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

清晨跟綠荷對於競選班幹部這類事從來都提不起興趣,於是並沒有很熱衷的到處走動盤人脈,搞交際,拉關係,或者想盡辦法跟前後桌的同學們套近乎,打成一片。

在她看來,她與綠荷是屬於那種溫吞水的脾性,不想管太多事,也不想操太多份心,天底下所謂的大事,只要沒嚴重到燒到眉毛底下,她們斷然不會咋呼起來的。

沈清晨也以爲她這種慢熱的性子屬於先天的,很適合走溫和典雅的淑女路線。她還記得小學一年級的時候,語文老師給她的期末評語爲:“此學生雖乖巧懂事,但性格不夠活潑。”看了老師的評語,她真以爲自己這種性格是與生俱來呢。

平時她看電視劇裡演的,不管是古裝劇還是現代劇裡的大家閨秀和大小姐們大多不愛說話,性子慢吞吞的。即使偶爾說話也是語氣平和,待人接物一副文雅沉靜的樣子。活潑開朗的小孩她是做不成了,她想着,乾脆照着電視劇裡演的那種識文斷字的大小姐們學起來,做一個文靜的淑女也挺好。

在她十六歲這一年,她對於自己的真實性格還是沒個準確的認知和判斷。她以爲自己想學什麼樣最後就真能成什麼樣,斷不會因爲其他外力因素而改變,這時候的她真是幼稚可笑。

人的天性是天生的,它該怎樣最後還是會怎樣。怎麼可能像人們想的那般只要掌握得好,說變就變呢?

若此刻的沈清晨知道自己日後竟然會有個二貨的性子,不知會不會氣到吐血,畢竟前期學淑女學得如此刻苦。

既然做好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準備,清晨就想着競選班幹部的事能早點結束,早點進入平時的學習狀態。

雖然當班幹部的事與她無關,但到底選誰當班幹部的事總能與她扯上關係。要知道,她可是有一票選舉權的。

當前後桌的男同學們積極熱情的向她介紹自己,並滔滔不絕的跟她聊天套近乎後,她明顯的感覺自己跟綠荷成了兩個炙手可熱的香餑餑在被人搶奪。

“沈清晨,我的名字,你記得吧?趙子易,記清楚哦,待會記得幫我投上您寶貴的一票,選我爲班長哦,您的大恩大德我會銘記於心,有機會一定好好報答您,小生先在此謝過您啦!”趙子易厚着臉皮向沈清晨緩緩的央求道。

“我爲何要把票投給你呢?我與你又不熟,你看我背後的這兩個男同學董權輝跟於知行,人家不僅長得帥,而且爲人謙遜有禮,對我畢恭畢敬的,都沒有強制要求我給他們投票,還大度的說投給你也沒關係。”

“你看人家,多謙虛多善解人意,既體貼又懂得照顧別人。你應該向他們倆學習學習。”沈清晨充滿敬佩的告訴趙子易。

“董權輝,於知行跟我不一樣嘛,你沒看到他們倆剛纔到處走動拉關係,從同學們的眼中就不難看出他們在原班級的威望極高,與他們同班的老同學一定會給他們投票的,再有其他的同學對他們的印象也不錯,也會吸收許多新同學的友好票的,可我就不一樣啦,你自己剛纔還坦誠,他們長得帥,長得帥就有優勢,而我怎及他們帥呢,所以當然得多拉幾張美女票啦。”趙子易調侃似的跟清晨說道。

其實趙子易心裡清楚得很,說到帥,他並不差,他也沒有不自信的表現,只是自嘲的人總有一種魅力,不管何時何地,這往往更能吸引人,他深諳此道,所以語言委婉的跟沈清晨周旋起來。

“憑各人本事嘛,如果你能力超羣,即使沒有我們這兩票,你也同樣能成功當選,若魅力不足,只怕再多兩票,也還是不夠呀!”

