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是戰時狀態,且能理解這大漢的憋屈,滿大人訓斥了挑事的大漢幾句,便草草了事,招呼衆人散了。從滿大人口裡得知正定練軍被安排在奉天修整了,一個原因是損失過大,再則士氣也比較低落。看着滿大人帶着親兵走了,咱5人和那3個大漢留在了酒樓中,我瞅了眼那3人,發現他們也在瞅咱們,一想這事吧就算過去了,都是志同道合的軍人,可以從他們那裡知道點前線的情況。於是吧我便笑着走了上去,握着挑事的大漢的手說:“所謂不打不相識,今天結識3位壯士,真是有幸啊。”那大漢雖然有些魯莽,可也不是完全不懂交際的人,聽我這話後臉上逐漸浮現出憨厚的笑容,說到“剛纔多喝了兩杯,有得罪之處還望多多包涵。哈哈哈…..” 就這樣,那大漢賠了店家些銀子,咱8人就一塊走出了酒樓。既然也是當兵的,那麼他們也是駐紮在城外,因此咱幾個就一道出城,期間我可勁的問他們前線的情況,這三人也是知無不言,什麼三層樓那麼高的鐵甲戰艦啊,什麼日本人矮雖矮卻有力量啊,武功也不差啊,什麼咱大清的戰術不對啊,總之咱幾個聽了總覺得這次去了就回不來了。
到了出城處咱5人就和他們3人道別了,各自奔營地去了。等回到了營地,已是戌時,衆人基本也都從奉天城裡回來了,在生火做飯。咱幾個把帶回來的兩瓶老龍口白酒拿出來,分給了雷館長他們,再和他們添油加醋的聊起了今天在奉天城裡遇到的這檔子事,聽得雷館長一直說想和那個大漢比劃比劃。九月中旬的盛京(今遼寧省)天氣已經開始轉涼,而我們這羣四川來的兵明顯就準備不足了,有的就一雙草鞋,合着單衣。你要問原因,說來就話長了。大清各府縣的駐軍以營爲單位,且一個營的配給和奉銀是固定的,這就給了當官的極大的“活動空間”,爲了收穫政績對外宣稱的兵營人數往往是實際人數的兩三倍,有的甚至比例更高,而遇到比如剿匪啊這類的事情需要人的時候,又想方設法的四處抓壯丁,所以裝備不到位就成爲常事。因此呢,咱5個到了奉天城裡,還採購了十來套棉襖外帶幾十雙當地人過冬穿的鞋,裝備了我領導的“義勇軍”30號人,這在後來的戰事中起到的作用就大發了。
吃過飯,軍官就按等級盤坐在一起討論了快一個時辰對付日本人的戰術,怎樣修戰壕啊,怎麼破騎兵啊,怎麼搞偵察啊,另外還傳達了一個好消息,奉天城裡的軍火庫已經接到朝廷的命令,會發放一批後堂連發槍給咱們去遼東的兵,雖然咱“義勇軍”三十號人貌似沒有一個用過槍。會後咱幾個就看着星星,聊着家常的事,很快就睡着了。
很快到了第二天清晨,咱指定去遼東的五千人就和其他駐防奉天府一帶的兵就相互道別後出發了,領頭的還是趙士戰。一路上,從老趙那裡傳達下來的信息是同行的還有很多小夥伴啦,銘軍,毅軍,盛軍,奉軍及靖邊軍、蘆榆防軍、仁字虎勇、盛字練軍及吉字練軍、齊字練軍、鎮邊軍等等,每一路都是藏龍臥虎,人才濟濟,總之就一個意思,這次咱四川這5000人就是過去學習學習說不定一槍不放就打贏了,大家就等着回家聽候封賞吧。你別說,讓這姓趙的這麼一忽悠,很多愣小子真還信了,一路上看着過路的鄉民傻笑着且熱情洋溢的跟別人打招呼,我直瞅着感覺這些哥們吧都把自己當嶽武穆一回了。
一路上除了擺點龍門陣,咱們“義勇軍”還一直襬弄着發下來的槍,槍支有限,平均兩個兵一支,15發子彈。咱30個編外人員都不會用啊,所以吧我也就不恥下問了一回,拉着那個李姓額外外委讓他教咱如何使槍。這人還也算個爺們,不是太記仇,看樣子應該是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咱們了,也就半天的功夫,這槍的基本結構和使用方法咱都算弄明白了,只是“青城四少”對槍顯得有些嗤之以鼻,認爲洋人的玩意都是奇淫技巧,打仗還是用劍來的痛快。
