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一個小邊陲,某縣城。
樑鈞韜和何芬芳下了火車,邁過那些醜陋老土裝的很滿的大袋子,邁過沒有座位只能在地上倚着行李睡覺的蒼老中年男人,從骯髒不堪的出站口出來,樑鈞韜的頭髮油膩膩的立起來,原本帥氣利落的髮型變的邋遢不已,一身名牌衣服也因爲擁擠而皺巴巴的,在火車上待了三天多,他沒洗過臉,每一刻都在擔心後面會有警察追上來,終於從火車上下來的時候,他狠狠的鬆了一口氣,即便是看着火車站外面這些沒素質的旅客和這個落後的連公交車都沒有的小縣城,他都沒有在意。
可是何芬芳就不一樣了,在火車上三天多的倉促生活讓她本來挽起來高貴典雅的髮髻早就散了下來,髮絲凌亂,上面還沾了一些土,她一身緊身性感的旗袍也亂七八糟,看起來就像是廉價的地攤貨,走之前專門換上的高跟鞋早就擠掉了一個跟,她卻捨不得脫下,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這一路上她靜心呵護的妝容也早就脫的七七八八,臉上油膩膩的,黑色的眼線和紅色的嘴脣都浮了出來,很醜陋。可是她從火車站裡一出來,還是嫌這嫌那,甚至從一個行李包上邁過去的時候,還狠狠的踢了那個行李包一下,從火車站出來,望着窄窄的小馬路和在路邊一個勁的拉着火車站出來的旅客講價的小電動車司機,何芬芳忍不住反胃,用手在臉頰旁邊輕輕的扇動,有些不屑的說,“這地方,怎麼連個出租車都沒有呦,你看那是些什麼車!”
樑鈞韜恍若未聞她的話,徑直的走向一個小電動車司機,然後問,“去這個地方最遠的鄉下,多少錢?”
那個電動車司機上下打量了一下樑鈞韜,然後眼皮都不擡的說,“二十五塊,不能再少了。”
他以爲樑鈞韜的窮酸樣一定會討價還價,二十五塊錢其實是要高了,他壓着價呢。可是沒想到樑鈞韜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從兜裡掏出來三十塊錢遞給他,說,“錢不用找了,送我去那裡。”
電動車司機愣了一下,才欣喜若狂的接過那三十塊錢。小縣城裡消費水平低工資水平也低,一個月能掙千把塊錢就不錯了,現在他就做這一趟生意,就得了三十塊錢,真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好嘞,你上車。”電動車司機把小電動車的車門打開,車門只是薄薄的一塊鐵片,裡面沒有暖氣也沒有空調,樑鈞韜卻是眉頭都不皺的就上了車,將行李放好,然後才轉頭看着車下面不遠處愣愣的看着這一幕的何芬芳,冷聲說,“不走?”
何芬芳皺了皺眉,看了一眼這個兩層樓就算是最高建築的小破縣城,頓了一下說,“我們在這裡住嘛,去鄉下幹什麼!這裡都這麼破,鄉下肯定更加破了!”
樑鈞韜只是挑了挑眉,又問了一句,“你走不走?”
何芬芳猶豫了一下,這個兒子,從上了火車就沒有給過她好臉色,現在更是當衆讓她下不來臺。可是錢都在樑鈞韜那裡,而且她這個婦道人家,在這裡總不能連個依靠都沒有啊。
頓了頓,何芬芳咬着嘴脣說,“走。”
上了車,並不寬敞的車廂裡因爲擠了兩個人和不少的行李,而顯得逼仄極了,車廂鐵片和鐵片之間的縫隙中,不住的有冷風吹進來,何芬芳皺着眉頭不悅的說,“這種車,要不是我找不到出租車,我這輩子都不會坐的。”
樑鈞韜冷着臉沒有理她,他的臉色嚴肅,不知道在想什麼。何芬芳一點眼力見也沒有,見沒人應和她的話,又說,“我們在這裡要住到什麼時候?應該過兩天就會有人來接我們了吧?”
樑鈞韜終於沒有了耐心,沒好氣的看着何芬芳,怒吼道,“你閉嘴!”
何芬芳不敢置信的看着樑鈞韜,本來就要脫口而出的話最終卻嚥了回去,她怕這個時候惹怒樑鈞韜,對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
樑鈞韜見到何芬芳老老實實的閉了嘴,才又轉過頭去。何芬芳太天真了,姜部長將他們從雲城送出來,起初樑鈞韜也以爲他是在幫他們,可是從火車站出來他就明白了,姜部長哪裡是幫他們,他是在幫他自己啊。
樑鈞韜做的那些事,還有樑啓明的那些事,姜部長都有參與過,如果樑鈞韜被抓了,姜部長肯定也就完蛋了,不管怎麼樣都能查到他的頭上的。在這種時候,姜部長爲了保住自己,當然要幫着樑鈞韜和何芬芳離開了。
可是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雲城的警方手伸的再長,恐怕也是夠不到這裡來的。更何況,火車站的記錄監控全部清空,樑鈞韜跟何芬芳在這裡,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這種情況下,姜部長還會冒着危險,再花那麼多錢把他們倆送到國外?別想了。
樑鈞韜冷笑了一下,如果他沒猜錯的話,今天晚上要是在縣城裡住下,恐怕明天早上他就看不見日出了。
他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離開這裡,越遠越好。落後閉塞的地方沒有攝像頭,到時候到了那個鄉下,找個人家先住一晚,第二天再搭車去別的地方。他相信,只要熬過去這一段時間,他樑鈞韜一定能夠東山再起。到時候不管是姜部長,還是背後害他的人,或者那個眼中釘樑伯承,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電動車搖搖晃晃吱吱呀呀的往前走,漸漸的沒有了公路,也沒有了建築或者房屋,只有崎嶇不平的土路和路兩邊望不到頭的莊稼,何芬芳的眉頭越皺越緊,臉上滿是嫌棄。
樑鈞韜卻悄悄的鬆了口氣。
至少,命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