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春花”眼睛飛快地轉着,心裡頭打起了如意算盤。
十五兩,刨去成本,大概能賺個十多兩,也算不錯了!不過,從剛纔這個說話的人對“暖玉”她們的態度來看,應該是個極要面子的人,估計還有可宰的空間,還可以再吊吊他的胃口。
“這位爺啊!您什麼時候聽說過青樓裡有賒帳的傳統啊,從來沒有!如果這個口子一開,那客官們都先爽完了就走,我們這就不用做生意了!所以這銀子雖然不多,但是您這掏不出來,我們也爲難,除非是……”
“除非是什麼?媽媽桑有話儘可以直說。”眼見着就要進入正題,戚繼光也直接亮出了接招的架勢。
“賽桃花”轉了轉眼睛,笑裡藏刀地說道:“客官非同凡人,我們館裡也非常樂意您二位能成爲常客,所以看在二位的面子上我們就破一回賒帳的例,但是這可不能是十五兩的事情了,得是三倍的數量,除非你們能接受這個!”
“三倍?”一直沒說話的胡宗憲一下子發出了驚呼。
十五兩的三倍是四十五兩,加上今天已經花出去的五十多兩,一百兩銀子就沒了,雖然說也確實淋漓盡致地爽了一把。但五十兩就玩兩個窯姐放一炮,這也太貴了吧。
就算是金器銀器,千古名器,也沒有這麼貴吧,哪怕是薛濤再生,也不過如此啊。
要知道一百兩可夠幾個普通老百姓吃一輩子的,夠自己手下一百名士兵一年的花銷!
原來一千六百名的“虎賁軍”,經過與渡邊淳一惡戰,現在只剩下了六百名,正是需要擴充兵馬、處處用錢的時候,這一百兩銀子可是一百名精兵啊!
兩人爽這一炮就損失了一百精兵,這要是傳到皇上耳朵裡,肯定連推出午門外斬首都不解恨,非得誅滅九族不可!
想到這兒,他就氣不打一處來,與戚繼光對視了一眼,搖了搖頭。
戚繼光也覺得她們太黑了,一賒帳就敢張口要三倍,真是宰人宰得連骨頭都不剩。
不過這倒是他最希望看到的,這兩個天生尤物,經過這位堪稱奇葩的老鴇高考,既知風雅,還會挑逗,口活兒、身體活兒都好,還如此貪婪,十足的害人禍水,這樣的人放在這裡簡直是屈才了,應該把她們放到更需要她們的地方去。
因爲越貪婪的人,越容易被人掌控。
現在,他就要開始實施他的掌控計劃了。首先,就要打擊她們無窮盡的貪婪慾念,讓她們有挫敗感。
“三倍?”他故意睜大了眼睛,“媽媽桑,您……您這也太落井下石了吧?”
“喲喲喲!”眼見他已經示弱,“賽桃花”一陣狂喜,自認爲已經捏住了他的死穴:“我說這位爺,我這可不是落井下石,已經是對您的格外優惠啦。我們真是從來不賒帳的,要不是真想結交您這位朋友,纔不這麼做呢!或者您如果覺得不妥,掏出現錢來也行!”
戚繼光故意苦笑:“你這明知我沒現錢,不是讓我爲難麼?”
“那老身我就沒辦法了,您這也叫我好生爲難啊!”她一邊說,一邊攤開了雙手。
“唉”,戚繼光長嘆了一口
氣,“這就叫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啊!這可如何是好!”
“賽桃花”見逼迫成功,心裡樂開了花,決定再一次步步緊逼:“看客官是豪爽之人,我都覺得您不容易!這樣吧。只要您現在能拿出五兩銀子來,把這些着火的損失補償了,剩下那四五兩請客吃飯的銀子,我替你掏了!也顯得我們店裡熱鬧,有氣氛!怎麼樣?”
戚繼光對着這個外表普施恩惠實則蛇蠍心腸的老孃們豎起了大拇指:“要說媽媽桑就是豪爽,真夠意思!可是我現在身上真是一兩銀子都拿不出來了啊!”
“賽桃花”差一點兒笑了出來,這個嘴硬的傢伙終於扛不住了,把底漏了,讓老孃再來逼上一逼,看他賒是不賒?
“這位爺誇獎了,要說我‘賽桃花’豪爽,那可是方圓幾十裡出了名的。可是如果這樣您都拿不出來,那我可就真沒折了!這樣吧,爲了您的常來,老身我豁出去了!只要您現在掏出這五兩銀子來,‘暖玉’和‘溫香’這兩位,下次您什麼時候來,我都給您留着,而且免費讓她們陪您兩個時辰!”
