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女真士兵們跑遠,玄武急忙帶領衆人來到馬車前面,輕喊了一句:“起!”衆人一起把外面罩着的三張大網使勁掀了起來。這時,明顯感覺到馬車底部有人劇烈晃動了一下。
玄武大喜,看來這個龔正陸命還挺大,居然這麼多朴刀扎過來都沒死,都快趕上武林高手了。
這傢伙,不會真是文武全才吧?
玄武雙腳蹬地,拔地而起,一下就把馬車的頂蓋給踢飛了,看見龔正陸象一個大海龜一樣緊緊地貼在底部,全身象篩糠似的瑟瑟發抖。他還真不是文武全才,只是比較幸運而已。
車身的四面全都是刀,只要剛纔有個士兵再往下扎半寸,他就不是活海龜了。王八放了血,就真是外婆死了兒子——沒得救(舅)了!
玄武這時有意想逗逗這個裡外不是人的“無敵智多星”,將所有力氣貫注在了右腳上,一腳就把馬車左側壁給踢飛了。
“哦哦哦”,伏在底部的龔正陸發出了驚恐的嚎叫聲。這一次因爲玄武是故意的,所以馬車的震動比剛纔掀掉外面的大網更爲劇烈。
玄武壞笑着,又踢飛了右側壁,然後是前側壁,後側壁,一下一下,每一下都讓龔正陸感覺生不如死。
眼見着扎滿朴刀的馬車僅剩下了個光底兒,龔正陸好象也明白玄武是在戲耍他,悄悄向上探了探身子,感覺不到剛纔凌厲的刀鋒了,這才抖抖索索地站起身來。
玄武在踢掉最後一塊側壁後,身子已經悄然停在了龔正陸的正前方。龔正陸爬起來的時候,正看到玄武的臉。
玄武笑了笑,也根本不想掩飾,直接扯掉了外面土匪的衣服,露出了裡面的明軍戰衣,冷嘲熱諷地問了他一句:“無敵智多星閣下,被自己的首領拋棄,是種什麼樣的感覺啊?是感覺象蘿蔔泡在醋缸裡——心都酸了?還就是象自己的士兵用朴刀想把你紮成刺蝟那樣——萬箭穿心?”
龔正陸此刻已是狼狽不堪,面對着玄武的調侃,他又羞又愧,哭笑不得:“兩種感覺都有,將軍!”
玄武點了一下腳尖,臉上盡是鄙薄的神情:“你恨要殺你的首領麼?”
龔正陸已經緩過了神,站起身來,居然擺出了一副士可殺不可辱的神情:“不恨!他們救了我,是我的恩人!我不能忘本!我也是有骨氣的人!”
玄武仰天長笑:“不能忘本?你也配說這幾個字?往輕了說,你這叫賣祖求榮;往重了說,你這叫欺君滅祖!他們救了你,你可以做牛做馬報答他們,可是你卻幫着他們攻佔祖先的城池,屠殺自己的同胞。你這不叫有骨氣,你這只是爲了你自己的私利而已!爲了你能升官,爲了圓你原來不得志的夢!仗義每在屠狗輩,負心都是讀書人。你這個讀書人,比起那些講義氣的社會底層之人,差得遠了!”
好一個玄武,這頓臭罵,把龔正陸說得面紅耳赤、汗如雨下。龔正陸對着他拱起了手:“敢問將軍,師從何人……”
玄武一擺手:“我可不是讀書人,我就是地地道道的屠狗之輩,只不過我始
終也沒忘了祖先而已。”
龔正陸愈發的羞愧難當,突然一頭從馬車上跳下,想直接撞死在地上。
玄武哪能這麼便宜他就死了,一把抓住了他的領子,讓他的身子懸在了半空中。
龔正陸哭着哀求他:“讓我死!讓我去死吧!”
玄武見他這副德行,一把丟開了他:“那你去死吧!虧得皇上瞎了眼,還認爲你是個胸懷天下、智謀無雙的奇才!我這等屠狗之輩,都不願意殺你這等沒用的狗!”
龔正陸愣住了:“皇上?大明的皇帝知道我?”
玄武鄙夷地笑了:“當然知道你!皇上遠在千里之外,只看你用的這招‘步步相迎’就知道女真肯定有一位漢人智囊!”
龔正陸更驚訝了:“皇上是怎麼知道的?你是……”
玄武這時對着他拱了拱手:“我是御前帶刀四品護衛‘玄武’,皇上讓我率領‘龍驤軍’前來協助李大將軍!”
