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卡撓了撓頭:“沒想好呢。母后,實不相瞞,我們現在常有通信,您兒子的文采和典故詩詞大有長進,都是拜您這位未來的兒媳所賜啊。”
李太后先是瞪大了眼睛,繼而開心地笑了:“我兒所言當真?那看來老身的眼光還真沒有選錯,這位晴天姑娘,還真是知書達禮又通曉大義,真兒婦也!”
最後這一句話,唐卡聽得很是耳熟,繼而想起來,當年曹操認可曹丕趁亂納甄氏時,也說過這樣感嘆的話:“真兒婦也!”
看來母后心裡真是非常認可晴天的,這就好辦。只是不知何時,才能將這可心人心真正納爲皇后,也是自己當時立下三患不除、不選皇后的誓言有些太重了。
不過,如果不如此,何以解決危如累卵的困局呢。
文武百官和天下蒼生也不會答應啊,國不安定,何以爲家?
只希望老天眷顧,將這三患併除,好早日迎娶晴天入宮。
正想時,張居正和馮保已經雙雙舞完,作了一個最後亮相的動作,着實是“福祿雙全”、“福祿滿堂”、“福祿壽喜”。
“好!”皇帝和皇太后一齊叫好,大家也都跟着一塊喝彩,整個現場的氣氛一下達到了高潮,所有人都是喜笑顏開。
秋光疊疊復重重,潛度偷移三徑中。
窗隔疏燈描遠近,籬篩破月鎖玲瓏。
寒芳留照魂應駐,霜印傳神夢也空。
珍重暗香休踏碎,憑誰醉眼認朦朧。
歡場至此,人盡歡笑。唐卡也適時提議,大家再舉盞共敬皇太后。張、馮二人迅速響應,李太后頓時笑開了花,又喝下去滿滿一盞。
這盞喝完,李太后竟然主動站起身來,說了一句:“方纔老身出這一題,可應景否?”
張、馮二人忙答:“應景!應景!太后出題甚好,再來一道如何?”
李太后卻不客氣,大笑着說:“那好!老身也不客氣,就再出一題。方纔出的是‘武’題,這一題就出‘文’吧。”
“好!”唐卡帶頭鼓起掌來!一想母后確實值得自己學習,本以爲剛纔的“共武”已經讓這文武二臣盡皆展現,卻沒想到還有“共文”。只這份心思縝密,就夠自己學上好些時候。
想到這兒,他輕輕朝母后一笑,問了一句:“敢問母后,不知道這‘文’題怎麼出呢?”
李太后嫣然一笑:“咱們也別再讓誰單獨做題了。既然剛纔二位棟樑已經用暗義報出了‘福祿壽喜’,那麼這一題就由咱們這‘福祿壽喜’四星共同來答吧,咱們就以這桂、菊爲題,來一個詩詞之會,看誰背出的詩詞多,每一首必須念明出處。而且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咱們只念意境好之詩詞,不背哀怨之音,如何?”
“好!謹遵太后懿旨!”張、馮二人臉上微微一紅,剛纔的“福祿壽喜”暗義被皇太后一語道破,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祝福皇帝成爲喜神,希望其好事將近,從他們兩個做臣子的口中說出來,有些不合時宜,所以急忙答應皇太后的提議。
“母后,孩兒背詩可是一般……”他倆還不算着急的,皇帝比他們更緊張,一下子暴露出了軟脅,不急纔怪。
李太后笑着握了握他的手:“皇兒莫怕!接到你這兒的時候,盡力就行,就算
這個是詩文提升的練習吧,有當媽的在旁邊提醒你,背出多少是多少就好!”
“好吧……”唐卡這才意識到惡補詩文的重要性,還好今天御宴只有寥寥四人,張、馮二人也是知根知底,不會嘲笑自己,如果是與朝臣百人之會、千人之會,堂堂九五之尊背不出詩來,不被大夥兒笑掉大牙纔怪。
他一咬牙,索性豁出去了:“母后,那就由孩兒來起頭吧。”
“哦?”李太后吃了一驚,因爲知道兒子詩文是弱項,本來有意讓他最後接,沒想到初生牛犢不怕虎,他竟然要求先說。可這時攔已經攔不住,話已出嘴,君王金口一開,重似九鼎,只好這樣了。
“好!我兒有勇氣,那就請皇上起頭吧!”
唐卡其實現在腦子裡只記得晴天在信裡寫給他的這幾首詩詞,多的根本不會,好歹也算記住了,要不然臉丟得更大,所以迫不及待地開頭,看看別人接得如何吧。
他站起身來,略一思索,先誦出了一首南宋時楊萬里的《詠桂》。
可是剛唸了個題目,母后就在旁邊叫了聲:“等等!”嚇得他急忙停住了,還以爲自己弄錯了什麼。
李太后見他緊張,笑着又握了握他的手,讓他放心,然後輕輕用手指了指兩邊的樂官,說了一句:“你們作好準備了吧?”
