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凝芳這一夜都沒有睡好,一想到今日看到信上的內容,就無比的興奮。
原來阮筠婷真的和那個叫君蘭舟的有一腿!徐凝芳忍不住輕嗤一聲,阮筠婷可真是不知道知足啊,有了戴明那樣優秀的未婚夫婿,還要在外頭勾搭男人。不過那個君蘭舟她也見過,當真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也難怪阮筠婷心動了。可她竟然還敢約君蘭舟去南郊松江見面!這不是揹着未婚夫婿偷情是什麼?如果這件事被戴明知道……
徐凝芳越是想,越是覺得興奮。只是問題來了,她若去報信,戴明不可能輕易相信,畢竟之前有了春|宮圖的那件事,這次她必須要有確鑿的證據才行,老太太那裡更是如此。
想到此處,徐凝芳越發氣憤,好在老太太昨日沒有重罰她,否則這一次豈不是要讓阮筠婷笑掉了大牙。眼下當務之急,就是藉着阮筠婷“偷情”的事做文章。
明日先去看看,待確定確有其事之後,想法子讓老太太和戴明看穿阮筠婷的本質。這一次,她絕不會再撲空了!
徐凝芳一夜輾轉難眠,次日清晨去給三太太請了安,便回了香姨娘院子裡做針線,到了晌午時分,與香姨娘說了一聲,換上保暖的棉襖和長裙,外頭披了件深藍色的棉斗篷,戴好了風帽,出門往南郊的松江趕去。
眼看着要到新年,樑城大街小巷都熱鬧無比,昨日新下的一場大雪,爲髒污了的地面鋪上一層嶄新的雪毯。銀裝素裹的世界分外清新,市井嘈雜聽來都極爲悅耳。徐凝芳僱了輛馬車,直奔大梁城的南郊而去,一路上掀着窗簾看外頭的景色。心情愉悅的幾乎哼出歌來。
臨近南郊,人煙漸漸稀少,徐凝芳打發了車把式。自行沿着結冰的松江岸邊向前走去。遠山近樹此刻都被白雪覆蓋,一層新雪覆蓋着,顯將江面和岸邊連成一線,整個世界冰冷乾淨。其實徐凝芳看到松江已經結冰的寬闊江面還是有些害怕的,那年她爲了陷害徐凝霞,低估了江水的深度和湍急自行跳入,險些丟了性命。當時的恐懼到現在還有殘留。不過好在。江面已經凍結的堅硬無比,她這個體重,絕不會掉下去就是了。
徐凝芳沿着江面向前尋找,因爲確定阮筠婷會在這裡私會情郎,所以心裡格外歡喜。果真。不多時就看到前方岸邊停靠着一輛灰撲撲的小馬車,車上是空的,沒有下人跟隨。再向左側看去,一男一女擁抱着站在結冰的江面上,距離岸邊已經有了很遠的一段距離。
徐凝芳心中一喜,伸着脖子往那邊看去,但是因爲距離太遠看不清他們的衣着,一時間很難確認是不是阮筠婷和君蘭舟。
真的是阮筠婷嗎?
有了前幾次的經驗,徐凝芳再也不敢貿然去報信。一定要查的仔細纔是,轉念一想,說不定當面捉住阮筠婷“偷情”的事,阮筠婷定然會跪下來求她不要告密,到時候她以此作爲要挾,還能賺得切實的利益。等回頭要不要遵守諾言不也是她說了算麼。
徐凝芳的笑容越發甜美起來,提起裙襬,踏着結冰的江面上的雪,緩步走向阮筠婷的方向,她已經開始在心中設想待會兒她站在他們身後,阮筠婷會嚇成什麼樣子,會有多麼驚慌。
誰知,才走了十來步,卻覺得腳下冰面咯吱咯吱的響,徐凝芳起初沒有反應過來,還在繼續向前走,待到響聲越來越強烈,腳下的冰面也逐漸有了裂痕,她才倏然停下腳步,驚慌失措的低頭查看。
不對啊,阮筠婷和君蘭舟走到江心都沒事,怎麼她這裡就鬆動了?
算了,還是快些回去吧!
轉回身,徐凝芳快步往江邊走去,剛一邁步,就覺得腳下冰層咔嚓一聲巨響,身子一沉,瞬間落入冰冷的江水之中。
“啊!!”徐凝芳唬的尖叫,雙手攀住積雪的冰面,眼看着冰面的裂紋漸漸在擴散開來,棉裙和棉斗篷吸收了江水,沉重的讓她攀不住,想要爬上去,但越是掙動,冰面裂開的速度就越快!
“救命,阮姐姐,救命!!”徐凝芳臉色煞白,尖叫着求救,這時候也爲了求生,也顧不上什麼尊嚴了。
可是,眼看着阮筠婷緩緩走來,徐凝芳的眼睛卻有些發直,因爲阮筠婷身邊的根本不是君蘭舟,而是穿了男裝的嬋娟!