龔正陸嘴裡喃喃地說道:“難怪李成樑近日有如此表現,不用一兵一卒,就讓我們君臣反目、將相成仇,原來有你這樣厲害的人物在旁邊相助,還有皇帝的支持……”
玄武沒有接他的話,直接一腳把他踢到在地,然後招呼士兵們:“兄弟們,咱們走!這是個有骨氣的漢奸!還枉費我們的皇帝看得起他,讓我們兄弟前來救他!我們真是瞎了眼!反正女真人也不要他了,就讓他在這兒喂林子裡的野狗吧。”
士兵們齊聲答應了一聲,跟着玄武就走。
龔正陸已是泣不成聲,徹底崩潰了,等他們走出了好幾步,他才顫顫巍巍向前爬了幾步,喊出聲來:“玄武將軍留步!我龔正陸,願意重回大明,做回漢人……”
……
一天半以後,活捉龔正陸併成功勸降的密摺送到了京城上書房。唐卡一拍桌子,大叫了一聲:“痛快!太給力了!”當時就寫了回件:李成樑和玄武官加一等,賞俸三年,冊封龔正陸爲兵部參議,官居四品,供職“龍驤軍”軍師,協助李成梁平定遼東。
捉了對方最厲害的軍師,還把他們內部攪得一塌糊塗,李成樑和玄武這兩個人,還真是一對福將。看來遼東大事已定,東北路這一難題解決得很徹底,可以說是高枕無憂了。
唐卡又得意地哼起了小曲,看得旁邊的張居正、譚綸和馮保直笑。
看見他們笑自己,皇帝也不生氣,一揮手:“先生、譚大人,你們都回去休息吧。有什麼消息,再來向朕報告就好了!”
“是!”張居正和譚綸向他拜別。知道遼東進展順利,他倆也和皇帝一樣高興。接下來就差東南沿海和山東德州這兩路了,不知道爲什麼,最近這兩路始終沒有消息傳來,希望來的也是好消息。
這時候正是中午,皇帝邁着得勝步子踱出了屋外,看了看朱雀就在不遠處值守,他突然想起已經很長時間過去了,好象一直都沒有明清、明澈兩姐妹的消息。
看了看馮保跟在自己的後面,想了個辦法支開他:“大伴兒,中午想辦法弄
點兒好吃的,你親自去安排!另外,吃完飯安排一下,朕再出微服出趟宮。”
馮保瞪大了眼睛:“皇上!弄好吃的沒問題!只是,您這出宮是要去哪兒?東郊……”
皇帝看着他笑了笑:“先不去東郊!晴天估計再有幾天也該來宮裡看母后了,朕還是等着她吧。咱們今天去看看上次的前門鬧市!朱衡和呂調陽他們老不來消息,咱們就去鬧市上看看米價什麼的,一樣能知道他們的情況!”
馮保樂了:“皇上!您真是火眼金睛,什麼都甭想瞞住您!”說完轉身佈置午膳和出宮事宜去了。
等他一走遠,唐卡就假意在院子裡散步,揹着手繞了一圈,經過朱雀身邊的時候微微笑了一下。
聰明伶俐的朱雀頓時會意,等皇帝轉了一圈回到了上書房後,她藉機四處查看,悄悄推開了書房的門。
“皇上!您叫我有事?”朱雀一進書房,倒頭就拜。
皇帝急忙扶起了她,鼻子輕輕抽動了一下,暗自享受着辣美神探身上的清香:“嗯,朕確實找你有事兒!”
朱雀擡起頭來,這才發現皇帝和她靠得如此之近,兩個人的身子都快要貼在了一起,不由得臉色飛紅:“皇上,您,您有事情儘管吩咐!”
皇帝卻象個沒事人一樣,盡情感受着這種曖昧的肌膚之親。他磨磨蹭蹭地抓住朱雀的手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放開了,還挺自然地問了一句:“你應該知道朕問你什麼事情?”
朱雀尷尬地笑了笑,卻沒敢把手縮回來:“您是問米店的事情吧。不知道爲什麼,劉知廣父女就象百足之蟲一樣,死而不僵。原來以爲他的哥哥劉知豐被殺以後,他這個米店就象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卻沒想到他一直挺到了現在,而且……”
皇帝微笑地盯住了她的眼睛,輕輕地把手放了下來:“而且什麼?而且他這隻秋後的螞蚱,仍然在不停地蹦躂是麼?”
朱雀驚訝地看着皇帝,點了點頭。
皇帝離她更近了一些,緊緊盯着她的瞳孔:“你知道這是什麼原因麼?”
朱雀愕然地搖了搖頭,她突然有一種感覺,皇帝眼睛裡的東西,她根本猜不透,但是他一旦說出來,就會很快解答自己心中的疑慮。
皇帝這時捧起她的右手,先端着纖纖玉指觀賞了一下,然後把她的大拇指按了下去:“第一,他們經營這個米店,有很長的時間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們的人脈和儲備都只是剛剛開始,比他們差得很遠,要想一下整死他們,還爲時尚早!”
朱雀點了點頭,皇帝說的確實有道理。
他又把她的食指按了下去:“第二,我們剛剛度過山東抗洪的危機,現在朱衡和呂調陽他們的三路難題仍在慢慢解決中,糧食生產根本沒有恢復,只能靠吃救濟,更別提自保或者支援外省了,由此帶來華北地區的糧食供應不足,而且這個情況不可能在短期內得到解決。”
朱雀聽得很認真,越來越佩服起皇帝的分析判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