1894年9月18日,經過了兩天的奔襲,咱四川的5000人馬終於到達了指定位置:九連城。而這時我們得知了一個不太妙的消息,於昨天發生的黃海海戰中我大清的北洋水師損失慘重,另外還在這邊遇到個懂點筆墨的董師爺,提到了小日本軍中一個叫乃木希典的傢伙寫了首歪詩:肥馬大刀尚未酬,皇恩空浴幾春秋。鬥瓢傾盡醉餘夢,踏破支那四百州。頓時我們心裡那個鬱悶啊,可嘆我煌煌華夏到今日卻被蕞爾小國欺凌。於是我當下就昂首闊步,氣宇軒昂的賦詩一首:戰鑼圓鼓鳴皇天,簞食壺漿祈親還。鐵馬金戈滅倭夷,唐風漢骨後人談。吟完詩句,哥們我就重重的甩了甩頭,然後把手放胸前往下一按,頓時迎得了衆人喝彩。
話說的漂亮是必須的,事也要一件件開始準備了。九連城始建於金代,大小九城相連,到了明清兩代就是中朝通商的要道,同時,也是兩國使節往來的必經之地。如今葉志超,聶士成,毅軍太原鎮總兵馬玉昆,河州鎮總兵衛汝貴又帶兵在朝鮮境內和日軍在周旋之中,而我呢現在好歹也是個軍官,所以每天都會得到從上面傳達下來的最新戰況,聽着軍力的分配和部署情況,我直觀的感覺清軍有點懸。咱領頭的趙士戰似乎也有些不詳的預感,這些天除了和各路守軍領導交流溝通外,什麼指揮修工事啊,架設大炮啊,操練兵勇啊,也算的上事必躬親了。咱“義勇軍”在這個過程中很快在軍中小有名氣了,於大偉這小子貌似眼睛特好使,在本來的咱5000人的軍官槍法比賽中,他作爲自願者參賽結果得了個第三名,笑的他合不攏嘴。呂頌是在逗樂似的比武中,打贏了趙士戰,這小子好像原來還沒有使出看家本領。馬大臉和小白執勤那晚,本來是開小差跑到營地後面的小山坡下逮野兔來烤,結果意外撞見了一個日本間諜來打探消息,兩人合力把他給抓住了,又使了些手段逼這個探子說出了日軍正在策劃進攻九連城,打這事以後當兵都叫馬大臉爲小馬哥,稱小白爲白爺。而我呢,還是繼續忽悠唄,文化人嘛,把老爹讓我帶上的孫子兵法這麼一看,沒事的時候就在當官的面前背上一段,再加上點地理知識啊,誒,雖然官職沒變但我很快成爲“高層決策人”之一。其餘像神拳武館的人和“青城四少”當上了武術指導,一撥教拳腳,一撥改劍爲刀教兵勇如何砍的到位。張半仙被衆人圍着算前程,馮包子被叫去給高級軍官備伙食,劉破爛好像對工事的構造有些天賦,每次當官的檢驗,別人的是一踹就垮,他的是怎麼踹都沒事。衛和尚識字,就被拉去幫不識字的士兵寫家書。唯獨付阿門想找當兵的聊,別人不樂意搭理他,爲啥呢,他開門閉口要主的慈愛,一直唸叨着什麼別人打你左臉就接着讓他打右臉,你說都快開戰了,誰還有心情聽這個?於是我尋思了下,給他安排了職務:傷兵救護隊組長。沒想到,他真會些醫術,有些個水土不服的士兵喝了他配的草藥,居然過個一天半天的就沒事了。
我們這邊在緊鑼密鼓的準備着,日本人那邊比我們還拼命,我們入九連城不到10天后各種間諜,殺手已經在城內外及周邊地帶大肆活動,說得不好聽點,一隊當兵的走出去巡邏,如果有人跑去方便一下落了單說不定人就沒了。當然咱們這邊吧也不是吃素的,到開戰之前抓獲了間諜20來人,和殺手的對戰中也各有勝負。這還不是最要命的,遼東的天氣到了10月中下旬就只剩幾度了,夜間更是到了零下,風還特別大,這對於我們這幫四川人來說已然是嚴冬的天氣了。很多士兵腳開始出現裂口,輜重上面所有的棉的東西都開始拿出來用了,這回還是付阿門拜的上帝厲害,他不知道從哪兒學會了用幾種植物的葉子製作一種白白的軟膏,往皸裂的地方一塗,過兩天就好了,也不感覺冷的那麼厲害了。