“總好過沒有,多得兩票算兩票,多一點勝算就更大一點。”趙子易分辯道,他一向只想做有把握的事,對許多事情都很慎重,雖然偶爾調皮耍賴,但那也是在他的掌握之中,如果不在掌握之中的事,他必爭到底。

“每個人都是按自己的意願給自己認可的同學投票,我們愛給誰就給誰,這個你就不要管太多啦!”沈清晨有點不耐煩又猶豫的說道,她最不喜歡做事情被別人束縛被別人干涉了,她喜歡別人不要干涉她,讓她有自主選擇的權利,做她自己想做的事。

“我當然要管啦,你的票又不是無用的,它具有價值跟意義嘛,所以不是想投給誰就給誰,如果你投給誰也無所謂,不在乎的話,那爲何不投給我呢?反正給誰都一樣嘛。”趙子易嘻嘻的笑了起來。

他看到沈清晨有點猶豫的模樣,明白她心裡有點動搖了,便趁勝追擊找關係套近乎的對清晨說:“我近兩日見你們跟班裡的沈寧願走得挺近的,你是不是她姑姑呀?她前天跟我聊天說起,她家族裡的親戚,姑姑和姑婆都在我們班裡,但她沒具體說是哪幾個,而我們班姓沈的女同學統共也就那麼幾個,你不是她姑姑,便是她姑婆咯,我跟她挺熟的,他外婆跟我是一個村的,初一初二週末放假我們經常碰見,還一起坐班車回去呢。”

沈清晨有點驚訝的挑了挑眉,發現新大陸似地看向趙子易,帶着重新審視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他一圈。

她記起了寧願有跟她提起過,前兩年上初一初二時,每次週末放假,她都得回外公外婆家寄宿,因爲爸爸媽媽長年累月在廣州工作,連過年都不回一趟老家,每年的春節都是她獨自一人乘坐火車南下廣州跟家人團聚的。老家的房子環境衛生極差,人氣也不足,她住不習慣。其實根本原因是,有一次夜裡下晚自習回家,竟發現客廳裡有一條蛇正蜷着身躺在地上吐信子,當時她是摸着黑拉開燈亮後纔看到的,差點就被她踩到了,這一嚇,可把她嚇得不輕,她就開着燈躺在牀上整宿不敢閤眼,從此心裡有了陰影,不久便住進了學校的宿舍裡,開始了她的內宿生生活。

但學校每週末都會放假,所以她每逢週末就得坐鄉鎮的班車回外公外婆家。因爲這種機緣,在車上認識了幾個本校跟她外祖母家同村的同學,一來二去就熟悉了起來,其中有一個玩得比較好的男同學,她和表妹經常跟他結伴出去嘻哈,到田裡去抓老鼠,到地裡挖地瓜,冬天還一起去偷農民伯伯家的甘蔗吃。

這個趙子易的求學經歷跟她有點相似,都是念初一時,被父母送回老家唸書的,他有兩個姐姐初一時也一起跟他在這所中學。父母在本省的K市裡上班,他小時候跟爸爸媽媽和姐姐們在城市裡生活。他跟她有許多可聊的共同話題,他們見識相似,求學經歷相似,算是比較有緣了。

沈清晨沒想到寧願認識的那個同校男生竟是眼前的這個趙子易,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東扯西扯的,倒真給他攀上了點關係。出於好奇,她情不自禁的把趙子易又打量了一遍。

沈清晨素來對於男女朋友或者同學間的純真友誼是深信不疑的,此刻卻突然有點敏感地瞪着趙子易觀察起來。並在心裡暗暗分析他的外貌特徵。

雖然經過幾天的相處,她也知曉眼前的這個男孩子顯然還沒有發育完全。平時上下課起身進出教室,沈清晨目測他的身高最多不過一米六三,在全班男生的身高排行裡算靠後了,而清晨跟寧願卻有一米六二。下課的時候,清晨起身和趙子易起身相比是差不多的,可能因爲他骨架小的緣故,看上去似乎還沒有清晨高。

他實在沒有什麼身高優勢,雖然聽寧願說過,他是92年出生的,今年頂多14歲,未來幾年,還有很大的發育空間。但清晨向來對農村男孩子的身高不抱什麼希望,她看過太多身邊年長一些的男孩身高不足一米七五的例子了,她明白,有些身高基因是遺傳的,根本的很難改變。從平時的身量和骨骼的發育情況就能略摸看出個一二,如果農村的孩子,沒有條件像城裡的孩子一樣靠營養來協調,或者靠後天大量的體育運動在青春期彌補過來的話,再過幾年身高也不會有很大的突破。所以電視劇裡演的那種高高帥帥的男生呀,就像童話裡的夢幻一樣,在她們的世界裡,這種角色是不會出現的。

