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克看到劉老漢,眼淚情不自禁的往下流。劉老漢見得萬克如此動情,心裡有感激之言,只見萬克也是性情中人,於是說道:“今天如此大喜,應當高興纔是。”萬克聽得劉老漢之言,從深深的感激之情內恢復過來,露出微微笑臉,說道:“老爹,請屋裡坐,寒舍雖然簡陋,但足已避風擋雨。井泉崖柴方水便,氣候宜人,雖不及岱心塘出入方便,四季好做生意,但也是適宜久居之寶地啊!”劉老漢環顧左右,見得山峰疊起,白雲悠閒從眼前拂過。樹木天高地深,映襯着四面青山,涼風習習,泉水咕咕而流,果真是個好境界,仿若天界一般。萬克帶領劉老漢觀看了自家雜糧地,眼見豐收在望,着實是個好地方。劉老漢說道:“只是一年四季單靠種植爲生,確也能安詳度日,只是沒有經濟來源,也不免日子過得有些艱辛。”萬克見得劉老漢是個生意人,家裡經濟條件好,。於是指着那一片生薑地說道:這一片生薑長勢良好,今年十月份之際去寶慶,可以賣個好價錢。養妻餬口不在話下。劉老漢見得萬克一身好體力,只是此去寶慶不知有一百幾十里路程,何時才能到達,況且路上近來多不平安。深深爲萬克販姜寶慶而捏了一把汗。
這十月裡說來就來,生薑豐收季節,萬克去寶慶販姜。一百三十多里路程, 二三百多斤生薑,自制大竹簍而滿筐盛裝,輕巧方便。自從娶妻以來,萬克自是精神百倍,眼見得妻子劉氏懷孕在身,萬克不幸歡喜在望。於是天不大亮就起程,徑直往寶慶方向而去。
歷代來,這裡的人,走貫了官道,路近又平坦,且保險又安全。說起松樹灘匪患,不是近代已來就有的事,如下走河岸,沿河流上走,道路曲折,險阻而多坎坷,因其天塹松樹灘,嶺峻巖峭之險要居地。河水漲潮之際,小路淹沒於洪水之中,而必翻越松樹嶺,路人結伴而行,一行數十來人,多則幾十百來人。只要見得財物,大白天裡,土匪攔路搶劫,是見慣了的常事。因世代已來,匪患猖獗。萬克一路相行,並不下河邊走松樹嶺的路,而直捷翻越橫柏界,穿過中央鋪,橫跨龍溪鋪就到。趕早貪黑,一日的路程便到寶慶。進到城來,雖上次來過,但也記得不清去市場道路的方向,店鋪若有相同之處。於是細細打聽,沿路相問路人,略有記憶中,先尋了一處客棧,此店臨街面市。到時雖已關了市門,但街面依舊人潮涌動,噪聲混雜。街面道路寬闊,屋舍整然,沿路燈火通明。萬克雖是第二次來,但並不相熟,又沒經過大世面,來到寶慶府城。擔心家當生計,心生怯意,這販賣生薑雖聽得姜販說起過,但竟畢沒有親身經歷過販買生意之事。先前來過菜市場,聽得有人提起過,生意之間水份甚大,投機生意,市場行情也時起時伏,一年的辛勤,家庭營生大計,眼見得妻子劉氏在家盼望着的眼光,萬克哪敢大意,掉以輕心。萬克歷來做事穩妥,是個妥當之人,又因家庭生計重任在身,因而顯得十分小心,竟畢是頭一次出手,也不知如何談妥生薑價格之事,相托何人之手,與何人交談,心裡想到姜販之類人物,必是心高氣傲之徒,必不把萬克看在眼裡,或是強買強賣,施展手段,寶慶曆來世道不寧,必小心行事,中了江湖人的圈套,小則生薑生意付之東流,大則爲性命擔憂。黑道中人,心狠手辣,而讓旁人一聽就麻心,看者侍目不忍,耳聞不斷,傳聞愀心。
