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
主子不好也是主子,胡媽媽畢竟是下人,不好直接說李心蓮的不是。
但是胡媽媽打心眼兒裡瞧不上李五爺那一家子人。他們家老太太活着的時候,就很不招人待見。刁鑽,刻薄,還特別護短。五老爺讀了幾年書,沒讀出名堂來,倒是十分自命不凡,吃喝玩樂樣樣精通,正經本事一點兒沒有。而五奶奶出名的吝嗇,又愛搬弄是非,吹風撥火,一族裡沒人待見他們一家子。雖然歹竹也出好筍,但機率畢竟很低。更常見的是上樑不正下樑歪,這家的幾個孩子也都不討人喜歡。
尤其是李心蓮,胡媽媽覺得這姑娘天生心眼兒就是歪着長的,大人又沒往正路上帶。現在爹跑了,哥哥不在,她們姐妹兩個沒人管束,還不知道會幹出什麼事兒來呢!
要說李心蓮和黃嫂子來往沒什麼所圖,胡媽媽一萬個不信。
“他們見過幾次,都說過什麼?”
“據說是見過四五回吧?這是她見着的,可是黃嫂子要是跟其他人一塊兒出去買菜什麼的,她見不着,就不好說了。時間也不算短了,可能有幾個月了。至於說的什麼,她就不知道了。不過有一回李心蓮走了之後,黃嫂子戴了一條新的抹額,朝別人炫耀過。”
李心蓮爲什麼要巴結黃嫂子呢?
李心蓮再落魄,也比黃嫂子這個做下人的奴僕要強。她又一向是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什麼值得她對黃嫂子這麼上趕着討好?
又林想都不用想——她圖的當然不是黃嫂子,而是黃嫂子上頭的別的人。
想到從前李心蓮對朱慕賢很就處處留心,任何一個機會都會緊緊逮住不願放過。可那是在又林與朱慕賢定婚之前,雖然她對李心蓮乾的事兒看不上,可是李心蓮沒有觸犯到她的底線。
可李心蓮與黃嫂子接觸是這幾個月的事,又林去年已經和朱慕賢定下了親事,李心蓮還要打什麼主意,那可就令人無法容忍了。
胡媽媽顯然也想到這一節了——李心蓮乾的這事兒稱得上沒臉沒皮了。李家也是講究臉面名聲的人家。象李五爺這一家子,乾的事兒也的確是罕見了。
不過胡媽媽沒把李心蓮當回事兒。李心蓮能怎麼折騰?往族裡遞個話兒,把她給看起來就完了,掀不起什麼大浪。
胡媽媽在意的是黃嫂子。
黃嫂子心向着大太太。又想給自己女兒謀個好出路。
她在大太太面前肯定沒少給又林下刺兒——胡媽媽簡直百分之百能肯定。同是當管事媽媽,在哪一家差別不大,想上去就得把別人踩下去。換了胡媽媽處在她那個位置上,指不定也得這麼幹。
黃嫂子在朱家已經待了幾十年了,關係深,根基穩。這麼個人可以給你構成很大的麻煩——更不用說她還在廚房這樣要緊的地方做事。
可是又林初來乍到,地頭不熟。根基不穩,再加上又是新媳婦,頭一陣子肯定要夾起尾巴老老實實的做人,想一下子把黃嫂子這樣的人物給壓服、或是拔除了,都不容易。
說這話的時候,胡媽媽並沒有特意避人,小英和翠玉在外頭收拾箱子,也都能聽得見。但也只限她們兩個了。其他人都不在近前,聽不到她們說什麼。
小英和翠玉就算現在沒聽到,胡媽媽也肯定會告訴她們。黃嫂子這事兒不算小事。得主僕一心,纔好謀劃應付。
再說,眼看朱家要進京了。進了京她們主僕幾個人生地不熟,勢單力孤的,那事情會更棘手。現在好在孃家近,有靠山,又是熟悉的地方,要做什麼事兒都方便。
朱家已經開始在收拾着預備進京了,雖然不是立刻動身,但是多也就到這個月月底。或者下個月月初就會上路了。再晚的話,天氣就徹底熱起來了,別說老爺子和老太太了,就連大太太這個年紀,都不一定吃得消。胡媽媽也要給又林收拾東西。一些大件的傢什器物當然不用搬去京城,想必京城也不缺這些東西。可是箱籠細軟也絕對不少。哪些用得着,哪些並不必須。哪些要帶走,哪些留下來,都要斟酌挑揀。
胡媽媽已經聽說了,這次去京城,說不定就要長留在那裡,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回於江的機會了。本來她還預備了好些話安慰又林,可是看又林一如既往平靜從容,壓根兒不用她安慰。胡媽媽欣慰之餘,未免也有些感嘆——果然奶奶那次測卦測的準,姑娘可不就是個遠嫁的命麼?
