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多日不見的人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印月站在一旁,便覺得心頭亂糟糟的如同一捆亂麻。
她千頭萬緒想開口卻又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最後只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可她只是一瞥眼間,便看到了魏朝眼底閃過的厲芒,卻似乎有一臉的低沉——他的腦子在想些什麼?
瑞王在聽到魏朝請安之後並沒有像印月那樣惴惴不安。
他的演技很好,只是略微擼了一下自己那略微凌亂的頭髮,便行爲一如往常,自顧自上前打量一眼魏朝,才慵懶地道:“何爲擅闖?今日本王可是受了皇太子殿下的邀請纔來到這慈寧宮的。”
“原來如此!”魏朝低着頭,聲音卻是恭恭敬敬的應力一句之後,忽然太高聲調不假辭色道,“可爲何瑞王殿下會出現在慈慶宮的內眷宮房中呢?,須知這宮中規矩……”
“你是在教訓本王嗎!”瑞王見魏朝此時如此不假辭色,聽得心頭氣往上衝,尤其是想到那最後一句那忽然擡高的怪調,他眼底驀然浮起一股怒氣低喝了一聲。之後,他正色面對魏朝,低低沉着聲音道,“本王今日飲酒之後,便想來給本王的侄兒一份小禮物,敢問魏公公此時有何不可?”
魏朝心不在焉地應道:“公公一詞,小人愧不敢當,還望瑞王殿下明鑑。”
印月聽到瑞王那如同順着地勢往下流的水一般的解釋,心中明白——即使是一向熟悉宮闈的魏朝,也無法輕易從瑞王這幾句看似閒扯卻又合情合理的話中真正抓到把柄。
瑞王說罷又從懷中取出一隻泛着溫潤光澤的白玉短笛。
他一手捏着笛子的尾端,卻將另外一端緩緩指向印月,沉聲道:“你現在是我侄兒的奶口,這支短笛你先保管——以後本王會親自來教導。”
印月見到此情此景,心知自己不便拒絕。她便蓮步翩翩,邁上前去近到瑞王身側盈盈一拜道:“多謝瑞王殿下賞賜。奴婢在此處帶皇長孫殿下謝過瑞王的關心。”
“印月不必多禮。”瑞王就在印月剛剛伸出一個袖子,正用那蔥白的手接住了自己手中的白玉笛子要取過笛子之時,用力穩穩地一把握緊另外一端。那兩人就如同在搶這支白玉笛子一般,都是穩穩的持着笛子的一段,只由得那一段那鮮紅的纓子,在兩人力的作用下,不斷的顫抖、搖晃。
印月原來還非常不解瑞王此時給予笛子卻又不讓自己取走的奇怪行爲。可是想到一旁的魏朝也在屋內,她心裡一慌,急忙撒開了手,輕輕拂了幾下之前因爲自己受制於瑞王的強力之下而有些凌亂的耳側碎髮,加快了語速問道:“瑞王殿下這是何故?”
“不要擔心,並沒什麼,只是怕印月姑姑一下子拿不穩。”瑞王淡淡牽着嘴角笑了笑,聳了聳肩膀用,一副完全沒有歉意的樣子說道,“本王一時好奇,只不過——之前有點感嘆而已。”
瑞王變臉速度之快,真是驚人!但見如今雖然瑞王這樣說着,但是印月總覺得瑞王看着自己的那眼神有點不同。若不是之前印月親身遭遇被瑞王蹂虐,如今還真會以爲瑞王與自己交情匪淺呢。
她想了想,然後也堆起了濃濃的微笑,雙眸燦若星光一般望着瑞王,笑着埋怨道:“瑞王殿下,您緊緊不肯放手,可叫奴婢如何去取啊?!奴婢怕是沒這個本事呢。”
“好了,好了,本王不再戲弄你了。來,拿去吧!”在許久的拉鋸戰之後,瑞王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將自己手中的白玉短笛對着印月拋過去。
印月接過短笛,笑道:“很好。非常漂亮呢。”
瑞王嘴角微微上揚,不置可否地笑道:“這支白笛子與另外一支碧綠的原是一對,當世無雙啊!”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全然不顧一旁垂手而立的魏朝。
終於,瑞王言道:“此時不早了,由校也該休息了。本王就不再打擾了。”印月急忙去一旁的衣櫃幫瑞王取出之前放進去的大氅,伺候瑞王穿了上去。
“不用送了。”瑞王臨別前附在印月耳邊,哈着熱氣對她叮囑道,“再過得一旬,本王會着人來找你,到時候別再躲了。本王深深覺得有些事情你也應該知道。如此一來,對你,對本王,都好。”
印月身子微微一震,心裡一陣嫌惡,略微僵着臉小聲陪笑迴應道:“瑞王您爲了一己私慾,如今卻還要說起來的冷靜似是別人的故事般——奴婢真是學不來啊。”
瑞王一雙鷹眸一暗,但是顧及到身邊不遠處便是魏朝,也不再多言語乃推門而出。他的身影最終消失在了承華宮的黑影處,不再看得見。
房中只餘印月與魏朝兩個人,巴巴地站在原地,無言以對。
半晌之後有個人影匆匆走了進來,卻在看清楚屋內兩人的相見場面的時候停住了腳步——神情緊張的曉晨與印月目光一對,那種擔心的神情,叫印月心裡好生安慰。
屋內燒着炭爐取暖,光明且溫暖。印月心裡知道魏朝他此時對於自己之前的表現一定很失望。可是無論如何,他這個自己的守護者,爲什麼不可能成爲真正能和自己心意相通,百分之百信任自己的人呢?