正心焦意亂,五神不定之際。萬克在客棧門口徘徊好久,雖帶了一些盤緾,擔心還是不夠開銷,必精打細算,細水長流,方爲長遠之計。於是打定了主意後,向撐拒要了一個搭夥鋪客房,因爲廉價,幾人合房而住,便誼許多。付了房錢,一擔生薑緊靠在牀沿邊放着,半夜裡睡在牀上也能觸手可及。萬克馬不停蹄,心裡惦掛着生意,想打聽生意實際情況,心裡好有底細,做好應備措施。匆匆的趕了一天路,只覺口乾舌燥,肚餓腸飢。一天的路程,正當年青,自覺得不累,卻惦記着肩上的責任,不容半點大意,辛苦得一年到頭,也盼個希望。萬克思慮多時,找撐櫃的要了點熱水,洗了臉、搓了澡。卻沒回到房裡休息,回到大廳堂裡。這迎賓客棧,廳內商客滿坐,點菜喝酒,交談商議。萬克眼見得面面相覷,話音操持南腔北調。不好搭腔,這才知道井泉崖的天地裡,是如此的寂寥與枯燥。雖聞外面的世界五花八門,深潭涉水之境。卻不知今日語音難懂,如隔世返鄉,迷失慌野之境。身不由已的打了個顫,一時的滿腔信心,早就丟在九宵雲外去了。全身頓時乏力,累是累得不愛肉食,無奈之餘,萬克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捲了一支旱菸,細聽他們的談話,隨即打探商機。這時店小二過來擦桌櫈,萬克終於尋了個機會,與店小二打了招呼。這店小二聽得萬克的招呼聲,與萬克回話。只因這小二在客棧多年,見多識廣,遠近之處的方言,且一聽話音,便知道是吃哪裡的水長大的。聽了萬克的聲音,小二邊擦桌櫈,邊與萬克說了起來。這小二的話萬克非常聽得清楚,與之交談一番,片刻間柳暗花明、心曠神怡,胸內的鬱悶之氣突然開闊。開始一些閒談,說得一些平常之事,一舉一言間,小二見得萬克是個剛從鄉下來城的小夥子,一臉純樸,聽得講話老實,並非花言巧語的人。於是心無芥意,更無所顧慮,有話便談了起來。萬克見得時機已熟,隨意向店小二問起販賣生薑的事來。哪知店小二隻知客棧招呼生意,卻並沒有和生意上的人來往過。只知每日清晨趕早市,販子來市場交易各種蔬鮮瓜果之類。雖然沒有打聽清楚,萬克還是非常感激店小二。早就遞了旱菸過去,小二不會吸菸,萬克送上一個自帶的玉米雜糧粑給店小二說:“鄉下自做的雜糧粑,不及城裡的好吃,路上只當充飢,如不嫌棄,也當嚐個新鮮味。”店小二也推辭一下,見萬克誠意,滿臉歡喜的收下。且小心翼翼的放到口袋裡,口頭上說:“回家有空慢慢品嚐。”
天時不早,關門打烊了,小二去忙自已的事去了。其餘客人也相繼回自已的房間歇息。萬克沒法,只得回到房裡。坐在牀上,被子蓋着下半身,背靠着木板牆,頓時全身舒暢。細細的品味着自帶的玉米雜糧粑,一碗熱開水。已覺得是人間美味了,心安理得,享受着舒適與安逸,進得寶慶城,能住上客棧是好多鄉下人的夢想與嚮往,萬克心感榮幸之意。吃完粑,喝完熱水,肚子飽了許多。留下幾個只當明日趕市和後日路上的裹飢之食。此時已是深秋,方便帶食物,不會變壞,鄉下人出遠門必備之食,路途遙遠,中途又無可停留之處,買賣多有不便,帶在身旁隨時食用,不求於人家。別說三五天,半個月都是可以食用。這時萬克坐在牀上,捲起旱菸,考慮着明天的生薑價格。夜已深了,伴着耳旁的是鄰牀忽高忽低的鼾聲。和着門外面北風呼嘯而過,沿街兩面門窗“唪唪”作響。萬克沒敢睡得太熟,總是眠眠閒閒。