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於隊伍最前面領路的郝然卻突然愣住了,一臉震驚甚至是震撼的神色,因爲他的元神中突然被印入了一道神念!
成天樂並沒有走遠,一直跟着救援隊暗中觀察衆人的行止呢。假如沒有遇到郝然,成天樂給救援隊指路之後也許就離開了,但後來有令他更感興趣的事情發生,那郝然竟是一位妖修。他不禁暗暗感嘆道:“人和人不一樣,蛤蟆與蛤蟆也不一樣,世上有各種各樣的人,也有各種各樣的蛤蟆呀!”
郝然原身是一隻巖蛙,生活在深山溪澗中。青蛙也叫田雞,肉質非常鮮美可口,被很多吃貨們稱爲美人腿;巖蛙也叫石雞,體型只有半隻青蛙那麼大,卻更加好吃。成天樂原本對這種動物不太熟,動物園裡也沒見過,但在夢湖美蛙飯店後廚見過的牛蛙和田雞已經很多了,它們生機律動特徵很類似。
此番在山中行遊,也見過溪澗和水潭中不少巖蛙出沒,所以能分辨出赫然的來歷。當郝然揮手打出那一巴掌時,多少有些神氣特徵顯露,他就更加能確認了。留給郝然的那一道神念心印,與前幾天留給那位叫老楊的羊妖的信息差不多,卻更加清晰豐富。
成天樂並沒有說自己是誰,但介紹了崑崙修行界與萬變宗的情況,讓這位妖修有一個完整的認識。他並沒有講授正傳法訣,卻介紹了一些修行的心得與感悟,恰好是對郝然此刻的指引。與留給老楊的神印不同,郝然接受到信息中有更多的清晰內容。
身爲山野妖修,郝然的修爲已經算很不錯了,只差一步便將歷風邪劫成就大妖,但這一步卻很難邁出去。歷風邪劫是一場大考驗,往往需要同門護法;山野妖修大多沒這個條件,所以需要尋找絕對安全的洞府。否則很難安全歷劫,更別提成功突破境界了。
比護法與道場更重要的是修行印證上的指引,過了這一關纔可稱大妖。成天樂告訴了郝然蘇州萬變宗的詳細情況,不僅包括門規、宗旨、創派緣起等等,就連現有的萬變宗門人弟子都簡單介紹了一遍。若是郝然在修行中有困擾或遇到什麼兇險,可以直接到蘇州萬變宗尋求指引與幫助,只要說出這幾天在山中發生的事情就可以了。
郝然不知道成天樂是什麼人,也不知道是誰給他留下了這道神念,但他到萬變宗一說,衆妖自然就清楚是怎麼回事了,這就是成總所留的緣法。郝然會不會去蘇州尋求指引、去了之後會不會請求拜入萬變宗?他很可能會去的,而得了成總的吩咐,萬變宗衆妖也不會拒絕他的請求。
離開泰山的時候,成天樂還在心中不住的感慨,一路上在遇到的各種妖修,確實各有各的脾氣與個性,都極具特色。就拿救援隊這件事來說,一般人也許不會像郝然這麼做的,然而他居然直截了當給了那姑娘一巴掌,在臉上扇出一朵五指花來。
成天樂經常鬥法打架,卻很少動手打人,更沒有打過女人。但那姑娘也確實欠抽,於是郝然就抽她了。但在起事件中,到底誰更像一個妖怪呢,看見所謂的登山探險隊員尤其是那個欠抽的姑娘,雖然是人,但其行止恐怕纔是真正的妖蛾子。
這是件很令人鬱悶的事件,但成天樂卻很開心,如今這種事情屢見不鮮,郝然這種妖修卻是不容易遇到。離開泰山之後,成天樂沒有往河北直接出關外,而是又拐了個彎進入河南境內,萬變宗正式立山門之後,此番行遊在紅塵中修煉御神之道,卻有意無意間成了一次妖修的發現之旅。
成天樂也不禁在琢磨,還有哪些妖修從身邊走過,就連他也看不出來行跡?若是已突破脫胎換骨境界的妖王,不施展天賦神通刻意收斂神氣法力,不僅是他,世間高人恐怕都很難察覺。除此之外,一般妖修已經很難逃過他的眼睛,但也有例外,比如羅克敵。
羅克敵這位小狼妖,將妖氣收斂的極好接近於完美,就連成天樂曾面對面都沒看出來。羅克敵是一位文物修復與鑑賞專家,跟各種氣息特異的東西打交道,也知道怎樣斂去自己異於常人的氣息。更重要的另一方面,他沒把自己當狼妖,平時根本就不想這件事,所謂妖氣不僅是生機律動特徵,也包含着某種習性。
如果說郝然的行止多少來源於他的習性,成天樂倒是挺喜歡這種習性的。
但是還有另一種情況,幾乎能讓世間任何妖修都可以逃過成天樂的眼睛。成天樂所擅長的是分辨那些化爲人形、混跡紅塵的妖物,但他們不以人形出現呢?假如一隻羊妖就以原身混在羊羣裡,不使用任何神通法力,成天樂也很難看出來,甚至不會留意到。這是他們“隱身”的最好手段,但既已修煉成妖,就不可能再是一隻普通的羊。
成天樂又想起了劉漾河驅使的那隻鷹,在雪山上看見那鷹飛過的時候,成天樂根本就沒意識到那是鷹妖,後來才反應過來,但也不是因爲察覺妖修氣息而確定的。認出它之後,成天樂也可能把它從鷹羣中給分辨出來,因爲每隻鷹都是不同的,有非常細微的生機律動差別,但要離得特別近查探得特別仔細才行。
在河南境內的華北平原上,成天樂一邊琢磨這些,還下意識的擡頭看了看天空有沒有鷹飛過?鷹沒有,他卻認出了三隻以原身出現的妖修。山野妖修大多是獨來獨往,一次碰見三個很罕見,若是三位妖修都出身同一族類就更罕見了,也不知它們是怎麼湊到一起的?
