有這位主跟着,自己時常能聽見誇獎,自家爺往日裡不言不語的,要知道,作爲下屬,偶爾也是要聽兩句好聽的啊……
“徐公子過獎。”
紙上寫着的,正是前世自己聽說過的消息——前朝秘寶。
二皇子派人找出了在前朝宮中伺候過的、偶爾聽到過一言半語的老太監。當然,在前朝那會兒,這個太監還是個剛入宮的“小”太監。“靜園”二字,就是從他口中傳出去的。
江南盧家的園子並沒別稱,就喚作“盧園”,倒是江南有個從前朝時就留下的小園子,被稱之爲“靜園”。除此之外,國內數省、州之中,倒也有幾處同名的園子。
上一世中,二皇子得找消息後,並沒能徹底蓋住。因此,很快,衆位皇子們就都知道這個消息了,因皇子們本就被皇上派往各處,得着消息後自然近水樓臺的現行查探。二皇子發現後,方知衆位兄弟都得找了消息,心下憤恨之際,也只得一怒之下把消息報給皇上,讓衆皇子便是找着了,也得不到好。
後來三皇子在江南“靜園”中沒能找找東西,又盯上當時頗具盛名的盧家,在裡面住着了足足將近兩年,也未曾找到丁點兒東西,這才鎩羽而歸。
“如何?要去找找嗎?”紙條上除了消息本身外,還有幾個已知的、前朝時便在的“靜園”,十一說不動心,是決計不可能的,他本身缺錢又缺人,二者能得其一都是好的,如今江南的“靜園”近在眼前,他怎可能不動心思?
許驕陽眯起眼睛,她知道,這個園子、並其他幾處園子裡面什麼都沒有,可……萬一有些什麼呢?
想着,對站在門口的三丫兒道:“你牽馬上岸,先去這個‘靜園’查查裡面可有密室、暗道之類的東西,若能找到前朝秘寶,先莫要動聲色,等過兩日我們到了再做商量。”三丫兒的本事之一,便是查找暗示、暗格、暗道,如今有她的用武之地,自然不能棄之不用。
十一也兩眼一亮,衝三丫點點頭。
“對了,若有功夫,再去趟江南盧家的老宅查查!”想起前世的事情,雖明知並無東西,可到底也想在三皇子之前讓人查探一番才肯罷休——這好處給誰佔了都行,就是不能讓他佔去!
拿上盤纏,對衆位侍衛只說是讓這小廝下去買些東西,侍衛們自然不予理會。小歇片刻,船隻再度啓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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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岸風光無限,無數往來船隻中,就是那些匆匆南來北往的生意人,也時不時被那些美景所迷,立在船頭觀賞兩岸風光。
許清荷頭頂斗笠,白紗在如玉般的臉龐飄飄蕩蕩,仙子般的面龐時隱時現。聽到身後腳步聲響起,轉身之際,眼波流轉:“殿下。”
三皇子含笑上前:“日頭愈發大了,不如回艙中歇息吧。”
許清荷微微點頭,伴在三皇子身旁,一併向船艙走去。
“適才接到京中消息。”待兩人並肩落座於棋盤一側,三皇子方含笑說道。
許清荷不解,擡起一雙俏目看着他。
“母親說——皇太后已下懿旨,爲你我二人指婚。”
“呀!”許清荷一驚,她沒想到,自己如今還能被指婚於三皇子,因許府中的種種、妹妹喪生火海、母親重病在牀,自己上山之後又被什麼神仙送了下來……種種事情,煩擾得她只覺頭疼。唯有跟在三皇子身邊,方覺得分外輕鬆。可她如今的行事,自知早已離經叛道,若被家中父親知道,只怕再不肯認自己這個女兒……至於婚事……也早就不做念想。
不想,還能有此緣分。
心中一酸,忍不住低頭垂淚:“我本已不指望了,只盼能常伴君畔,便已足矣,誰想……還能有今日……”
三皇子亦是心中感慨,他未曾想到,自己計謀尚未定出,京中母親竟如此迅捷便出了應對。擡手握住那對白玉似的雙手:“莫要擔心,一切有我。”
許清荷心下感動,默默點頭,好一會兒,纔想起許府,臉色微變:“那……我的事……”
“不必擔心,如今許府稱,早先就另你帶着下人南下江南,去外祖——賀家探親。貴妃信中說,許家的下人也已上路,咱們路上慢行,不過晚幾日就能趕上咱們的船,此事都已安排妥當了。”