這一同房六個人住,所以要操個心。半夜過後,萬克打了一盹,夢裡驚醒過來,忽聽得有人細細的談話聲,不知何事輕談。萬克側起耳朵,只聽得說:“時勢即將變化,政局明暗不清。逢此亂世,請教老兄有何良策。”那人接口說:“我也正爲此事發愁,適逢這多事之秋,討個生活也是不易啊。”一人又說:“這世道得多留個心眼,處處留意,也難保個萬全之策。”另一人嘆氣而語:“逢此亂世,活命生存纔是緊要之事,我等碌碌之輩,何愁於天下之事,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看天下風雲變幻。天地之間,生者如斯,死者已矣。外寇強敵不久即將攻進寶慶城內。到時生靈肆意塗炭,江河爲之變色,日月爲之含羞蒙辱。我等身上流躺着炎黃血脈,決不屈服於外寇強權的**之下。生亦堂堂正正,寧願灑血三尺,也決不辱沒祖上之德,後世挫其脊樑骨。”另一人說道:“爭與抗衡,猶如螳臂擋車,自不量力。城內無法生存,不如脫身世外,安然度日,外寇在此地必不久居矣… … ”二人相視無語,默而不聲。相對已許心願,棄而遠遁深山荒野之地,過着世外桃源生活。二人說得恰當如此。後面一句說了一聲大語:“此地無法生存下去,必尋出路,已確保萬全之策。”細細話語之後,不久二人睡了過去。萬克等了好久,再無商談之聲。初到寶慶,人生地不熟,心已覺得驚濤駭浪之聲,就在身旁相伴。剛聞此音,萬克心下低咕,何事令人如此驚慌不已。難道江湖中又起風濤血腥之事蘊釀已成,陰謀陳釀已久。萬克思之,不由心內寒暄,世代久居井泉崖,以山崖爲友,其泉聲而侶,只知日夜松濤翻涌,深夜醒來禽獸嚎叫之音相伴。挖筍採吉,耕種繁忙,閒而休坐,不談皇道幾時,不論府衙之事。初登寶慶之時,並不知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神通廣大,不知當今之世何許年頭,紜紜衆生之中的一員,與世無爭,與山爲鄰。萬克鄉下小生晚輩,必須多懷個心眼,此間世道,生存纔是根本,纔是必要的。剛纔聽得二人之言,萬克猶響耳旁,心潮澎湃不已。俗話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天還沒明,萬克早早趕到集市。販子來回轉悠菜市之間,左顧右盼,邊挑邊撿,來回要價。萬克見得販子來路,商討菜價,一眉一眼間,透着奸詐與欺瞞。雖手段各異,面相不同,仍一丘之貉,未見分毫之差。見得萬克乃鄉下來客,定當咬上一口,生吞活剝,連骨碎之物都不可剩,細細咀嚼,定當口內冒油不小。待宰的羔羊,只礙羣狼爭相入口要塞之地,衆皆眼紅,並不甘心放手,怎能就此善罷甘休,一個個想獨吞私分,怎耐“強中自有強中手,惡人手下惡人行。”此事在市場之內時時上演,旁人熟客立於一旁,斜眼相看,怎的下手。新鮮花樣百出,懂行人一眼見得是慣用技量,或故伎重演罷了。早就見怪不怪,只是羣狼之內,絕無完卵,或而肢離四處,或而獨陷其中,待而宰割。深深爲鄉下挑姜客捏了一把汗。此時,販姜佬放下身邊的活,開始上下打量,見得萬克若模十八九歲模樣,摘下斗篷紙笠,憨厚耿直的模樣顯露出來,鄉下小夥子,奶味未脫,黃嘴毛頭,衆商販閱人無數,眼界寬廣,看之十拿九穩,下手必中要害。