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穆亞平回到北平。一下火車他就發現城裡的緊張氣氛,滿大街的軍警嚴密盤查過往的行人,似乎如臨大敵。穆亞平心裡自然知道怎麼回事,國民革命政府在廣州成立,意味着南北對抗的開始。北洋政府自然要撕去面紗,舉起屠刀向革命黨展開殺戮。
穆夫人見到穆亞平和晚秋平安到家,高興之餘埋怨穆亞平帶着晚秋在外面呆了這麼久。當她發現晚秋懷孕時,簡直樂壞了。穆府有了隔代之人這可了不得,穆夫人迅速接管晚秋的飲食起居,並專門派兩名丫鬟全天候侍候。與此同時找來王御醫診治,確認沒有問題方纔罷休。
穆亞平由於旅途疲勞,大睡了一場直到掌燈時分才爬了起來。晚飯時穆天易一反常態,他沒有詢問穆亞平在外面做什麼生意,而是板着面孔說:“國民革命政府在廣州成立,南北已經形成對立局面。前幾天京城的革命黨人鼓動京城學生鬧事、撒傳單,政府出動大批軍警鎮壓,現在監獄已經人滿爲患。”
穆亞平對這一點早有預料,但是他也愛莫能助。穆天易問:“你沒有和革命黨有瓜葛吧!”穆亞平說:“爹!這怎麼可能那,我是一個生意人,天天鑽在錢眼裡,哪有時間想別的事情。我對政治不感興趣,我不會拿着自己的生命去做賭博。”
穆天易接說:“這樣就好,我警告你們,無論是誰都不許參與革命黨活動。”穆亞平觀察在座的人。見二弟和侯靜茹,臉上露出不以爲然的神態,而湘雲、禾平、暗香似乎有些緊張,穆亞平猜想,他們八成頻繁和顧也平接觸有關係。
飯後穆亞平擡腿向湘雲和禾平的房間走去。一進屋湘雲就說:“大哥,我猜你肯定會來。”穆亞平問:“爲什麼?”禾平說:“剛纔湘雲說,現在時局這麼亂,你肯定過來打探消息,真讓她說準了。”,穆亞平意味深長的望了湘雲一眼說:“那位顧先生怎麼樣了,我要實話。”
湘雲說:“警察局已經盯上他了,目前他躲在城外的車行。”禾平接說:“是我把他送到城外車行的,那裡安全一些。”穆亞平說:“兄弟,你做的很對,顧先生是一個好人。他有難處我們不能袖手旁觀,你們休息吧!”
其實穆亞平沒有想到,幾個月來湘雲、暗香包括禾平,在顧也平的影響下,思想發生了深刻的變化。他們已經成爲馬列主義追隨者,有了朦朧的共產主義思想。尤其是對受壓迫、受剝削的勞苦大衆,有了清醒的認識。目前他們已經加入共產黨的外圍組織,成爲顧也平黨組織的一份子。
湘雲望着穆亞平的背影說:“要是大哥也成爲我們的同志多好,大哥不會發現我們的事情吧!”禾平說:“眼下不會,但是不敢保證以後不會。”此時禾平想起顧先生的話:穆和平同志,你要經受住黨組織的考驗,爭取早日加入共產黨。你大哥是一個商業奇才,他對我們有好感,是我們爭取的對象,希望你今後多做他的工作。
次日,穆亞平驅車直奔正陽門。街上有不少軍警在巡邏,讓人有些緊張。穆亞平去見顧也平的目的,一是車行人員混雜並不安全,二是他要和顧也平深刻的談一談。轎車行駛到正陽門,穆亞平發現苟隊長帶領一羣警察,正在盤查過往行人。
穆亞平停車接受檢查,苟隊長見是穆亞平的汽車忙跑過來。穆亞平搖下汽車的玻璃說:“苟隊長,在這幹什麼那!”“這不是搜查革命黨嗎,他媽的搞得老子沒有安生的時候。”苟隊長罵罵咧咧說。穆亞平笑說:“苟隊長辛苦了。”
苟隊長討好說:“穆少爺,聽說你到上海進貨去了,什麼時候回來的?”穆亞平說:“昨天回來的,一回來就發現城裡亂糟糟的。”苟隊長說:“革命黨鼓動學生,上街遊行、撒傳單。被我們鎮壓了。你還記得那個顧也平嗎”穆亞平答:“記得,小妹的老師。”苟隊長接說:“顧也平是共黨分子,而且還是條大魚。我們抓住了一名外圍共黨,他供出了顧也平是西城區地下黨書記。幾日前我們去學校抓他,結果讓他跑了,估計他已經流竄出京城。穆少爺你要注意,不要和這小子有來往。”
穆亞平笑說:“革命黨腦袋上也沒有貼標籤,我怎麼知道誰是革命黨。你放心顧也平已經暴露了,他不可能再回來了。”苟隊長說:“穆少爺,我是好意。聽說穆少爺和英國人拉上了關係,在王府井開了一家商場。我去了一趟,嘖嘖!那裡的洋妞真惹眼。穆少爺虧你想的出來。”穆亞平笑說:“日後苟隊長到商場去購貨,我一定優惠。”