趙子易不僅身高不佔優勢,就連皮膚也給他減分不少,他長得並不白嫩,甚至膚色還有點蠟黃,當看到他的第一眼,給人的感覺並不出衆。身高和皮膚給他拖了後腿,讓人們在人羣中不能一眼看中他,雖然外在條件並不完美,卻還是有其他優勢的地方,他勝在了擁有一張長相還算英俊的臉,一頭烏黑濃密的頭髮,天庭飽滿,劍眉星目,五官精緻輪廓分明,頭骨還很正。這張臉在新班級英俊男生排行榜裡能進前五名。更值得一提的是,他身上有一種獨特的氣質,平時不開玩笑的時候,他有點冷峻嚴厲,又有點文質彬彬,年紀輕輕的卻給人一種少年老成的持重感。喜怒不形於色,眉宇間自帶一股殺氣,生氣時不怒自威。總之,他似乎與其他男同學不太一樣。也不知,寧願跟他是不是單純的朋友。

沈清晨看着趙子易的後背發呆,他就坐在她前面,離她很近,但有時她卻又覺得他離她很遠,她看不透他。她發呆得有點入了神,像在思考什麼似的,就這麼直盯盯的看着他。

趙子易好似察覺到了什麼一樣,渾身不自然起來,同時他不經意的轉頭看了她一眼,發現她有點不對勁,疑惑的問了句:“你在想什麼呢?”

“哦,沒什麼。”沈清晨猛的回過神回覆他。有點恍惚,又有點惆悵的看了看窗外。

班幹部選舉終於落下了帷幕,即使清晨跟綠荷都給趙子易投了票,但他還是沒能被選中。

接下來的日子,同學們雖然投入到緊張的學習生活中,但他們還是有許多快樂的閒暇時光,比如電腦課別的班級同學都不能上,但她們班的學生卻可以在規定的時間裡去電腦室查閱資料和聽音樂看電影。再比如,有時候老師會給她們班每週多安排一節體育課。還會每個月安排全班同學到多媒體教室看一場電影消遣消遣(那時候流行光碟看電影,但她們班可以用光碟和投影儀結合)或許這些都是做爲重點班的學生享受到的待遇,老師們給的特權。老師們常常安排一些輕鬆的娛樂活動,給高壓下的學生們適當的放鬆放鬆,減減壓,讓他們勞逸結合。

還比如,老師們有時候會在下午的最後一節體育課組織一場男生籃球比賽,老師們自然也參與其中。男生們跟老師們炫球技,拼輸贏。各科男老師組成一隊,班裡籃球打得厲害的男生組成一對,其他不參賽的男女同學負責倒水給球員並做他們的拉拉隊。

老師們到底是比較老辣的,球技都不弱,而男生們到底年輕,整體都是朝氣蓬勃,精力旺盛,手腳靈活的,一場球賽下來,師生間常常打得異常激烈,難分伯仲,難定勝負。同學們在旁邊看得激情澎湃,熱血沸騰,歡呼聲,吶喊聲,尖叫聲連連,掌聲雷動,人聲鼎沸。

而就在這種雙方打成平手的緊張狀態的關鍵時刻,一聲刺耳的“鈴鈴鈴”的下課鈴響聲劃破校園的天際,一直響到同學們分分從教學樓走下來爲止。

而做拉拉隊的同學們都意猶未盡的慢慢散去,外宿生向校門邊討論剛纔老師和同學們的球技邊愉快的走出校門,內宿生則各自飛奔到食堂排隊領飯分菜,他們那個年代,學生吃的飯還是靠從家裡拿來的米,先自己洗米淘米然後放進那種長形的鋁製飯盒裡拿到食堂的大蒸鍋去蒸熟的,菜也是統一排隊,到窗口等着食堂阿姨挨個給學生的飯盒裡佈菜。同學們吃飯和排隊洗澡的時間到了,這是內宿生一天當中最忙碌的時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