印月裝作看不見魏朝異常失望的神情,笑盈盈得望着魏朝着說道:“雖然今日你來地遲了點,不過好歹都救了我呢!”然後便拉着魏朝一同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似是漫不經心道:“你怎麼前兩天前幾天沒來啊?最近過得怎麼樣?”
“若無其他事情,那魏某就告退了。”聲音冷冰冰的,沒有任何多餘的溫暖。
印月心裡難受卻也是倔強的犟着,於是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道:“請。”
“好……”魏朝略一遲疑,清瘦的臉上露出驚訝,說道,“我本來聽曉晨來叫我,以爲你今日又遇到什麼過不去的爲難了。沒想到……沒想到你與瑞王殿下倒是舊識啊!”
印月頓時沉默了。
也許,魏朝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其實與瑞王是毫無關係的。
是瑞王有奪位的企圖,他才需要自己去揭開謎團?
如果魏朝知道了真相,不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
室內十分安靜,帶着一種隱藏在每一個人心底深出的凝重深遠的氣息。
印月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偏偏就是不願意對他投降。
魏朝卻在這個檔口埋怨了一句:“還記得我上次與你說的話,你都不記得了!言猶在耳啊!”
“對……對啊!”印月此時心頭之痛,如同泣血,她接下去說道,“我怎會有爲危難的事情呢!夏天的時候與瑞王相談甚歡,如今瑞王還賞了這支白玉笛子……”
曉晨在邊上看在眼中,急在心裡:不知道爲什麼,這兩個人明明是那樣的般配,可他們總是不能心平氣和的說話——兩個人總是像連個極端一般不可調和,明明他們各自心裡面不是這樣想的。
終於,魏朝仰天一笑,負着手,緩緩踱步離開了。
шωш ☢тт κan ☢C ○ 見魏朝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印月一時心口憋悶,眼冒金星,腳下一軟跌坐在地上。如果他不是那個如此倔強的他,自己又不是那個內心自尊無限擴大的女子,那一切是不是就會不同呢?
曉晨看見印月一副就要哭出來的樣子,心裡很是不忍,急忙衝上去扶起印月問道:“姐姐,要不要讓我去向魏魏公公勸說幾兩句啊?魏公公看樣子怕是誤會了呢。”
誤會?
魏朝的誤會還會少嗎?
屋外非常寒冷安靜,黑漆漆的,完全看不見任何人影。
印月紅着眼圈,一臉的失望,卻是搖了搖頭,苦笑着拒絕了。
第二日上午,忽聽得外面有嘈嘈切切的人聲。
印月剛想着曉晨去外面看看,卻發現瘦小的曉晨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冬衣,趴在皇長孫身邊的茶几上睡着了。曉晨她的一張臉似乎紅得要皴來。
印月不由得伸出一雙玉手,小心翼翼的輕撫上去,心疼道:“你這小妮子,怎麼都皴開了啊?”
“啊?……什麼?”曉晨卻在夢裡面說着夢話,全然不知印月此刻正用如此憐惜的目光盯着自己看。
“你怎麼了?在做噩夢?”印月怕她在夢裡面遇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於是輕輕推了曉晨一下。
“啊!”曉晨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便驚醒了。她尚且不分睡着還是醒來,一下子看到印月如今近在眼前,像是一下子受到了巨大的驚嚇,眼睛直直盯着印月看,卻始終沒有言語。
“你在做噩夢啊?”
曉晨見印月關切地問起自己,便很爲難地說:“沒……還好。”
印月見她這樣,也就沒有追問下去,說道:“看來這女孩子年紀大了啊,就不要姐姐了呢!”
曉晨一下子窘的滿臉通紅。
此時,忽然有人踏步之聲,然後聽得有人在輕輕敲門。於是印月對着曉晨笑了笑,上前要去開門想讓那敲門的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