伭硯神色複雜地看着宋朦的背影,許久過後纔將目光放到明月光身上。
明月光難忍心痛,她最清楚宋朦的故作堅強,前一陣姑姑和姑父離婚的時候她也是這副灑脫樣子,可最後還不是一個人療傷。一想到宋朦可能現在正躲在哪個角落哭泣,她看向伭硯的眼神實在是友善不起來。
雖然自己有求於他,但明月光並沒有收斂她的不滿,而是一直略有些兇狠地看着伭硯。
伭硯倒不心虛,敲敲桌子提醒她趕緊回神,“你姐姐讓我問你,那你就提條件吧。”
明月光本來還覺得求他辦事會不自在,此時帶了賭氣的意味,倒愈發坦蕩了,只甩過去季樺萱給她的玉牌的圖片,“我想知道這個玉牌的來歷以及它現在在誰手裡,越詳細越好。”
伭硯拿起圖片看了一眼,便搖搖頭,明月光以爲他拒絕幫忙,卻聽他肯定的說:“不用查了,這個玉牌就是JY的藏品。我記得很清楚,玉牌是幾年前從一個美籍華人手裡收回來的,那時候我正在美國,同一批有很多古玩,全是我親手處理的,對於它的來歷,我最清楚不過。”
“我想知道,你問這個玉牌是什麼意思,想買?要知道,JY的藏品從來不外賣。”伭硯不懂明月光的用意,他知道她是個記者,但卻不認爲她會是個收藏愛好者。
“我自然買不起。但是,我想請問伭總,JY收購古玩難道從來不調查來路麼?據我所知,這個玉牌可不是什麼美籍華人的東西,而是一個名叫季哲的收藏家的藏品。”
“哦?你是說,我的東西來路不乾淨?”伭硯突然來了興致,很少有人敢這麼質問他,何況還涉及到JY的名聲,他自然很想聽聽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個玉牌是季哲的家傳玉,他曾將玉牌轉贈給自己的兒子季燁岑,而季燁岑,是我男朋友。六年前,季哲開了家珍寶齋,本是件好事,可天有不測風雲,意外就在珍寶齋開業不久後發生了。一夜之間,滿室古董全部被盜,當地警方追查多年都沒能抓到真兇。上次陪我去展覽會的人,是季燁岑的姐姐,她一眼就認出了這塊玉牌,篤定就是當年被盜的那一塊。伭總你說,我該信她嗎?”明月光儘量保持平靜,她不想因爲自己的情緒影響伭硯的判斷力。
伭硯聽完後又看了一眼玉牌的圖片,他手指輕叩,幾分鐘後終於開口:“我心裡有數了,這件事我會查清楚。不過在沒有定論之前,還請你不要和別人說起,畢竟,JY也是不知情的。”
明月光點頭,她怎麼會聽不出伭硯的話外音,既然他心中有數,她就等消息好了。
和伭硯見完面後,明月光打電話給季樺萱,詳細地說了事情的進展。
“謝謝你,小光。”季樺萱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她曾經對明月光不太友善。
“姐姐,你不用謝我。季燁岑的事就是我的事,這是應該的。”明月光說完,心裡的石頭才稍稍落地。但願這次能夠有所收穫,幫季家找回失去的東西。
回到家中,明月光還沒坐穩,便看到宋朦抱着一個大紙箱從房間裡出來。
她攔住宋朦,打開箱子一看,只見裡面滿滿當當全是格子襯
衫、格子毛衣、格子長裙……幾乎網羅了所有格子衣服。
她記得,這些衣服都是宋朦的寶貝,就連她平時想偷偷穿一下裝裝文藝青年,都會被宋朦好一頓收拾。卻不知道宋朦現在把它們全扔在箱子裡是要做什麼。
宋朦沒理明月光,繼續拖着箱子往外走,她心裡有道坎,非要扔了這堆衣服才能邁過去。
“姐,你到底幹什麼去啊!”明月光跟在她身後大聲問。
宋朦頓了一下,幾不可聞地嘆氣,“扔衣服。”
明月光心裡瞭然,她老姐恐怕是受了刺激,靠這種極端燒錢的方式發泄呢。
宋朦拽着箱子下樓,將箱子裡的衣服一件件投進舊物回收箱裡,眼前突然被淚水佔據,毫無預兆地痛哭出聲。
在一個明媚的午後,宮簡曾經對穿了一身格子裙的宋朦說:“你穿格子衣服很好看。”
於他不過是一句隨意的誇讚,宋朦卻記在了心裡。她收集了整整一衣櫃的格子衣服,雖然那個曾經誇她穿格子好看的人早就忘了他說過的話。
事到如今,人都走了,留着這一衣櫃的衣服又有什麼用,不過是徒增傷感……她想,再讓她任性一次,等處理完這些衣服,她便真的了無牽掛,再也不會心動了。
“欠我的稿子什麼時候交?”明月光已經一週沒有見到季燁岑的面了,其實很想他,但話到了嘴邊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季燁岑纔出手術室,衣服都沒換好就被女朋友催稿子,忍不住嘆氣:“連句好聽的都沒有,我哪來的動力寫東西?”
