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也在這裡

也不知是因爲什麼原因,自從換了新座位以後,沈清晨的話變得多了起來,整個人活潑了不少,現在的她跟從前的她對比,簡直判若兩人。

連綠荷都感到詫異,說她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以前在原班級裡,她都是沉默不語,不愛理人的。但現在卻很愛說話了。

沈清晨也覺得自己變開朗了許多,好像是從身體裡迸發出新的力量一樣,某些潛藏在身體裡的本性被某種神奇的力量打開,突然間就被喚醒過來。

她沒有想太多,她把自己性格變化的原因歸咎於換了一個新的學習環境。以前的學習環境她是不太喜歡的,周圍的同學都不愛學習,上課不是趴在桌子上睡覺就是開小差講小話,下課吵吵鬧鬧,沒有一點要念書的樣子。他們不愛學習就罷了,有時候還故意影響周圍的同學學習,沈清晨對這一點是深惡痛絕的。

如今好不容易來到一個學習氛圍很濃厚的環境裡,同學們大部分很愛看書和認真聽課,有些人甚至放學都捨不得回家回宿舍而留在教室裡繼續埋頭苦學,比她還要投入,這讓她倍感壓力,總想着如何趕超這些勤奮刻苦的同學。

所以有這一層思考在,她就沒有過多的心思去發現其他異樣的地方。

她從未懷疑自己對抵禦“男女之間的感情”這類事有多堅定,她甚至覺得自己對這種事是沒有感覺,完全不會陷入到這種深淵裡去的。就憑她多年對於學習的執着,對想要突破現狀的渴望。她的家庭情況如此糟糕,哪有心思去想別的事情。當務之急,就是先好好學習,好好唸書,明年考個好高中,最好能考上市裡最好的重點高中(因爲這樣能考上大學的勝算會更大一點),高中三年後再考個好大學,大學畢業後找份好工作,再然後..那都是後話了。但她相信,目前的自己對異性相吸後產生感情這種事是絕對有免疫力的,她才十六歲,懂得什麼嘛。

她現在年紀這麼小,知道什麼是愛情?雖然近幾年來韓國愛情電視劇和臺灣愛情偶像劇橫掃中國大陸市場,大陸的孩子們多多少少受這種影視衝擊的影響。但她清楚,電視劇裡演的跟她們的現實生活怎麼可能一樣呢?根本的那就是兩碼事。

所以,她堅定的認爲,自己對“愛情”這種事是沒有概念的。

因爲心裡有了這層防禦,這種自身對“愛情”有免疫力的底氣在,譬如人們通常所說的“驅魔的道士不怕鬼邪”一樣,她自信自己正氣滿滿,不會對異性有非分之想。所以繼續活泛的跟前後桌的男同學聊天,特別是趙子易,他總是有意無意,有事沒事的找她聊天。沈清晨也經常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他聊幾句,她對他有一種不同的感覺。具體什麼感覺她不太明白,但她清楚跟他聊天比跟別的男生聊天要更快樂一點,開心一點,整個人變得更輕鬆和隨心所欲。

趙子易似乎對她與其他女生不同,有一次,他很奇怪的轉過頭,面對面的直視沈清晨,那雙眼睛真是莫名其妙,直勾勾的盯着她看。這讓沈清晨聯想到小說裡看到的某些文章段落,男主角愛上了美麗的女主角,常常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含情脈脈的望着她,看着她,他心裡萬分歡喜,不管她做什麼,他都很在意。她生氣時,他難受,她傷心時,他悲傷,她開心的笑了時他也嘴角一動由內而外的會心一笑,感覺萬分滿足。總之,他以她的快樂爲快樂,以她的悲傷爲悲傷。一言一行,一顰一笑都被她深深的牽引。此時的趙子易就是這種感覺,他用滿含深情的雙眼看她。她覺得他很可愛很有意思,以爲他在故意捉弄她,就大膽的與他回視,他們沉浸在某種歡愉的氣氛裡,分明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可沈清晨不在意,她看着趙子易的眼睛,越看越覺得好看,他的眼睛裡有清澈澄明,有乖張邪異,有深沉不安,還有一絲...額...壓抑的渴望,,。

這絲渴望,讓她想起了劉若英唱的某句歌詞:“....若不是你渴望眼睛,若不是我救贖心情,在千山萬水人海相遇,喔,原來你也在這裡..”真是怪異至極,這種歌詞唱的是人與人之間的救贖,沈清晨不懂,爲何人們會把它想得如此複雜,深奧,難懂。