見得如此心下略有寬鬆,心露喜悅之氣。但見其手掌寬大,腰板成年人二個不及其那麼寬闊,挺直而立。臉板略顯微笑之意,張望主顧前來詢問價格。一販子早就按耐不住,徑直上前,與萬克搭話:“小兄弟,從哪裡來的,看來面生,頭一次販姜吧。”萬克不與搭腔,只是微笑,示意販子看貨,再商生意之事。販子從大竹蔞裡取出生薑,摸了一下,卻見得生薑盤狀塊根,形若山形之狀,根筋飽滿,杏黃水潤,一丁點泥巴都不沾,確實是上等好姜,又因以竹蔞相放其內,未見一塊爛碎之姜在內。見其竹蔞,新織竹貨,又見其人,年輕後生,如此盤算心思,考全周慮之事,幾十年的老手也遠遠不及如此。販姜佬幾十年來,未曾所見,無話可說,無可挑剔。一經出手便可賣個好價錢,心內低咕,口水直流。探萬克少年模樣,未曾見過世面,好端急切下手了事,免得夜長夢多。又見其言語不多,該當如何下手,尋思間與萬克搭話。姜販上下打量一番,出口而言:“小夥子今年姜價不比住年,市面商品大幅下跌,生意可不好做啊!”萬克微笑不語,任聽姜販來回盤算話語。姜販見一招不靈,下套二句就來了,直奔主題而言:“那你怎是要出個價啊?價錢多少?”萬克微笑而點頭,心下發虛,確實不知姜價多少,頭一回販姜,只記得去年來過,市場內販姜的說起過姜價行情,一年不比一年,行情有高有低。但不知從何說來,心下沒底。不敢胡亂說價,免得聽了笑話,姜販好趁機下手。欺勢相行,胡亂相瞞了事,好教萬克上下不得,幾天過後便宜棄市而歸。萬克此刻是這麼想的。且細下與姜販來回交談,聽得姜販的意思,姜是好姜,只是一時打聽不到姜價行情,不知該如何下手與姜販交談,只是姜是有人要購買,心下不急,尋思與姜販互探底細。此回萬克主動相問:“兄臺去年姜價幾許?決不能在小弟面前見外,蒙了價錢,見了生份。”姜販見萬克討價,心下生疑,來往寶慶客商雖不是屢屢記懷於心,卻也有個記印。看來是眼花了,這小夥子衣着粗素,口音純樸,一腔小南之音,涉世不久。聽其剛纔之語,心不慌,語不急。姜販心下驚之。先前早就料定此黃毛小子一經問價必欲意脫手,價格與斤量方面必是半折可收,任意宰割而已。不趁想到竟然出此意外的心穩氣舒,決無半點怯意。鄉下來的老手招待多回也不過如此。姜販見得萬克如此出奇冷靜,放鬆身心全盤挑戰姜販來路,舌戰、智激。小小年紀竟然會來一招投石問路。乳牙嫩嘴之輩,胎頭黃毛後生,爺爺面前磨嘴,關公門前耍刀,不自量力。姜販左右環顧,身邊販子已從匆忙的手中之事閒散下來,早就盯住這裡張望。這姜販心急意煩,欲急切下手,遲了恐遭其它商販前來,多有不便,丟了面子,失了體統。今後傳出去讓人笑話,這市場如何立足。江湖紛爭歷來已久,決不能等閒視之。於是姜販將計就計,笑而回語:“兄弟我乃是本份人,初次生意。去年行情不比今年,一擔生薑一塊光洋不到。今年生意不好做,一天不如一天,差下來了,如今討飯餬口度日。但望小兄弟乞憐,今本兄提高價一分,今後好有個來住,視爲兄弟之交。萬克見得姜販氣色可憐巴巴,心有動念之慾。但轉頭一想一擔生薑(一百斤)一塊光洋,去年決不是這個價錢啊。去年粗略與市場姜販交談過,當然牢記於心。察細間發覺得姜販必然有詐,心有不動聲色。眼睛四外張望,盼四處來的商販與之交談。
