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是三個人,當先一箇中等身材,臉如金紙、目光如鷲的中年人是已經被朝廷任命爲建武將軍、下邳太守的劉裕。
第二個稍顯瘦弱,不過卻很英俊的年輕人是原北府軍主將、被桓玄逼死的劉牢之的外甥、廣武將軍何無忌。
最後一個身材矮胖,環眼鋼須的就是出賣周安穆的竟陵太守劉邁的兄弟、劉毅。
見三人推門進來,周安穆等人忙站起身,然後單膝跪倒:“參見將軍”
幾個人都跪倒施禮,唯獨路強還不適應給人跪倒施禮,有些不足所措地傻愣愣地站那不知該幹什麼。
路強身材高大,比周安穆他們都要高,劉裕他們進來第一個看到的就是他,不過對這個眼生的人,只是好奇地打量幾眼後,卻並未做任何表示。
這幾個人雖然都是軍中將領,不過還不夠面見皇帝的資格,再說路強現在比原來瘦了好幾圈,即便是原來遠遠見過他的人,現在怕也認不出來。
劉裕看了路強一眼後,伸手扶起周安穆,道:“你我兄弟,無需多禮,怎麼樣,此行順利嗎?”
周安穆苦笑一下,看了劉毅一眼,然後把的此行遭遇,原原本地本告訴了劉裕等人,包括逃跑力竭被路強所救的事。然後又向路強介紹了這三員將領。
聽說竟然是自己兄長出賣了周安穆,氣得劉毅怒目圓睜,咬牙切齒地道:“我定要殺了這狗賊”
也不知道他說的這個狗賊指的是桓玄,還是他哥哥劉邁。
房中除了路強,都是軍中的中低級軍官,也是這次造反的骨幹,而周安穆既然能當着路強的面說這件事,顯然是沒把他當外人,所以劉裕幾個人倒也沒有把路強往外趕。
“可曾見到王懿、王睿兄弟?”
“卑職逃出來的時候,滿城都是官兵,卑職也不知他們兄弟有沒有逃出來”
聽完周安穆的話,劉裕卻沉默下去,眼中精光閃動,也不知在想什麼。
何無忌上下打量了路強幾眼,扭頭對周安穆道:“這小子不錯,讓他跟我吧!”
何無忌是劉牢之的外甥,原來的官職已經是廣武將軍,比周安穆要高很多,而且他與劉裕交厚,這麼直接張口要路強,倒把周安穆難住了。
一路走來,周安穆發現,這個路兄弟頭腦敏捷,身手也很利落,假以時日,在軍中定能大放異彩。不過以自己目前的身份,跟着自己,顯然不如跟着何無忌有前途。
不過還是得徵求一下路強的意見。還未等周安穆開口,一旁的劉毅卻不幹了。
瞪着何無忌道:“憑什麼跟你?我一進來就相中這小子了,是我第一個看到的,他就得跟我”
轉頭又對路強道:“給我當個親兵,以後有你好處”
劉毅在軍中是有名的蠻不講理,誰都知道跟他爭論下去,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何無忌乾脆不理他,只是看着路強,顯然是要路強自己來選擇。
路強沒想到自己竟然這麼受歡迎,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王霸之氣?看這兩人的樣子,官職顯然都比周安穆大很多,如果跟着他們,也就預示着自己能得到提升的機會更多,而他的復仇計劃,更是離不開軍隊。可這兩人該怎麼選?總不能問他們,誰的官大,就跟誰吧?
正猶豫着,一直默不做聲的劉裕忽地擺了擺手,沉聲道:“先不說這些,我來問你們,劉邁既然已經向桓玄告密,按理說周兄弟都回來了,桓修也應該得到消息了,可他爲什麼一點舉動都沒有?他在等什麼?”
這確實是個很值得深思的問題,試問軍隊都要造反了,而知道內情的統兵將領卻跟沒事人似的,這正常嗎?
衆人不由都凝神思考起來。
何無忌忽道:“桓修知不知道將軍來京口大營?”
劉裕搖頭道:“應該不知道,朝廷的旨意是讓我繼續兵壓盧循,莫非他已經知道我來的消息?然後等我走的時候在動手?”
“這就對了,桓修知道將軍在軍中威望最高,所以不敢貿然動手,不過我想將軍恐怕也沒那麼容易再回到下邳了”
何無忌雖沒把話說透,但誰都明白,桓修既然是在等劉裕走,那一定會在路上安排人劫殺劉裕,徹底除掉這個埋藏在北府軍中的定時****。
劉裕沒有接話,負手仰頭思考起來。按照他原來的計劃,建康那邊一旦聯繫妥當,他會假做去赴任,然後偷偷潛回來,伺機幹掉桓修,再起兵造反。
可現在事機已經敗露,再想殺桓修怕沒那麼容易了。桓修不死,如何控**京口大營?更不要說起兵造反了。
路強靜靜地站在一旁,他十分清楚,自己從進這個房間那一刻起,已經是北府軍的一員,不過以他目前的身份,卻根本沒有發言的權利,他現在需要的是收集各方面的信息,以備己用。
小山豹已經吃飽,此刻正在玩弄路強殘破的褲角,這麼大的小動物正是最頑皮好動的時候。
低頭看着自己玩得不亦樂乎的小傢伙,路強突然有種感覺,這小傢伙莫非是自己的幸運寵物?