在兩人旁若無人的對視了將近一分鐘後,沈清晨忍不住打破了這種靜謐的空氣,帶着嘲弄的語氣誇讚趙子易:“咦,你今天看上去好精神呀,是遇到什麼喜事了嗎?”說完傻傻的笑了一下。

“我每天都很精神呀,是你覺得我今天比較精神罷了。”趙子易不退讓的應和道。

“哦,可能是吧,我就是覺得你今天比平時狀態要好。”

“對了,語文作業我突然忘記有個字如何寫了,你能寫給我看一下嗎?我懶得查字典了。”沈清晨最近一遇到不認識的字就問他,她有點懶查字典,看他平時很用功的學習,她有點自我感覺他知識儲備比她多很多,便理所當然的把他當做了一本活字典,一有不會就問他,他也沒有過多的推辭。

“嗯,你說,什麼字?”

“板凳的凳字不記得寫了。”

趙子易有點懷疑的看了她一眼,好似想對她說點什麼,但又忍了下來,結果什麼也沒說,便款款地寫下了那個“凳”字。

沈清晨一向有點敏感的心思,她本能的回看了他一眼,心想他大概是覺得自己這麼淺易的字都不會寫,是不是故意的。她確實沒有什麼意思,卻怕他多想,所以看到他寫的字,她笑了一下說道:“你的字好醜,寬寬扁扁的,每次看到你寫的字,我心裡就有種安慰。”

趙子易有點尷尬,杵在那裡笑不出來,臉色有點難看,斜視了她一眼,便轉過頭不再理睬她。

他們幾日沒有再聊天說話。他不理她,她也不找他

平靜了幾天,她對他卻有一種莫名的衝動想要靠近他,好幾次想開口跟他聊一些話題,但又不知如何開口。

她明白,這絕對不是喜歡,在她心裡,她把他當弟弟一樣看待。想着首先光是年紀她就大他兩歲,他一個14歲乳臭未乾的男孩,身體都沒長開,怎麼的都得稱呼她一聲姐姐。年紀還好說,她最看不慣的是他個子小就罷了,還有一雙看上去比她還細長的手,沈清晨評定一個男孩被女孩尊重的標準,就是他能吃苦耐勞,而吃苦耐勞的準則就是先看他的手。如果一個男子的雙手不僅粗糙寬大,還很厚實,證明他幹活勤快,事事親力親爲,這樣的男孩子纔是好的男孩子,不嬌氣,不矯情,既通情達理,又善解人意。

沈清晨從小到大農活幹多了,手是要比一般女孩子要粗大點的,她的手反而長得更像男孩子的手。而趙子易的手,不僅細嫩,修長,還比很多女孩子的都要好看。她斷定他沒受過生活的苦,沒有幹過農活和太多家務活。在家裡應該是被爸爸媽媽姐姐們捧在手心裡呵護着長大的。所以這雙手長到這個年紀了還是這麼的好看。像有錢人家少爺的手,又像官宦人家註定一輩子拿筆桿子吃飯的貴族子弟的手。

沈清晨覺得自己看上去比他大很多,也老很多。當時她剪着齊肩短髮,長得眉清目秀,兩人面對面,雖然他給人的感覺很沉着穩重,但她還是感覺自己比他成熟很多。那幾年流行看韓劇,韓劇裡有很多美麗的女主角,同學們看到那些女主角後,都說她長得有點像韓國的電影明星“孫藝珍”,還給她取了個外號稱她爲“中國版孫藝珍”。而在他面前,她像箇中年版的孫藝珍。

趙子易雖然沒有白皙的皮膚,氣質也有種成功男士的穩妥,但他的臉卻長得很幼態,是那種很抗老的臉型,俗稱“娃娃臉”,他的臉部皮膚光滑緊緻,是正常男生該有的膚質,這讓他的臉部年紀保質期得到更多的保證,保證這張臉還可以年輕很多年。

他們就這樣又沉默了幾天,這天早上,有幾個女同學到她座位上聊天說笑。女同學菲菲跟她聊最近週末在家看的韓劇《我的女孩》和《豪傑春香》,說這兩部劇又搞笑又感動,建議她有空看一下。還說孫藝珍最近又出新的電視劇了,也挺好看。聊得正火熱時,菲菲突然一本正經的問了趙子易一句:“趙子易,你覺得清晨長得像哪位明星呀?她像不像韓國電影《假如愛有天意》裡的女主角孫藝珍?