他這才意識到,母后並不是在責怪自己出錯,而是在安排樂官配合自己。
她這是在幫自己,要知道自從華夏有“詩”以來,就一直是以“歌”的形式出現的。詩歌詩歌,在漢代的《樂府》就已經體現得淋漓盡致,後來又經歷了唐詩宋詞元曲,到了現在的大明,詩歌的形式更是達到了巔峰。
唐卡確實沒想錯,李太后是在聽到兒子念出這首《詠桂》的題目之後,心裡有了些底氣,這個小子,怪不得要打頭炮,看來肚子裡還有些貨!不過估計他在誦唸的時候肯定壓不到音韻上,所以急忙讓樂官們注意配合他。
樂官們見皇太后親自提醒,急忙點頭。
方纔爲張居正和馮保共舞配樂,只是悠揚輕雅之音即可,這會兒可大不相同,皇上和太后要親自參加詩會,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行。
李太后見爲首的樂官擺好了架勢,知道他們已經就緒,於是放開了兒子的手,輕輕說了一句:“鈞兒,開始吧,別緊張,隨意慢些就好。”
“是!”唐卡從她最後這句囑咐中聽出了深義,讓自己隨意,並慢一些,這樣樂官纔好配合。
於是,他清了清嗓子,將這首《詠桂》背誦了出來。
《詠桂》。南宋。楊萬里。
不是人間種,
移從月中來。
廣寒香一點,
吹得滿山開。
雖然沒有眼前這三人博學多才,能詩會文,但是國文老師教授詩歌朗誦的基本方法還是知道的,韻腳在第二句和第四句,也就是這個“來”和“開”字,是整首詩的“文眼”。
所以,他將整首詩的速度放慢,把每個字的音拉得很長,特別是在念“來”和“開”的時候,發出重音,然後停頓也更長一些。
“開”字唸完,一首詩誦畢,也不知道效果如何,只有從張居正臉上的表情尋找一些答案。
張居正倒是一副很陶
醉的樣子,一直閉着眼睛聽,輕輕搖晃着腦袋,在聽到末字韻腳的時候,竟然頻頻點頭,似乎非常讚揚。
唐卡一顆懸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從先生這個表情看,自己這詩背得還不錯。
其實不要求好,只要過得去,不丟人就好。
這時候,張居正已經睜開了眼睛,大聲地鼓掌叫好!
馮保倒是已經聽過皇帝念這首詩,所以反應慢了些,聽到張居正領頭叫好,也急忙跟着喝彩。
李太后也是高興萬分,沒想到這個小子還真是不錯,聽懂了方纔自己最後一句讓他隨意慢些的囑咐。一慢,樂官就好配樂,將音樂補充進去。尤其是“來”、“開”二字韻腳,念得有模有樣,看來以前總擔心張居正教他時沒好好學,實際上還是學了些真功夫的。
孺子可教!
待兒子唸完,將目光望向自己,悄悄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唐卡看到了母后的鼓勵,這才完全放下了心,笑着向大家致意,然後坐了下來。
再看張居正,這時站起身來,向皇帝拱手施禮:“我主聖明!楊萬里這首《詠桂》詩,實是書寫桂花詩中的極品!字數雖少,但意味深長。只寥寥數字,就將桂花由天宮寫到人間,尤其是最後這句,廣寒香一點,吹得滿山開。即有味嗅之香,又是滿眼之美,將桂花那種撲面而來之芬芳寫活了。皇上用此詩開頭,實在是妙!真妙!”
唐卡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先生過譽了,朕也只會這一二首!接下來請先生承續吧。”
“是!陛下!”張居正也不客氣,應聲向側方邁出一步,雙手背在身後,高聲誦唸起了心中早已想好的詩。
《和令狐相公玩白菊》。唐代。劉禹錫。
家家菊盡黃,梁園獨如霜。
瑩靜真琪樹,分明對玉堂。
仙人披雪氅,素女不紅裝。
粉蝶來難見,麻衣拂更香。
向風搖羽扇,含露滴瓊漿。
高豔遮銀井,繁枝覆象牀。
桂叢慚併發,梅蕊妒先芳。
一人瑤華詠,從此播樂章。
張居正,當代之大“文膽”,確實不同凡響。這幾十年的詩文功力,在背誦中體現得淋漓盡致。
唐卡自從與晴天互通書信後,對詩詞典故的理解和感悟都有了很大提升,首先覺得張居正選這首詩就高人一籌。
此詩詠菊,但是於詩中還提到“桂叢”,非常契合今日之“雙花”主題,甚至打着燈籠也找不到在一首詩中有如此巧合的,說明這位當世“文膽”之博學廣聞,將歷代詩篇早已爛熟於心,纔會如此精準。
至於各個韻腳等基本功就更不用說了,總之聽張居正背起此詩來,感覺是一種享受,更是一種解讀,令人陶醉其中。
“妙妙妙!”唐卡此時鼓起了掌,並主動說起了此菊詩中含有“桂”字,真是天下無雙,聽得李太后和馮保也不住點頭,大聲叫好!
接下來,該馮保的了。
他知道這是張居正的強項,所以也不張揚,緩緩站起身,誦出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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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