萬克來往寶慶二回,也知道一點底細。也不做聲,任由販子要價、看貨。姜是好姜,萬克細心栽培,擇了幾塊好黃土,又因土壤向姜,適宜生長,生薑又經精心挑選,塊莖潤澤,片塊盤錯。姜販幾經倫回,欲與萬克談價,交出底價,實是無法,賺個苦力錢,已營生餬口。萬克並不相信販姜佬花言巧語,咬定一個價錢才肯出售。販子眼見天已大亮,坐持不住,又因生薑特好,利於出銷,擡高了一點價格。萬克見得時機,也略顯討價還價之語。又經得幾個來回,生薑終於成交了,萬克心裡滿意。一年的幸苦沒有白費,多少也弄了幾個鹽錢回來。萬克沒有急着回家,也想到寶慶大街小巷轉轉,更想看看市場行情,別處生薑價格如何,是賣虧了,還是贏了一點。有沒有被姜販捉弄戲兒。還想買二個豬崽回家養,問得豬崽價錢,行情熟了,人也學得乖巧。販子那幾招騙人把戲,也略知個一二。城裡人的生活習素也漸漸懂得多一些了。
這夜,萬克早早歸來,迎賓客棧來客不少。人羣五花八門,滿屋圍在一起,見得萬克進來,稍稍停了一下。領頭講話的喝了一口酒,衆人正剝着花生,手裡端着酒送與萬克說:“年輕人… 哪裡人?過來一起喝一杯,交個朋友。”萬克聽到呼叫,笑嘻嘻的走了過去說:“沒學過酒,還望兄臺見量。”萬克邊說邊從荷包裡拿去自制的旱菸,一一遞了過來,以示謙意,邊遞邊笑語相回:“見笑了。”這位領頭講話的從衣袋裡拿去一包香菸給萬克,萬克小心意意的拿去一根,這人拿着香菸與衆夥分了,每人點燃一根,又說又笑,把酒暢飲,高聲喧譁。萬克見得,也點燃了香菸,全身打了一個顫,不想深秋的夜晚,冷風從門縫裡直鑽進來,萬克打了哆嗦。藉着風勢,萬克笑咪咪的說話了:“不想今年北方寒氣來得如此的早啊”。領頭講話的大笑了一聲,說:“老弟寶慶可不同於鄉下,是個藏龍臥虎,魚龍混雜之所。我們兄弟幾個從鄉下而來想到城裡來討生活,也實屬不易啊。”萬克此時警覺,剛抽這根香菸,只覺頭暈目眩,全身乏力。雖鼻子早就聞出異味,只知此類店內所買香菸就當是這個味,平時抽的老旱菸可比這香菸勁大多了,也無濟於事。心裡明白過來,這煙裡可能是做了手腳。難道真如江湖傳言,煙內放入蒙汗藥?萬克一時拿不定主意,心也亂了,不知如何是好,難道這就是人們常說的蒙汗藥之功效,一吸即倒地而渾然不知覺。那些人正在喝酒談笑,要萬克過去。萬克立刻會意,只裝糊言亂語,暈暈沉沉之相。一時倒躺在牀上,少時睡去,沒做理會。萬克不聲不響的橫躺在牀上。等待他們的下步有何意圖,是否真如萬克所想。半個時辰過去,那領頭人使了個眼色,果見得一人過來問萬克說:“年輕人不要睡得太死,晚上可是有賊人出沒,身上錢財可要注意啊。”萬克輕聲呼吸,沒做理會。那人又推了一下萬克,當真見得沒有動靜,衆人哈哈大笑,其中一人說,“不信這**一觸即可,還有暈不倒人的。”萬克聽得清楚,果然是一夥強人,只是要錢不害命的吧,萬克放心不下。頭雖然有點暈,但心裡還是非常清楚。該如應對這五六個壯漢,正想時,強人派了剛纔那人過來,又朝萬臉上拍了拍。見無動靜,衆人哼然大笑,這人見萬克沒有任何反應。便放心大膽的翻起包裹,萬克把包壓在身下,強人無法得手。只得搬動萬克的身體,萬克使了勁,想略試一下強人的力氣。那強人左右翻動而動彈不得,領頭人有點不耐煩。身旁一人挺身而上,想在衆人面前顯露一手。卻沒料幾個來回,還是沒有得手。怎麼回事,領頭人顯然是激怒了。翻身下牀,向萬克牀前走來。