當地很多老鄉被臨時徵用了,起初奔死奔活不幹,說什麼朝廷幹仗關我屁事,咱們是費盡口舌,好說歹說,民族大義啊,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啊,小日本殺人如麻你跑了親戚朋友怎麼辦啊,他們終於也就不跑了,幫着咱們蒐集物資,修築工事什麼的,順帶着教咱一些當地過冬必備知識。東北人性子比較剛直,時不時的和咱當兵的起衝突,起初軍官還出來勸架,後來一想權當練兵得了,便笑眯眯的往旁邊一坐,看當事人比劃拳腳,誰打贏了就賞二兩白酒。就這樣打着打着吧,有那麼百來個當地人就直接被編入了咱“義勇軍”行列,又臨時選了三個當負責人,一個叫王大成,是當地一個農民,個子中等但身胚很寬,四肢很健壯,掰手腕咱“義勇軍”原來的三十號人裡只有雷館長贏的過他。第二個叫牛更生,大高個,國字臉,長的是方方正正,原是個獵戶,經常會給咱們一些驚喜,今天打到只狍子,明天抓到幾隻野雞,改善軍營生活就全指望他了。還有一個叫黃永生,生的是北人南相,和於大偉一般高,是當地的一個教書先生,寫的一手好字,對當地的環境那是相對熟悉,而且由於是文化人比較有愛國熱情,他讓私塾裡的學生們隨自己父母轉移到奉天府去了,然後自己趕來兩頭牛馱着些糧食,乾貨,衣服什麼的主動來到了咱的營地。
就這樣,在殺氣和陰氣逼人的環境下,咱們在入城後的一個月裡漸漸熟悉了防守的城池,城外的陣地,以及周邊的各個村落和主要幹道。九連城往西南方向就是金州和旅順,而如果旅順一失日本海軍陸戰隊則可以從海上登陸,兩小時打到天津衛,而天津衛在往西100多公里就是京師了,因此九連城是至關重要的第一道屏障。我們設想着敵軍來犯的種種可能,最後擬定了城外的兩道防線。首先從朝鮮到九連城,大路有兩條,小路兩條,但都會在離城將近一個時辰的距離處合成一處,隨後就是一條沿河的道路,旁邊盡是百來米高的山坡,再走兩刻鐘便走到道路的末端,後面就是開闊的平原了。我們的第一道防線便是在路口之初旁邊的山上架設16尊大炮,配合大炮的轟擊,洋槍隊配備大刀隊就猛虎下山直撲敵軍,打他個出其不意。而第二道防線則是在道路的末端看不見情況的那側埋伏騎兵,等到敵軍出現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動攻擊。最後一道防線就是在城外前800米左右了,挖了三排戰壕,敵人進入了射擊距離便開槍,且這個距離城頭的58尊大炮也夠的着,如果敵人離的近了就用大刀展開肉搏。
朝鮮那邊陸陸續續退下來很多兵勇,河南的兵,甘肅的兵,河北的兵,山東的兵,陝西的兵,安徽的兵,湖南的兵,一時間九連城顯的更有了人氣。大家操着不同的方言,卻是描述的同一個話題,那就是如何跟日本人打這場仗。有的人不是太服氣,抱怨着葉志超,馬玉昆,說是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有的顯的有些沮喪,認爲人員素質,兵器配備各項都不如人,打敗仗是必然的事情;有的已經有些畏戰了,待到天黑便當起了逃兵。更糟糕的是,這樣的混亂造成了誰也不服誰的局面,有些個省與省之間的小夥伴還打起了羣架,於是吧,哥們這口才又發揮了重要的作用,看着要動刀子了,就出來合個圓場:日本人馬上就來了,大家都是兄弟,一致對外,幹完小日本再比劃比劃。誒,這樣一回二回的,經過衆“高級決策人”的努力,軍士們又冷靜了下來,一起思考着如何對付完小日本喝大酒吃大肉。
就這樣在有些焦慮,有些興奮,又有些忐忑不安之中,日本人在1894年10月24號殺氣騰騰的越過了鴨綠江,直撲我們的陣地而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