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筠婷搭了一輛馬車,快速趕回徐府。趕在酉時之前進了后角門。與韓文淵談成了那件事,心中暢快無比,一路上腳步都輕快了許多。不過阮筠婷仍舊不忘了竭力模仿阮筠嵐的一舉一動。只扳着一張酷臉,如出府時候那般,遇上了有行禮問安的也是冷着臉點頭罷了。
越接近蘭思院。腳步越快,只要回了她自己的去處,將衣裳換完,這一次出行便是神不知鬼不覺了。
推開綠色油漆的院門,見院子裡並沒有人,阮筠婷有些奇怪。快步走向東廂房,開門閃身入內。隨手關好房門。心霎時間安定了。笑吟吟的道:“紅豆。嬋娟,我回來了。哎,快給我弄點茶來吧。”
“要不要在給你弄點點心?”
裡間傳來老太太威嚴的聲音。
阮筠婷心裡咯噔一下,完了……
“老祖宗……”好容易挪動灌鉛似的雙腿到了裡屋,正看到老太太端坐在羅漢牀上,身旁站着韓濱家的和阮筠嵐。紅豆、嬋娟,可兒和笑兒四個丫頭齊齊的跪在地上。
見她回來,紅豆和嬋娟擡頭看了她一眼,復又低頭。
阮筠婷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撩衣襬跪倒在地,抖着聲音道:
“婷兒問老祖宗金安。”
“不錯,真不錯。”老太太站起身,踱步到阮筠婷跟前,上下打量她一番,道:“你倒是聰明,扮的還挺像!!”
阮筠婷打了個寒顫,老太太聲音溫和如常,可怎麼聽都覺得毛骨悚然。看來人的好運氣也有用光的時候。纔剛“套圈”歪打正着了九次,這不,回了府就被抓包了。
“婷兒知錯了。”阮筠婷叩頭。
老太太不說話,目光掃過一屋子的人,衆人背脊上都冒了涼氣。
半晌等不到老太太的回答,阮筠婷擡起頭,不料正觸到阮筠嵐冰冷的目光。心頭一跳。她好容易才修補了和弟弟的關係,難道要因爲這一次功虧一簣?他的眼神,甚至比老太太即將的責罰還要讓她害怕。
愣神之時,老太太掏出帕子,彎身抹掉她額心的紅點,道:“我倒是有個聰明的外孫女,出府去,還知道扮成男裝,又知道好生利用這張臉。纔剛聽曹嬤嬤說你身子不爽利,我親自來瞧,卻不成想看到丫頭們緊張兮兮的給我跪了一地。”老太太語氣轉爲嚴厲,斥道:“說吧!你出去做什麼!有什麼事是下人不能給你做的!難道你規矩都白學了?這些日的進步都是做樣子的?”
阮筠婷羞臊的耳根子都紅透了,阮筠嵐如利劍般的眼神,更是刺的她渾身難受。但是在如何,她也要過了這關才行。
心念電轉,阮筠婷顫抖着手伸進懷裡,觸到脖子上用紅繩掛着的那個三角形的小布包。那是阮筠嵐前幾日特地從平安寺求來的平安符。若是她將平安符拿出來交給老太太,說她扮男裝是特地出府去給她求平安符的,老太太雖然會生氣她擅自離府,可也會感動於她的孝心。
攥緊了那個靈符,阮筠婷剛要動手扯下,卻突然鬆手,一個頭磕在地上,“求老祖宗責罰,婷兒錯了,不該貪玩,扮裝成嵐哥兒的樣子去逛廟會。實在是,實在是這些日子與曹嬤嬤學習,悶的太久了,纔會想出去玩玩。婷兒頑劣,讓老祖宗失望了。”
說着話,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一般落了下來。她不能那樣對阮筠嵐。就算被老祖宗責罰又如何?大不了關幾天,或者餓幾頓,在不就挨頓打。這些苦她受得住,也是她應當受的,就算罰了,對於她的未來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因爲老祖宗是真心的疼她。可是,這世上有些東西若是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以前這身子的主人傷害阮筠嵐良多,她若是也那樣,豈不成了真正的阮筠婷一樣的人渣?她不能踐踏阮筠嵐的一顆真心啊。
思及此,阮筠婷哽咽了一聲低下頭,不再爲自己分辨。爲了賺錢而出府,無論如何也是偷偷出去了,挨罰也是她應得的,做事哪能不付出代價?
老太太嘆息一聲,其實阮筠婷已經進步了許多。她心中已很是歡喜。可是錯了就是錯了,不能因爲摻雜了各人的情緒就免去責罰,無規矩不成方圓,她身爲徐家的當家主母,決不會開這個先例。
“韓濱家的,帶阮姑娘去祠堂。在祖宗面前跪足十二個時辰才許出來。”看向阮筠婷,嚴厲的道:“好好想想,你到底錯在何處!”
韓濱家的面露不捨,但仍舊行禮道:“是。”
阮筠婷心下平靜,叩頭道:“多謝老祖宗賞罰。”卻沒有說不會再犯的話。因爲她不能保證以後會不會出府還被抓到,她還要賺銀子呢。
老太太嚴厲的目光掃向跪着的四個丫頭,聲音毫無溫度的道:“這屋裡的奴才,知情不報,都打發了出去吧。”
“是。”韓濱家的應是。
丫頭們一聽,當下哭了出來,均磕頭求饒。
阮筠婷聞言連忙跪行了兩步抓住老太太的衣裳下襬,哭求道:“老祖宗,婷兒知錯了,此事是我自己的主意,他們都是服侍我的,沒辦法才聽我的話,求老祖宗開恩,別責罰了不相干的人。只罰我一人吧。”
“不行,就是這樣不懂事的惡奴才帶累壞了姑娘,韓濱家的,愣着做什麼!家生子都讓老子娘來領走,買來的交給周全家的,趕緊打發了出去。”
“老太太開恩,求老太太開恩。”紅豆和嬋娟幾人都連連磕頭。
阮筠婷叩頭哽咽道:“老祖宗,婷兒甘願受罰,求老祖宗饒了他們吧,您要怎麼罰我都行。他們都是無辜的,找份差事不易,憑白被我牽累了,出了府去,將來帶着不好的名聲,還有誰會用他們?那不是斷了他們的活路嗎!老祖宗是菩薩心腸,就饒了他們吧。”
“老祖宗。”一直沉默的阮筠嵐舉步向前,與阮筠婷並列跪下,道:“纔剛是我不讓他們跟您稟報的,錯都在我一人,着實不與他們相干。請老祖宗饒了他們,罰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