雙手用力翻起萬克,果見只移動半尺,心下發毛,細想:這什麼人,藥可是下足了的。平時一二百斤的石槓也能輕易舉起,這人最多也只二百斤重,卻今日遇上鬼怪神仙了吧。平日裡迷翻一二個人,輕而易舉之事。兄弟十幾年來,橫行寶慶什麼人沒有遇見過,但得要的,只是手到拈來。雖只是自言自語,萬克聽得。忽聽強人說:“再重也敵不過二三人合力擡起來。”正要往前,萬克裝腔做勢:“我乃神仙下凡,你們今日還不收手,日後必有惡報,衆人驚呆。半響沒做去聲來。一人結巴而說:“你是什麼人,不要在此裝神弄鬼。”萬克沒有動,正要裝弄下去,又恐被識破。眯眯睜開一點眼縫,見得強人果然有點心驚害怕之意,突然坐了起來。幾個膽小的,欲轉身尋門逃走。幸虧人多,領頭的穩了下來,其餘人等驚魂未定之際。萬克定下神來,面帶誠意,聲勢官腔說:“我是衙門派來的,專來懲罰你等偷雞摸狗之徒。”停了一下,見得大家驚魂失意,又厲聲說道:“別跑了,我等前來,必有所備,耐何你等小輩,跳踉小丑也敢在大爺面前行此作弄之事。我們有備而來,客棧都被我們衙門的人包圍了。其中一人恍過神來回了話說:“官府現已無力顧及匪患之勢,都顧不上自家性命了。你在此裝神弄鬼,糊弄誰啊。”衆人一聽,果見有理,於是定下心來。欲意與萬克爭執,爭鋒相持,挽回局勢。六人圍而相包抄之意,萬克並不動聲色,聽得他們話內之音,必知其意,而說:“官府確實聞得傳言,在臨走之際,我等兄弟有意撒網將你等一網打盡。以絕後患,不意留爾等草寇在世間禍害百姓。”衆人見得萬克一個端坐牀頭,語出而威嚴,話落有音,並無驚慌之意,衆匪心下細思,此人必有所持,纔敢枉自狂語,聲張官腔之勢。這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剛纔試過一手,交鋒一次,你想一旦交手決沒有必勝的把握。不意先走,匪徒多是膽小惜命之徒。又停了一下說:“衙門早就知道你們的劣跡。只是無工夫收拾你等小輩,意欲從中抽出指使者,看是誰在背後給你們這幫匪人狗膽壯勢。”看了看這幾個人又說:“把你們送進牢房… … 又沒這麼多地方關押。”不如趁此亂世之際,要了你們人頭,也未嘗不可。強人清醒過來,紛紛跪地求饒。萬克知事以致此,如若輕易放他們走,必禍及客棧及自身安全。必定給點顏色他們看看,長點記性。下次碰得,不敢正眼相看。匪徒惜命之徒,紛紛拉下臉來,裝若可憐之態,求長官給一條生路,日後必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強人擡頭看了看萬克,正準備逃走,萬克“哼”了一聲。衆人哪敢移動半步。萬克厲聲說道:“只要說出你等後臺靠山,是誰在嗦使你們。今日便可放你等一條生路。”話音剛落,那領頭的使了一個暗號,大夥都低下頭去了。自以爲萬克不知,此等行事,早在萬克眼內,今天不使點顏色,定然爲匪人所害。萬克拿出五成力氣,不意間,突的給那領頭的後背一掌,伸手間有如閃電般快速。那領頭的鼻孔來血,臉色一時泛青,而倒於地下。那五人一時倒頭便拜,深痛而泣,跪地而言:“饒命啊,官爺。”現在可以說了吧,等了半時,萬克不意久留,顯得不耐煩了。誰先說就可走人,那些匪人說:“說了必而無命,官爺。”萬克厲聲說:“一起說吧,必可無罪。”