有了它,才找到老婆自盡的地方,之後又撿到瘋老道的神奇藥丸,再之後則因爲幫助了周安穆,而意外地進了最強悍的北府軍。
若把這些事連在一起,它不是自己的幸運物,是什麼?
似乎已經有了決定,就聽劉裕對劉毅道:“計劃已經泄露,桓修第一個要對付的人應該就是你,所以你必須得馬上離開,無忌同你一起走,你們去廣陵,伺機行事,江北大營那我已經安排好,他們會掩護你們,我們隨時保持聯繫”
劉毅也知道自己不能在京口再出現,點頭道:“天黑我就走”
何無忌看着劉裕道:“將軍怎麼辦?”
劉裕微微一笑道:“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北府軍畢竟是咱們兄弟地盤,桓修想幹掉我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劉裕說完,出人意料地把目光投向路強,微笑道:“不知這位兄弟從前在建康是做什麼的?”
路強早就想到有人會問這個問題,忙抱拳道:“在下的父親在建康做點小生意,因不滿桓家人的****,繼而被桓家所害,只有我一人孤身逃了出來”
說謊話也是要配合一些表情動作的,幸好路強在這方面有天賦,不然還真容易被人識破。
其實劉裕倒也不是懷疑路強,只是覺得這個人的氣質很特別,決不會是個普通百姓,現在聽說路強家是經商的,不由放下心來。
在這個時代,有錢人家的孩子接受的教育就是和窮人家孩子不一樣,窮人家孩子一般都上不起私塾,更別說接受什麼高等教育了。
點點頭道:“既然二位將軍都很看中你,你就和二位將軍去吧!好好立功殺敵,日後好有個前程封妻廕子”
路強忙點頭答應,不過心裡卻是怪怪的,他們要是知道自己就是昔日的大晉皇帝,不知會做何感想?衆人雖沒有明說,他卻也看出劉裕纔是這些人的領頭人。
劉裕又向劉毅和何無忌交代幾句後,率先帶人離開了。
周安穆雖然暴露了,不過劉裕顯然沒有讓他也離開京口的意思。
周安穆請劉毅、何無忌坐下,並讓人換過酒菜,這回連他自己都沒有再坐下,而是象路強一樣陪站在一旁。
這時何無忌也看到了路強腳邊的小山豹,不由“咦”了一聲,俯身抓過來仔細看了一會,纔對路強道:“小兄弟,你這豹崽那來的?這麼純黑的豹可是不多見啊!”
“母豹被追我的官兵射殺了,我就把它帶在了身邊”
路強說着從何無忌手中接過小山豹,小傢伙顯然不喜歡被別人抱,被何無忌抓着的時候,一直不停地掙扎着,就差點咬人了。
何無忌也不以無意,微笑道:“小兄弟,你練過武功嗎?”
路強還未搭話,一旁的劉毅又不幹了,一拍桌子,怒道:“是不是你覺得比老子厲害,就想從老子這翹人?告訴你,門都沒有,這小子是我先看上的,除了我,他誰也不能跟”
路強不由苦笑,這都那跟那啊!自己什麼時候成香餑餑了?不過說實話,他還是覺得這個跟自己年紀差不多的何無忌看着順眼,劉毅這傢伙太胡攪蠻纏不說,路強還覺得這個劉毅眼中,似乎有種說不明的東西。
周安穆顯然也沒想到自己帶回來這兄弟這麼受歡迎,正想提醒路強自己選擇,卻見劉毅的目光已經瞪着自己,忙識趣地把嘴閉上了。
何無忌也不生氣,微笑道:“希樂兄現在還不能露面,這樣,這小兄弟就算是先借我,待起兵之後再還你”
劉毅知道何無忌說的是實話,因爲哥哥劉邁的出賣,說不定桓修正四處抓自己,帶着這小子是不太方便,其實他也說不上來什麼原因,就是看這小子順眼。
冷哼一聲算是答應了。
見劉毅不再搗亂,何無忌站起身,拉着路強道:“離天黑還有一會,左右無事,讓我看看你的功夫如何?”
原來是他見路強腰裡插着一把刀,所以覺得他也應該會兩手,這才起了考量之心。
路強腰裡這把刀還是從孫瑤那搶的,原來那把刀已經連同皮甲埋在一起了。
要考驗自己的功夫,這可把路強難壞了,他那會武功啊!撓了撓腦袋,一臉苦澀地道:“將軍,我真不會武功,這把刀也就是裝裝樣子的”
見路強不似在裝假,何無忌點頭道:“可惜了,不過我也覺得你這身材不適合用刀,等到了江北大營,我再給你找一把趁手的兵器”
路強那知道自己應該用什麼樣的武器,不過眼見何無忌一片好心,只得點頭應是。
何無忌拍拍路強的肩膀,以示鼓勵,然後又坐下與劉毅喝起酒來。
兩人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後,劉毅忽地轉頭對周安穆道:“你們幾個先出去,讓路兄弟留下就可以了”
周安穆也不明白這兩位將軍爲什麼和自己帶回來這兄弟這麼對眼,不過也不敢問什麼,向鐵戰等人招了招手,然後帶頭走了出去。
屋子裡只剩三個人後,劉毅臉色一整,對路強道:“小兄弟既然是從建康逃出來的,能和我們說說建康現在的情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