剛剛還在想,妖修若是以原身出現,與同類聚在一起很難被發覺,但成天樂轉眼就發現了三隻。因爲它們在說話,圍坐在一起口吐人言。
華北平原上沒有太多的高山,只有一些起伏的丘陵。成天樂行走在鄉下,穿過農田和一片楊樹林,在一條小山脈圍成的谷地裡突然聽見三個“人”在說話。離得還很遠,說話者並沒有察覺到成天樂走近,更沒想到有人隔着山丘也能聽清楚。
世人常將“狼狽”並稱,其實狽是狼的一種變異;世人也常說“豺狼”,而豺與狼是兩種動物,普通人卻不太容易分辨。豺的體形比狼略小,有一根蓬鬆的大笤帚似的大尾巴,很多人遠遠的看見往往都誤以爲是狼或者狼狗。
豺是最令人頭疼的一種犬科動物,論體形也許並不是最強大的,但是戰鬥力很強,既兇殘又陰險,或者說陰損噁心。它們擅長於抱團戰鬥,以圍攻的方式捕獵,行動快速而詭秘,聽覺和嗅覺極爲發達,遇到異常情況逃跑很快,發動襲擊時則一擁而上輪番不止。
豺既敏捷又靈活,很難想象狼狗一般大小的體形能跳過三米多高的牆,尖牙利齒咬人特別狠。它們對付獵物的時候經常輪番接力追逐,最後再發起圍攻,性情殘忍而貪婪。很多時候它們並不自己圍獵,而是去搶奪或揀食其他野獸的獵物。
比如豺會遠遠跟在猛虎後面,等老虎捕到獵物吃完之後再過去,揀食那些骨肉殘渣。但這並不代表豺會感激虎,假如豺的數量足夠多便會一擁而上,發動輪番襲擾和圍攻,直接把虎的獵物給搶走。
豺分佈的範圍很廣,曾是一種很常見的野獸,過去在墳地裡刨新墳嚼屍骨的野狗,其實大多都是豺。如今在人煙分佈的地方,豺是越來越少見了,成天樂今天卻一次看見了三隻,像人那樣踞坐於地正在說話。
修煉成妖是莫大機緣,同一羣豺中出了三隻豺妖,幾乎是不可想象的。這三隻豺妖可能是出身不同的地方,感應到同類的氣息聚在了一起,這也符合它們的習性。
坐在中間的那隻豺說:“二郎、三郎,你們說說,他怎麼就不徵求我們的同意,擅自換了苞米呢?這兩年種的苞米,我不喜歡吃!”
二郎說道:“雖然每過兩年,那傢伙都要換個苞米品種,但總還算味道不錯。可是去年開始種的這種苞米,甜絲絲黏糊糊,實在不對我們的胃口。”
三郎說道:“雖說已修煉成妖,可我們還是最愛吃肉,但偶爾吃點苞米一類的東西調劑調劑當個娛樂也是挺好的。那可惡的傢伙,居然改種這種苞米了!大郎啊,我們是不是需要好好教育教育他,告訴他這樣做是不對的。”
大郎點了點頭:“是應該指點指點他,我們以前看他還有點順眼,怎麼現在做的事情越來越不對勁、越來越讓人不滿意了?”
成天樂此時已悄悄走到了山丘頂端,隱身在灌木叢中看着三隻豺在那裡說人話,神色有些疑惑不解。山丘外面是一片玉米地,翠綠茂盛長勢很好,已經到了收穫的季節,玉米棒子掰下來就可以吃了。那三隻豺中間放了幾根剝好的、啃了幾口的玉米棒子,居然還是烤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