明月光心道這人是越來越不好伺候了,早就約好只要自己答應他五件事就按時交稿,現在居然額外要求什麼“好聽的話”,不過,她倒是不介意說幾句好聽的……
“嗯……阿岑啊,加油,我相信你!”明月光差點大笑出聲,她幾乎可以想象季燁岑臉上五彩紛呈但又無可奈何的表情。
季燁岑知道她故意的,笑罵道:“你個壞東西,等我收拾你!”
“收拾我?哼,不知道誰整天忙工作,七天啦,一面都沒露過!”
這話中的酸意太過明顯,季燁岑幾乎聞到了醋味,小姑娘居然和工作爭寵,真是可愛極了,但他嘴上可不服軟,“想我了?想我就直說,我不笑話你。”
明月光沒想到一不小心露了馬腳,否認怕他傷心,承認又怕他笑話,躲在衛生間裡哼哼唧唧就是不說話。
“我不笑話你,因爲……我也想你了,特別想。”季燁岑突然深沉起來,他沒說半句假話,這一週太忙碌,他以爲他會忘了想她,可思念卻見縫插針,讓他寢食難安,每天只有三四個小時的睡眠,夢裡全是她。
真心的喜歡何必太矯情。明月光心中溫暖至極,如果不是親身經歷,很難想象季燁岑這樣淡漠的人也會說出如此纏綿的情話,他從不吝嗇向她表達愛意,她再藏着掖着,可真是萬分不解風情了。
“我也想你,特別想。”明月光學着他的話,嘴角揚起甜蜜的笑。
不知怎的,季燁岑聽了這句話居然臉上有些發熱,說不出是害羞還是感動,總之,分外悸動美好。
“馬上就下班了,等我過去接你。”
明月光答好,興沖沖回到採編部,臉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季燁岑已經收拾好準備出發,卻突然接到季樺萱的電話,額頭一跳,他有不好的預感,今天的約會怕是難了。
自從被季燁岑收留,季樺萱便吃了定心丸,琢磨着季燁岑不再生她的氣了。於是她也不百般討好季燁岑了,更不再做小伏低,反而恢復原來的做派,說話都是一副命令的口吻。
此時此刻,季樺萱便命令季燁岑去接她,然後再去和孟南柯、明月光匯合,她要請人吃飯,季燁岑理所當然做司機。
如果不是有以前被季樺萱長時間欺壓的根基在,季燁岑真的很難控制住自己的暴脾氣。他本想拒絕,可轉念一想,季樺萱難得對明月光不再敵視,他可不能給自家女朋友招黑,於是強忍着不滿,開車去接季樺萱。
孟南柯早就接到季樺萱的指示,下班前就給明月光去了命令,讓她下班後老老實實在大廳裡等他,不許多走一步。
明月光可不敢違抗總編的吩咐,乖乖在大廳裡站着,不時向門口張望,恐怕錯過季燁岑的身影。
正是打卡下班的時候,每個路過的同事時都會問一句:“小明怎麼還不走啊?”
呵呵……很好,小明……
明月光控制住自己的洪荒之力,微笑着和同事們道別,就當沒聽見那兩個字。
“小光,我放棄了。”
晶晶走到明月光身邊,看着吳允之走過來的身影對明月光如是說道。
明月光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吳允之朝這邊揮揮手,卻沒有停留,打過卡就離開了。
“晶晶,我其實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是,我覺得放棄了也沒什麼不好。”明月光轉身看向晶晶,眼神真摯。
晶晶拍拍她的肩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要強求麼,我懂。”
“嗯,像你這麼好的女孩一定會遇到適合自己的,不要灰心啊。”明月光給晶晶加油打氣,卻立刻想到了季燁岑。如果不是命運安排他們再次遇見,她和季燁岑是不是就此錯過,連解開誤會的機會都沒有……
“小光,我想問你……”
“嗨,小明!”
晶晶的話說到一半就被突然冒出來的孟南柯打斷,他對於自己的惡行毫無所覺,一路意氣風發地走到明月光跟前,還扯了扯領帶,說不出的風騷。
“算了,我回家了,你們慢聊。總編再見。”晶晶收起話頭,和孟南柯打個招呼就走了。
明月光看着一身銀白西裝的孟南柯,沒能管住自己的舌頭,“總編,你怎麼穿得這麼風騷?!”
說完她就後悔了,這不是嘴賤是什麼。
不過孟南柯心情奇好,根本沒在乎她的出言不遜,反而摸摸自己梳着髮膠的頭髮,笑得別提多盪漾了,“你不覺得很帥氣嗎?”
一定是我的打開方式不對!明月光簡直無法直視今天的孟總編,不過阿諛奉承還是要的:“嗯,帥,特別適合您的氣質。”
孟南柯滿意地笑,笑得明月光只想哭,她何時也墮落成爲如此虛僞的小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