“啊?”趙子易聽到菲菲問他,轉過身緩緩的注視了沈清晨一會,始終是那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半晌,才慢吞吞的回覆她們:“我覺得像《天龍八部》裡的阿朱姐姐。”說完這句,他看着清晨,直到看得她有點不知所措,不好意思起來。方纔轉過身去,不再往下說。

沈清晨搞不懂他爲何會覺得她像阿朱姐姐,她平時並沒有很照顧他的地方,反而還需要他照顧她多一點。她也從來沒有告訴過他,在心裡把他當做弟弟來看待。他卻爲何這番說辭,真是讓人有點摸不着頭腦。

沈清晨在心裡琢磨,是的,在他心裡,他應該是把她當做像他親姐姐一般的女子來敬愛。

而在她心裡,也是把他當弟弟來對待。他們都把各自當做友愛的親人來相處。

兩個月以後,月考成績出來了,經過同學們的辛苦努力,大家都發揮超常,月考整體取得了不錯的成績。老師們心情大好,答應給同學們一次放鬆心情的機會。週三晚上讓他們到多媒體教室看一場電影,碟片自定義,可以自備,也可以去老師家取一部想看的影片。同學們冥思苦想,都不知要看什麼電影,商議無果,始終無法做出決斷。

正巧這天,化學老師在課上講冰的熔點這個知識點,舉了許多例子,最後聊到歷史上著名的海難《泰坦尼克號》,竟牽出老師當年有幸看到這部電影盛況時的回憶。

老師感慨地說到:“當年看這部轟動全球的影片時,簡直到了人山人海,萬人空巷的地步。1997年電影在全球首映,1998年纔開始在中國內地上映,電影院裡有學生專場,是免費播放的。老師讓我們這些窮學生去看,說是電影公司爲了打廣告做宣傳纔給學生免電影票的,我們沒有珍惜,沒有把握住機會,後來看過電影的同學們回來後對影片讚不絕口,每天都在討論電影裡的故事情節和那些經典臺詞,走到哪都能聽到人們議論這部電影。搞得我們心癢癢,終於忍不住也跑去看了。不幸的是,此時廣告已經在全國打響,去電影院看的人實在太多,普通觀衆都是一票難求,學生專場也早已撤了,我們若要看就得掏錢買票,這時的我們真是後悔莫及呀!”

“不過物有所值,看過之後,我和同學們都覺得這部電影看得不冤,電影票花得值,在座的同學們如果沒有看過的話,有條件可以去看一次,故事真的非常感人,那艘巨輪撞冰山的場面十分的讓人震撼。”隨後,老師又問起,誰家有這部電影光碟,可以貢獻出來一下,讓同學們統一觀看一次,感受一下那種讓人震撼的場面。

正當同學們在追問哪位同學有這部影片的時候,清晨用胳膊肘推了推綠荷,看了看她,兩人沉默了一下,她跟綠荷都看過這部電影,還知道這是綠荷的哥哥最喜歡最珍愛的電影之一,他收藏有影片,就放在家中。

這部影片最終被綠荷貢獻了出來,雖然他哥哥一再強調不能外借,因爲碟片一旦刮花了就很卡殼,以後再拿出來看,影像就不似之前看的那麼順暢了。奈何爲了同學們,她還是犧牲了一次哥哥的影片。

電影的開頭比較無趣無味,同學們有點看不懂,覺得很無聊,且不太會欣賞影片的拍攝手法,都在偷偷的說並不像老師口中所述的那般好看,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許多同學開始在多媒體教室裡鬧鬧哄哄起來,說話的說話,走動的走動,吃零食的吃零食,沒有一點想要認真看電影的跡象。

這時,沈清晨實在忍不住了,生氣得站了起來大聲的呵斥那些吵鬧的同學們:“你們不想看的人可以出去,不要妨礙想看的同學,你們知道我們爲了拿到這部影片費了多少勁嗎?你們懂不懂得珍惜別人的勞動成果?如果實在都不想看,我們立刻把影片收回去。”同學們被沈清晨突然大聲的呵斥聲驚呆了,大家看了看她,都默不作聲的安靜了下來,不敢再做任何動作惹惱她,老老實實的認真看起了電影。

這時,沈清晨看到不遠處的趙子易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那種眼神分明帶着恐懼和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