徐凝芳心裡又是一跳,電光火石之間,已經明白了什麼。
“阮筠婷,你害我!”
阮筠婷披着雪白的雲錦棉斗篷,站在冰面裂開處之外一丈遠。樑城冬日寒冷,他們所在位置的冰面已經約莫有一尺厚,如果不是她事先派人將冰面鑿開,然後又連夜凍上,憑徐凝芳的體重,冰面是絕不會裂開的。
“十二姑娘,你爲何要來。”
“你這個毒婦,竟然害我!啊!!”徐凝芳沉浮之間,喝了一口冷水。
“毒婦?比起毒辣,我不及你千分之一。徐凝芳,你若沒有害我之心,又豈會落入如此境地?”
“我……”徐凝芳雙手揮舞,好容易攀住一塊冰,劇烈的喘息了幾聲,換了一副嘴臉。
“阮,阮姐姐,求求你救我,你要什麼我都依你,阮姐姐!!”只要能活着回去,她一定要讓她好看!
“你的話可信嗎!?”
“可,可信,好姐姐,你救救我,救救我啊!”徐凝芳的臉色冷的發青,擠出的諂媚笑容比哭還難看。
阮筠婷冷冷的笑,“你是不是在想着,回去如何利用你這一身溼透的狼狽樣子到老太太那裡給我來一個證據確鑿?徐凝芳,我不會再容忍你了。”
這個世界,若是不殺人,就要等着被殺,她不能再繼續軟弱下去,該狠下心的時候,就要狠得下心。阮筠婷覺得,某些東西從她冰涼的心中流走了,而剩餘的東西,將在她的心臟四周建立起堅硬的殼,以後,她或許再也不會爲了什麼而心軟……
“我,我知錯了,我知錯了!救命啊!啊!”徐凝芳手下的冰再度裂開,她再次掙扎沉浮起來。
“當年你就是在這裡落水,是我不顧性命將你救了上來,之後你非但不懂感恩,反而種種陷害算計,每一件都要致我於死地,如今,我再將你送回這裡,你我之間的一切,就此結束吧。”
“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救……”
徐凝芳揮舞着雙手想要再攀住什麼,身子卻被吸了水變的沉重的棉裙和棉斗篷拉的往下沉。
眼看着徐凝芳沉了下去,阮筠婷真的想這麼算了。嚇唬嚇唬她,她應當也會吸取教訓。但是徐凝芳這個人並非良善,她不能再放虎歸山。
徐凝芳在做事之時,何曾想過給她留條活路?
阮筠婷閉上眼,回想自己的人生,當真是失敗重重。遠的不說,就是最近:得寒熱病;在林子被追殺落入巖洞;彈奏羽管鍵琴;在到徐凝芳幾次三番的陷害。每一次都是九死一生,每一次能活下來,都是因爲運氣好。
她不能再靠運氣而活,不能在依靠任何人。她要靠自己,她不會再婦人之仁,不會再愚昧下去,秉持着現代人的那一套人人平等的思想只會害了自己,因爲有些人根本不值得她這樣對待!
在這個人吃人的世界裡,若不做強者,就只能被人吃!
徐凝芳的身影終究消失在江面上。鵝毛大雪隨着嗚咽的北風鋪天蓋地而來。再過一陣子,白雪就能掩蓋一切痕跡。冰面也會再度凍結。沒有人會發現這裡曾經有一個裂痕。
“姑娘,咱們……”嬋娟抖着聲音。
阮筠婷道:“將你那雙增高的鞋子脫了燒燬。身上的衣裳也是,一件不要留。咱們還是從來時候的路繞回去。”
“是。”
“今日之事……”
“奴婢不會說,誰也不會說的!姑娘一定要相信奴婢!”嬋娟驚慌失措的連連解釋。
阮筠婷聞言一笑,看來她真是嚇壞了嬋娟。不過這樣也好,不再下人們面前立規矩,他們就會蹬鼻子上臉,如紅豆那樣分不清自己是誰了。
“走吧。”阮筠婷戴好風帽,在江面積雪上尋找來時的足跡。
阮筠婷和嬋娟離開南郊之後直奔城裡,到藥鋪去按着李聖手的給開的單子抓了許多的藥,隨後回到了徐家。
“姑娘,四奶奶來了,在屋裡等了您一會子了。”才踏進院門,紅豆就迎了上來。
阮筠婷將披風脫了,隨手遞給她,道:“給四奶奶上了點心嗎?”
“上了的。”
說話間,阮筠婷到了正屋,羅詩敏穿了身水藍色的對襟嵌白兔毛襖子,盤腿坐在暖炕上,微微隆起的小腹被衣裳蓋着,基本瞧不出來已經有了四個月的身孕。
“詩敏,大雪天的怎麼來了?”阮筠婷笑着坐在她身邊。
羅詩敏擔憂的打量阮筠婷,嘆息道:“我這一有了身子,你四表哥什麼都不讓我知道,今日若不是代雲說走了嘴,我都不知道你竟然染了重病。怎麼樣,你好些了嗎?”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