幾人大膽,說出了那人所在。萬克醒來,原來又是松樹灘之匪徒在此放下的眼線,心裡暗叫不好。教他們擡走此人,快走,日後見之,必斷爾等肋骨。重則取命。衆人要走,一人膽大,斗膽相問官爺江湖中何門何派,日後若見,也可相識追隨左右,鞍馬相隨。只得一聲令下,必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萬克一眼看了過去,思量一下,不意小視汝輩。隨意取名,日後但聽“井泉居士”,你等必小心待之。衆人久居江湖,並不知“井泉居士”之綽號,不知是何方大神,哪敢問清,一溜之而後快。夾尾落慌而逃,唯恐項上人頭不保,此等亂世。哪天有個不留神,多有個命不保夕之際。
萬克送致門口,果真有人相守於過道兩側,見得幾個客人分散幾處過道,匪人平時得勢,耀武揚威。而一遇事來,膽小如鼠。相望一下,回頭看了看萬克。於是又放下話來,有意再嚇一嚇,讓他們嚇破膽量,不敢捲土重來做惡匪患之事,而聲色並厲而說:“沒有我的話,你們走得了嗎?”匪人面面相覷。萬克用手擡了擡,那幾個客人見得六個人走來都相互讓開了道,並非萬克有意安排,只是聽得房內有聲音,有房客好奇,爭相探聽究境之意。此時讓出路來,強人低頭夾尾落荒而逃。撐櫃,店裡夥計見得平日性高氣傲、不可一世的惡棍,今日也有敗興掃威之時,卻不敢支聲有言語顯露之意,擔心日後報復。
衆人好奇:剛纔只聽得廂房一陣高聲大調外,一切如常,並不知是此鄉下小子鬧出此場戲來。只當這小子早就橫下,任由宰割罷了,白廢了一擔心機,只當幾百斤生薑打了水漂,幫這夥匪徒送盤錢來了,沒料如此結局。心下難已想象當時場景,這鄉下小子何等本事,其貌不驚,人不揚,並無過人之處,難得如此身手。不是親眼所見,哪能相信。心下暗想,不知師承何門何派,暗地聽得是“井泉居士”。必定是有來頭的人物,敢當衆得罪這幫匪徒,實屬佩服之及。衆人心中暗暗稱奇卻不知何故。萬克心裡好笑,卻沒敢得意忘形。心裡冷靜下來,尋思強人能在此地落地生根,必有所依懶之本,剛纔聽得說起的後臺靠山,遠在深山松樹灘,必不能深夜相撲於此,此等強人背後必有能人相助,纔敢如此膽大妄爲。這松樹嶺的土匪竟然在寶慶安插了眼線,隨時打聽過路船隻商客底細,傳信松樹嶺衆匪,早做準備。張梆放船於河岸,早好下手過路客商之事而一清二楚。萬克思來,這夥匪徒一出,若再糾結其他強人前來,也得有個準備。俗話說一拳難敵四手,今日佔盡天時,萬一這虛張聲勢,只是一時嚇一嚇他們,難保他們不反省過來,糾集人馬反撲過來,也難免招來橫禍。此地人生地不熟,於是也不敢安宜熟睡,尋得豬崽,轉了幾道,拐了幾個彎而去。不意再招惹是非,只是逼於無耐,一時沒有辦法而已。哪敢久意與這夥匪徒相爭高下。萬克慌亂而走,寶慶街道交錯,腦內記得龍溪鋪方向之路,果然並沒走錯,尋回了原路。心下寬心,仔細盤查所帶物件,聽得豬仔在竹簍哼叫,摸了內衣布袋,硬硬的一把,方纔定下心來。萬克猛下心來,想想剛纔之事,不由得虛汗從額頭上直冒下來。寶慶還是要來,生薑還是要賣,生意還要照常做的。只是要格外小心,以免着了強人的當,一擔心機付之東流了,血汗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