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鑰匙開門的時候,他的手有些顫抖。他知道一走進去,嬌妻要是在家的話,就會向他兜頭潑來一頓污水般的臭罵。不罵得他狗血噴頭,不會罷休。
可是,他推開門,家裡卻冷清清的,一個人也沒有。儘管家還是原來那個豪華富麗的家,傢俱們也都熟悉地跟他點頭微笑,親切地打着招呼,可他感覺家裡的氣氛不對了。彷彿不是一個溫馨幸福的小家庭,而是一個已經離婚了的單親家庭。
以前每個週末回家,他還有一種溫馨舒服的感覺,一種輕鬆愉快的感覺。嬌妻小妮常常能買些菜,不是燒好了等他回來一起吃,就是跟他一起有說有笑地邊燒菜邊親暱。他只要一見到她嬌美的臉蛋和性感的身材,就很衝動。有時甚至先上牀嘿咻,再起來弄飯吃。親熱了一夜後,第二天不是去雙方的父母家,就是去逛街辦事,很象一對親密無間的恩愛夫妻。
今天是怎麼啦?她真的在生我的氣!那她現在在哪裡呢?鈕星星去廚房裡,揭開鍋子看看,打開冰箱瞧瞧,什麼也沒有。他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是晚上六點半了。她要餓死我啊?我一不當科長,就飯都不給我吃了,哪有這樣的道理?怎麼什麼菜都不燒?那她是吃什麼的呢?
他想打她手機,可想了想,還是先給她發了一條短信:你在哪裡?家裡什麼也沒有,讓我吃什麼啊?
他等啊等,過了十多分鐘,小妮纔來了回覆:我在外面吃飯,你隨便弄點吃一下,或者到街上吃一點,我馬上回來。
又在外面吃飯?鈕星星有些不快地想,跟誰在一起吃飯啊?在哪裡?他真想打電話問問她,然後偷偷過去看一看。可他想來想去,又覺得不妥,也沒有這個必要了,就憋住了沒打。心裡卻越想越悶,她在外面吃飯,也應該發短信告訴我一聲,難道她不知道我週末要回來嗎?這還哪象一個家?一對夫妻啊?
她這是在對我進行懲罰。說明她已經知道了我被撤職充軍的事,已經氣得無話可說了。一場家庭風暴看來就要來臨。他不無害怕地想,還是跟她離婚算了。等會她回家,我主動提出來,免得她大發雷霆。
鈕星星見家裡什麼也沒有,就關門下去,到小區外面的那個小飯店吃蓋澆飯。他邊吃邊想,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現在提出離婚,都是最適合的。首先,有關她的種種傳聞和異常表現,讓他一直感到心堵不已,難受極了。不管這種傳聞是真是假,不管她的種種反常行爲背後有什麼謎底,他作爲他的一個丈夫,一直揹負着比她自己沉重得多的負擔和壓力。
所以卸下這個包袱,一直是他的心願,只是一直下不了這個決心罷了。也總是割捨不了對她的愛,更留戀她的美色。所以現在這個機會,是他卸包袱的最佳時機。
其次,出於反腐諜戰的考慮,也應該主動提出離婚。如果她真的跟某個或某些腐敗分子有牽連,那麼,她很可能就是他以後進行反腐諜戰的最大障礙。所以應該象尤副總說的那樣,先行掃清這個障礙,不能心慈手軟。
第三,即使她是被誤解的,是一個清白的妻子,他也一直隱隱覺得自己配不上她。她既長得漂亮,又聰明能幹,還富有野心和手腕,是一個女強人式的厲害角色。正如朱昌盛所說,她其實就是一顆埋在他身邊的定時炸彈,讓他感到不安心,不踏實。他甚至還有一個預感,她以後也許會成爲一個平步青雲的風流人物,女幹部,女能人。他根本不是她理想的配偶。所以,還是長痛不如短痛,乾脆離了算了。
第四,他感覺侯曉穎纔是真正適合自己的妻子。既清純漂亮,又樸實聰穎,也專情能幹。他真的越來越喜歡她了。現在每天晚上,他腦子裡想曉穎的時間要比想小妮還多。而且他覺得跟曉穎在一起,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默契和溫馨,安穩和踏實。小妮與曉穎相比,一個是大鮮大肥的濃湯煲,一個是清香可口的海鮮湯。所以,他現在越來越想喝海鮮湯了。而曉穎似乎也有意讓他喝,有時甚至還顯得有些迫切。如果小妮同意離婚,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去追她,然後正式跟她結婚。
吃完蓋澆飯,他上樓回家,坐在客廳裡一邊看電視,一邊等待小妮回來。想到要跟曾經那麼相愛的嬌妻離婚,他心頭也生出一種要哭的傷感。畢竟他曾瘋狂地追過她,爲最終能得到她而驕傲過,也銘心刻骨地愛過她。可在一起不到兩年時間,就要永遠分離了,這個滋味真的不好受啊!