這卦還說姑娘是富貴的命,是要享福的,看來也會作準了。
主子是富貴命,她們這些跟着的人當然也吃不了虧。
胡媽媽出了門先去解決李心蓮那事兒。就算她幹不出什麼事兒來,癩蛤蟆不咬人也夠噁心人的。再說,李心蓮這麼幹,明顯是不顧廉恥了,整個李家不能陪着她一起丟臉。萬一讓朱家覺得李家姑娘都欠家教,牽累到自家姑娘,那可糟透了。
胡媽媽出門方便得很,都不用走大門,直接走後門,出了這邊門,拐個彎,幾十步就到了李家了。
林媽媽一見胡媽媽回來,臉色有些複雜,很快擠出笑臉來迎上去:“喲,老姐姐,你怎麼回來了?”
胡媽媽也笑着說:“偷個空兒回來取點兒東西,再跟奶奶回個事兒。”
林媽媽還想再搭話,胡媽媽已經撇下她往前走了。
林媽媽臉沉下來,哼了一聲,重重的吐了口吐沫,才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四奶奶聽了這事兒,果然臉色也很不好看。
她也從來沒聽說過有正經人家姑娘幹出這種沒臉沒皮的事兒的!李心蓮家現在已經與街上的那種破落戶沒兩樣了,她真幹出什麼來,那就是生生打李家的臉。
四奶奶又問又林在朱家過得怎麼樣,胡媽媽嘴裡當然是實話:“老太太、老爺子、還有姑爺,那都沒得說,待姑娘是一百個好。姑爺連書房都不去了,一心粘在姑娘身上哪。怪不得人家都說如膠似漆,果然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四奶奶十分欣慰。女兒夫妻恩愛,這讓四奶奶長長鬆了口氣。
“她婆婆呢?”
“大太太聽說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出身,心氣兒高。我聽朱家其他人說的,大太太剛過門,連自己婆婆都看不起,覺得朱老太太不過是小門小戶平頭百姓家的閨女。又跟着大老爺在任上做了幾年官太太,脾氣越發大了。不過那是以前,現在看着,大太太對公婆還是很恭敬的,對咱們家姑娘……雖然不算太熱乎,可也沒有挑刺找碴兒。”
四奶奶點了點頭,沒有出聲。
這個婆媳間要是處不好,女兒往後十幾年,幾十年只怕都過不好。
胡媽媽又說:“姑娘今天下了廚,做了一道酒釀蒸丸子,一道糖醋排骨。大太太倒是誇了兩句呢,兩樣都吃了不少。”
“這是應該的。”
媳婦對婆婆自然得恭敬、討好。這不光是爲了討她喜歡,更重要的是能給自己博一個孝順的名聲。
這名聲別看不頂吃穿,可有時候比吃穿都更要緊。起碼在婆媳爭鬥中,名聲好,佔着理的一方總會博得更多的同情與支持。此消彼長,進可攻,退可守……
四奶奶雖然沒讀過兵法,可是誰說婆媳相處不需要兵法謀略呢?
有胡媽媽跟着,四奶奶也還算放心。只是女兒眼見着就要遠赴京城,四奶奶一想起來就難免揪心。
雖然當着又林的時候四奶奶顯得並不在乎,可那是爲了怕又林難受。
孩子要遠行,哪有父母不掛心的呢?
胡媽媽走了之後,四奶奶打發人去鋪子裡找李光沛,李光沛知道了這事兒,也半分都沒耽誤,換了衣裳就出門去了。
可是等他回來,四奶奶並沒有等來自己預期中的消息。
“族裡人沒答應?”不該啊!這樣喪德敗行的姑娘,族裡肯定容不下,必然會處置她的。
“她不在家中,讓人翻尋了一下,她的隨身之物都不在了。”
四奶奶吃了一驚:“有人透了風聲給她?”
“時間很短,就算有人有這個心,也來不及做什麼。應該是她自己爲了別的緣故先走了一步。”
“她妹妹呢?”
“她還不知道她姐姐已經跑了呢,還指望她姐姐買了菜回來給她做晚飯。”
四奶奶忍住已經到了嘴邊的怒罵。
這家子人都是狼心狗肺的,兒女、兄弟姐妹對他們來說沒一點兒意義。他爹既然能扔下兒女跑了,他閨女也能扔下妹妹跑了。
“不過她倒是說了些旁的事兒,四丫頭可沒少幹糟心事兒,和鎮東姓唐的那幾個混混都有來往了。”
四奶奶這會兒可就顧不上生氣了:“她和那些人有來往?這丫頭莫不是瘋了?”
這不是自己找死麼!那些人可都不是什麼善茬,她一個姑娘,能和那種人有什麼來往?這簡直想都不用想!
當初他爹要把閨女推入火坑,她還哭着喊着會跑,現在卻自己就跳進了火坑了!
————————————
電熱暖手寶漏水其實早就開始了,但是因爲漏得慢,我一直覺得不對勁卻沒發現到底是哪不對勁。直到昨天它漏在我手上了,我才恍然大悟——它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