轎車出正陽門直奔車行。車行內穆亞平果然發現了穿着夥計服裝的顧也平。一見面二人打了個招呼,彼此心照不宣。進屋後穆亞平看門見山說:“顧先生別來無恙,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是共產黨?”顧也平笑說:“何以見得?”穆亞平說:“一個學識淵博、光明磊落的人,一個以天下大多數人爲己任的人,一個爲信仰和理想奮不顧身的人,只有共產黨人纔有這樣的品質,而你恰恰就具備了這些因素。”
顧也平吃了一驚問:“穆先生,沒有想到你對本黨宗旨瞭解的這般詳細,我都懷疑你是共產黨員了。”穆亞平說:“知道一些,但是我對貴黨的做法有異議。”“什麼異議?”顧也平問。穆亞平說:“你們鼓動手無寸鐵的年輕學生,面對武裝到牙齒的軍警,就能推翻暴政,建立一個新社會了。”顧也平反駁說:“我們這是在喚起民衆。”
,穆亞平說:“就拿國民政府和北洋政府來說,如果沒有軍事鬥爭,北洋政府會在你們的口號聲中乖乖就範嗎?革命是什麼?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溫良恭儉讓。革命是暴動,是一個階級推翻另一個階級的爆烈行動。試問,列寧不發動十月革命,不採取武裝奪取政權,能建立紅色蘇聯嗎?只有武裝奪取政權你們才能實現貴黨的理想。”穆亞平無形中把偉人的豪言壯語說了出來。
顧也平有些懵了,這些寶貴的理論是以後經過長期探索才形成的,由此在他心裡產生了強烈的震撼。他甚至懷疑穆亞平是更高級別的共產黨員,否則一介商人是沒有這嘛高理論水平的。顧亞平一時處在無語之中,他在消化穆亞平的話。
穆亞平接說:“很快國民革命政府就會北伐,內戰就要打響。而你們作爲地下黨,應該做一些實際的工作,而不是站在大街上喊口號哪嘛簡單。就拿你來說,一名外圍組織成員被鋪,就把你供了出來,可見你們地下組織結構是多麼脆弱。”
顧也平吃驚問:“這些情況你怎麼知道的?”穆亞平答:“是警察的人告訴我的。”顧亞平接問:“既然你已經知道我是共產黨,爲什麼不告發我。”穆亞平笑說:“處於一顆同情心,現在我想與你探討的是,立即停止一切活動,保存自己才能更好的消滅敵人。無辜的、白白的犧牲是最愚蠢的做法。你們的大業需要具體人去完成,沒有人你革什麼命?”
顧亞平不服氣說:“共產黨人是殺不完的,前仆後繼自有後來人。”穆亞平知道無法說服他,只好轉移一話題說:“眼下你在車行不安全,我有兩個地方供你選擇,一個是牡丹峰,一個是高山堡,我要求你先暫避一段時間,躲過這陣風頭再說。”接着穆亞平不由分說,立即安排了一名夥計,負責把顧亞平安全送到地方。
望着穆亞平離去的背影,顧也平若有所思,他對穆亞平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弄不懂了。不久車行裡的一名夥計,悄悄地溜了出去,直奔城裡而去。
忠義武館,柳湘雲把穆禾平拽到無人處說:“禾平,顧先生捎信來,讓我們停止一切活動,你馬上通知暗香,停止印刷傳單,印刷機器轉移。”禾平問:“發生了什麼事情?”湘雲答:“肯定是風聲太緊,讓咱們避避風頭。”穆禾平立即驅車前往博愛醫院。
在博愛醫院一間地下室裡,暗香和另一名姑娘正在揮汗如雨,地下室太熱了。隨着暗香嫺熟的手法,一張張散發着油墨香的彩色紙傳單,被整齊的擺放在一起。“暗香姐,還有多長時間能印完?”姑娘問。暗香答:“快了,”這時敲門聲響起。
“有人來了!”姑娘吃驚說。暗香走到門前問:“是誰?”禾平說:“我是你三哥,快開門。”“三哥,你是來取傳單的吧!正好你來的巧,幫把手累死我了”暗香撒嬌說。禾平說:“傳單不印了,馬上把印刷機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