但一種堅強的信念,讓他變軟的心腸又硬了起來。離吧,離了,說不定會有另一種心情和別開生面的境界出現呢。
他正這樣有些緊張和矛盾地想着時,門上響起鑰匙開門的聲音。門開了,一陣香氣撲了進來,嬌妻不聲不響地進門了。
鈕星星屏住呼吸坐在那裡不動,也不跟她搭話,靜靜地等待背後這個火山的噴發。他最怕嬌妻一聲尖叫,更怕看到她紅顏失色,俏臉扭動,美目倒豎。以前,他每當在家裡聽到她不滿自己的尖叫聲,看到她發怒失色的樣子,心就會顫抖,驚竦,恐懼。所以,他平時盡着一切可能不讓她發怒。
現在是沒有辦法的了,一場風暴馬上來臨。他故作穩坐釣魚臺,臉色平靜地坐在沙發上,一聲不吭,後腦勺卻一直在敏感地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
小妮也不出聲,這讓整個豪華明亮的家裡顯得過於緊張,充滿了一種可以點燃的火藥味。鈕星星輕輕咳了一聲,充當招呼。小妮則帶着一股好聞的香味,趿着拖鞋轉過玄觀和沙發,走到他面前,站在那裡,一眼不眨地看着他,不說話。
鈕星星的心一陣莫名地亂跳。他低着頭,不敢擡起來看她。小妮則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然後愛昧地慘然一笑。笑得有些尷尬,這讓鈕星星感到更加可怕。
他知道嬌妻這個笑容過來,就會向他擲來一個能炸死人一樣的重磅炸彈。果然,小妮嘴脣微啓,輕柔地說:“救美英雄,你終於回來了!”
聲音雖輕,卻把鈕星星炸得渾身一震。她果然知道了,而且似乎有了某種思想準備,態度愛昧,讓人難以捉摸。
鈕星星忍住心頭的慌亂和不快,也輕聲說:“你不要,諷刺人好不好?”
小妮這回很平靜,沒有豎起美眉:“誰諷刺你啊?你別太敏感好不好?這是誰都知道的事實。集團公司裡,到處都在傳說着一個生動感人的救美故事。說興隆集團真是人才濟濟,不僅出了好幾個專家,還出了一個救美英雄。這個英雄不遠千里,從鄉下撲到省城,去解救一個被色狼盯住的女孩。這個英雄不顧名聲,不要官職,不念妻子,不怕得罪領導和同事,真的好偉大啊。”
鈕星星驚愕地看着嬌妻說得這樣平靜,兩隻手反而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他們都說,這個救美英雄叫鈕星星,是科技公司新提拔的技術科科長,是集團總部辦公室呂秘書的丈夫。”小妮說說,突然激動地站起來,在他面前走來走去,“我聽着這樣的議論,這樣的感慨,感到好光榮,好幸福,好開心。真的,我太高興了,我爲有這樣一個英雄救美的丈夫而感到自豪,榮幸,哧哧,哧哧。”
鈕星星感覺不對,擡頭一看,嬌妻已經在哭了。哭得很傷心,一會兒,就淚流滿面,成了一個淚人兒。她背轉身,用白嫩纖細的手背去抹着眼角。
“你,不要這樣好不好?”鈕星星心裡十分難過,也很着慌,呆呆地說。想給她說些安慰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小妮抹乾眼睛,睜着紅紅的淚眼,不認識似地打量着他,壓抑着激動,又慢慢說:“問題是,呂小妮的丈夫化的代價太大了。人們都在背後竊竊私語,說鈕星星爲了一個不一定能得到她的女孩,不僅丟了職位,還被充軍去外地當光桿司令。他們還說,他的嬌妻這麼好,他還不滿足,還要心生邪念,胡作非爲。”
“你說夠了沒有?”鈕星星萬箭穿心似地痛着,臉也扭曲得有些難看。
“沒有。”呂小妮的口氣終於強硬起來,“作爲一個妻子,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上次來,我還苦口婆心地提醒你,你卻總是把我的話當耳邊風。現在怎麼樣?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怎麼能做這種傻事呢?你的眼裡,究竟還有沒有我這個妻子?”
“那這樣,好不好?”鈕星星準備把心裡醞釀已久的那句話說出來,卻看見小妮耳朵豎直,神色緊張,覺得開不了這個口,就愣在那裡不動。
小妮催促說:“說啊,我倒真想聽聽你的心裡話。我發覺與你生活了一年多,感覺你還是那樣陌生。”
鈕星星一下決心說:“我們,好合好離吧。我覺得,配不上你。”
“你說什麼?”小妮似乎沒聽明白,瞪大眼睛說,“你是說,我們離婚?”
鈕星星說:“我現在什麼也不是了,沒出息,給你丟了臉,所以我想,還是不連累你爲好。你完全可以找個比我更好的男人。一個政治上有前途的人,或者有錢的大老闆……”
小妮淡笑了,這是一種清醒的表現:“嘿,說得好冠冕堂皇,啊。你是說爲我好,纔跟我離婚的?”
“是的,這是我對你的一種回報,對你來說,則是一種解脫。”鈕星星儘量心平氣和地說,“我們畢竟夫妻了這麼長時間,俗說話,一夜夫妻百日恩。爲了你考慮,我才做出這個決定的。”
小妮又慘然一笑:“你們,已經到了什麼程度了?”
“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