“哇哦……”人羣中頓時發出一陣驚呼,兩位美貌花魁也沒有想到媽媽桑一下說出這麼豐厚的條件來,不由得皺了皺眉,但看見她快速擠了一下眼睛,立刻明白了這其實是她開出的空頭承諾,馬上變換了臉色,春波盪漾地看着二人,極盡挑逗之色。
眼波流轉意,盡是春暖情。
戚、胡二人一見這眼神,立刻流露出了心馳神往的情緒,尤其是戚繼光,不停地搓着手:“唉呀!媽媽桑真是太夠意思了!兩位美女也是深情款款,讓我等無地自容啊!如此盛情難卻,怎麼辦呢。要不,咱們還是賒了吧?媽媽桑,咱們立個字據吧……”
“行咧!二位爺真是爽快!快給爺取紙筆去!”“賽桃花”的臉上這回真是堆滿了桃花,笑得象天上的老仙姑一樣。
“暖玉”和“溫香”輕啓蓮步,親自去裡屋桌上拿來了筆墨紙硯。“暖玉”擺好紙筆,“溫香”開始磨墨。
胡宗憲眼見戚繼光就要動筆,有些不放心,還以爲他沒頂住壓力,真的要摁手印立字據,急忙緊邁幾步走上前來,想拉住他。
卻沒想到戚繼光微微笑着,就在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他準備去握筆的手上時,他突然做出了一個震驚四座的舉動。
他竟然抽回手又在腰間摸了幾下,然後象變戲法一樣掏出一個裝銀子的小布兜來!
“呀呀呀!還真是不好意思!剛纔摸了半天都沒摸到,原來這個小布兜緊緊地系在了腰上,看來今天這字據是不用立了!”
“賽桃花”和兩位花魁恨不得立刻昏死過去!
他的這個小布兜鼓囊囊的,一看就還有不少銀子。
怎麼回事?他不是身上所有銀子加起來只剩下不到一兩了麼?
“賽桃花”惡狠狠地望向劉三兒,劉三兒急忙擺手,那意思是我的的確確把他們的衣服上下翻過了的,肯定沒有這個小布兜。
她又猛地望向“暖玉”和“溫香”,她倆也搖手極力辯白,剛纔肯定已經把兩人脫得光光的,一絲不掛,肯定沒有布兜系在他倆的
腰上。
這就怪了,他是怎麼把它藏起來的?
此時的胡宗憲笑了,他知道戚繼光一貫以嚴謹細緻著稱。果然,他留了後手。
戚繼光用手把銀子慢慢掏了出來,每掏出一錠,就象在這些人心口上劃上一刀一樣,刀刀見血,刀刀致命。
他先掏出了五兩銀子交給了“賽桃花”:“媽媽桑,這是五兩銀子,你拈量一下,如假包換!”
面如死灰的老鴇再有沒有了剛纔的囂張氣焰,用顫抖的手接過銀子:“沒錯!沒錯!”
戚繼光大笑一聲:“好!這樣一來,您剛纔說的話就要算話了吧!我現在可是掏出了現錢,這麼多人看着,您這一店之主可還是要講信用的呢!”
“算話……算話……”滿腦子現在一片空白的她只知道點頭,手裡的銀子都差點兒拿不穩。
“那好!那就請在場的各位替我倆作個見證!媽媽桑剛纔說的話可是算話的,今天‘暖玉’、‘溫香’二位姑娘還得繼續陪好我們,不能因爲這場小小的火就算了。而且最關鍵的是,下次我們再來,她們二位必須有時間,必須免費陪好我們兩個時辰。是這樣吧,媽媽桑?”
“是……陪好……”“賽桃花”自從出道以來,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但是隻有她算計別人,從來沒被別人算計得這麼慘過,心裡一下子接受不了,現在連死的心都有了!
要想讓貪婪之人受到沉重打擊,不是讓她貪不着,而是讓她爲貪婪付出代價,把她吃到嘴裡的吐出來,她就徹底崩潰了。
其實“賽桃花”要是心裡豁達一些的話,今天裡外里加上兩個花魁賺的銀子,已經有五十多兩了,比起任何一單生意都不少,心裡放一放,也就過去了。
但是這個貪婪的老鴇用兩個花魁的下次免費作陪,還用主動承擔兩桌酒席費用來逼迫戚、胡二人,想讓他們簽了賒帳四十五兩銀子的字據,一下就瞄着一百兩而去,甚至剛纔只要筆墨一落下,就是真真切切的百兩銀子到手。
只這麼一會兒銀子就少了一半,還搭上了下次嫖資和一頓酒宴,怎麼都覺得虧得慌。
“暖玉”和“溫香”也頓時泄了氣,今天雖然各自賺了十兩銀子,但下一回就是讓他倆白玩兒。這倆人雖說還算謙謙君子,但這次訛詐未成,肯定把他倆激怒了,下一回說不好會多麼變本加厲地蹂躪自己,想起來就後怕!
劉三兒及手下這些盜賊演員們也象跌進了冰窟窿裡,本來還指望着成功敲詐這兩人以後,老闆娘能給多給些賞錢花花。這下倒好,一分錢沒敲詐着,還讓老闆娘搭進去不少。一會兒吃都別想吃安生,讓老闆娘自己花錢,肯定是一頓臭罵,搞不好這個月的工錢都不給了!
吃生米的遇到個剝生稻的,宰豬的遇上了劊子手——狠人遇到了更狠的!今天這一場,“桃花館”是徹底地栽了!
戚繼光看看差不多了,手裡已經是抱玉握珠,牢牢掌握了主動權,徹底把這些姦淫盜搶之徒逼上了絕路,現在該緩一緩了,以後還要依靠這兩個美貌花魁成就一番大事業呢。
剛打完一巴掌,趕緊給個甜棗吃吃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