聽他如此說,許清荷方鬆了口氣,又想起賀氏的好來:“母親真心疼我,只我如此行事……怕讓她爲難了。”
“既是你的母親,自要爲兒女擔待一二。”三皇子心中不屑,可又知許清荷素來心中坦蕩,從不藏奸,自然不知道那賀氏的手段。
心中大石以放,原本籠在身上那淡淡愁思淡了許多,或行、或動、或說或笑,佳人身姿只伴在自己身旁。從許清荷屋中走出,三皇子已憋了一肚子的火氣。
驕人在懷,他自然不能輕薄於她。既然京中親事已定,且母親亦說了,雖許清荷不會理家、不通俗物,然她已挑出了姚家的表妹,待自己成親之後,便聘爲側妃,總管府中事物。
那個表妹自己自然識得,品貌都還尚好,只這事不必特特同許清荷提起,回頭過府便知。可現在……三皇子倒有些後悔,沒帶個妾室同來。
正想着,只見一個許清荷身邊的丫鬟端着點心茶水從外嫋嫋走來,身着淡綠衣裳,頗有幾分嫋嫋姿態,見自己再此,緩緩止步,微微福身:“見過三殿下。”
果是那個清荷般的人物,連丫鬟也是不俗。想着,便擡手用手中扇子挑起她的下巴:“叫什麼名字?”
那丫頭身子微顫了顫,小扇子似的睫毛閃了幾閃,耳廓瞬時紅了起來,如玉般的臉兒卻依舊板着,冰涼涼的聲音同水滴一般:“奴婢鸞蕊,見過殿下。”
微微頷首:“倒有你家小姐幾分氣度,去吧。”
那丫鬟起身,待三皇子離開,才定定亂跳的心,推門進了許清荷的屋子。
那個仙女般的人物不能輕薄了,她身邊的丫鬟如今也不好動……心中那團火,讓剛剛那個和許清荷十分相似的人兒一挑撥,燒得更旺了起來。
回到房中,只覺口渴,便開口喚人。
一個丫鬟,穿着素白的裙衫閃了進來:“殿下可有吩咐?”
“水。”說罷,一挑眉,見那女子一身白衣,才赫然想起,自己離京前,母親曾言道,這回特特選了幾個穿白衣最耐看的丫鬟給自己,不由失笑起來。
待那丫鬟端水上前,才細細打量。嫋娜的身子,纖腰不過盈盈一握,白淨的臉龐,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好似會說話兒。雖不似許清荷那般神仙似的人物,可卻別有一番風味,與府中那幾個妾室皆是不同的。
“叫什麼?”
聽三皇子的聲音略帶沙啞,那丫鬟臉上不由飄起一朵紅雲:“奴婢素秀……”話音未落,就被三皇子拉倒懷中。
“名字倒是清雅。”
心中又驚又喜,假意推拒着:“殿下,如今還是……白日呢……”話音未落,便被按到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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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的一聲,揮開紙扇,在胸口輕搖,好一個偏偏少年郎,端得好風姿。
十一立在她身旁,眼睛一順不順的只盯着她。被盯的那個卻渾然不覺,搖晃着扇子:“船家,我們初來此處,不知哪條花船的名頭最響?又不知哪位姑娘的名聲最佳?還要勞煩指點一二。”
那船家知道,這兩位不定是哪位大戶人家的公子,來此遊玩,笑道:“小的說話,兩位爺可莫氣。若說哪位姑娘名聲最遠,當屬春宵閣的青雲仙子呂雲兒,可若想見她一面,只怕就算真真一擲千金,也不得一面。倒是這些清雅的小船,上面雖不比春宵閣那般繁華錦繡,去也另有一番韻味,反而清新雅緻得很呢。”
“哦?”許驕陽剛想再問,忽聽不遠處一條船上,傳出嗚嗚咽咽的蕭聲,時悲時喜,時高時低,果然另有一番風味。
那船家見許清荷向那邊看去,忙笑道:“兩位少爺,可要過去瞧瞧?”
知這船家定和那船上的人時常往來,自己幾人去了,他是有好處可拿得。許驕陽倒也不去拆穿,扇子一合:“這簫聲,倒正和這水聲,去瞧瞧。”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