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逃走的時候沒有鎖門麼?”齊博轉頭問紅蓮,卻見她苦笑道:“那會兒心亂如麻,又有三個大男人倒在地上,我和姐姐哪裡還顧得上這些?能記得收拾幾件衣服逃走已是了不得的鎮定了。”
好吧,看來還是蘭心更瞭解女人的心思。齊博搖搖頭無奈一笑,忽見妻子看過來,咂咂嘴輕輕一笑,又用手指點了點他,似是在說看把你給能耐的,六皇子心中忽然又升起萬丈豪情,暗道百密還難免一疏呢,我還就真不信了,難道就挑不出你一丁點兒錯?
蘇蘭心不再理會丈夫,在兩灘血跡之間走了幾步,凝神思索一會兒,才繼續道:“這兇手進來後,沒有發現江氏和紅蓮,卻看見倒在地上的關二少和兩個僕人,一般人看見這種情況,只怕要嚇得拔腿就走,或是呼喊人來救命,又或者親自上前查探施救……”她說到這裡,猛地看向青山綠水,沉聲道:“若是你們遇見這情況,會怎樣?”
“當然是趕緊跑出去報官啊。”青山綠水不愧是宮裡出身的奴才,發生任何事,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走官方途徑,對此等精神,齊博微微點頭表示了嘉許。
“沒錯,普通人遇見這種事,無非是這幾種處理方法。但現在關鵬和趙六死了,只餘趙五存活,那就只有兩種解釋:一是兇手進屋後發現趙六和關鵬就是自己曾經的仇人,一時大恨,毫不猶豫將他們砸死,必須說明,這個時候他還能保持冷靜,足以證明他是個思維縝密的人……”
“夫人是從哪裡推斷出他還能保持冷靜的?”
紅蓮不解,卻聽齊博在一旁笑道:“兇手殺人時還不忘遵循江氏打出來的痕跡,僞裝出兩人是被江氏含恨殺死的假象,這還不夠說明他心思縝密嗎?”
紅蓮恍然大悟,目光忍不住就在齊博和蘇蘭心身上梭巡了一回,卻聽齊博哈哈笑道:“你不用看,我知道我們倆如此心有靈犀是有點令人震驚,不過夫妻嘛,本就該如此,比翼雙飛白頭到老什麼的,心意相通那都是小意思了。”
紅蓮:…… 王爺,您在我一個失了丈夫的女人面前說這種話,不嫌太殘忍嗎?
青山綠水:…… 王爺自從娶了王妃後,就常常得意忘形,萬一哪天被他刺激到的人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套了他麻袋都一點不意外啊。
“夫人剛剛說,還有一種情形,是什麼?”紅蓮索性把齊博的話當成耳旁風,轉向蘇蘭心鎮定地接着問。
“還有一種情形,兇手就是趙五。”蘇蘭心看了齊博一眼:“王爺覺着如何?”
“不錯不錯。”齊博拍了拍手:“趙五作爲唯一一個活口,本就是最大疑兇,而且關家情況複雜,也符合利益殺人的背景。”
紅蓮道:“王爺和夫人的懷疑沒有錯,但恕我直言,趙五真的有這樣大膽子嗎?他難道不知,只要關鵬和趙六死了,他的嫌疑就最大?”
齊博
淡淡道:“趙六是他的兄弟,這是一個好掩護,就如他在縣衙哭訴的那般,許多人聽到這件事都不會懷疑他,因爲大家會想,那可是他的兄弟啊,哪有連着兄弟一起殺的禽獸呢?但事實上就是有這種禽獸不如的畜生,別說兄弟,殺父弒母的混賬我又不是沒見過。”
蘇蘭心一直在認真傾聽,此時忽然插言道:“別說,聽了你這番話,倒讓我想起一個細節來,今兒審訊趙五的時候,那麼個粗莽的人,說起他去給關老爺報信時,竟然用了噩耗這麼個詞,這倒真是讓人有些吃驚。”
齊博一怔,那邊紅蓮疑惑道:“這個詞有什麼不妥嗎?兩個死人,也的的確確算是噩耗了。”
蘇蘭心笑道:“你雖然出身不好,卻也是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女,自然不會覺着這個詞不妥。可是那趙五,在我們面前卻是一副傻大憨粗的性格,偏偏外表又有些悍勇,和他那性子着實不符,而一個傻大憨粗連字都不認識幾個的僕人,用出‘噩耗’這種書面上的詞語,可不就讓人奇怪呢。”
紅蓮這才恍然大悟,想了想又遲疑道:“不過……也許他是素日裡聽見少爺們說事情時學到的呢?偶然間就在這裡用了,這個……也說明不了什麼吧?”
“當然說明不了什麼。”蘇蘭心笑:“我只是因爲這麼個小細節,覺着趙五此人有些自相矛盾,這算是個疑點,但也不能僅憑這個就下結論啊。不說別的,關鵬這裡的血跡明顯比趙六那邊血跡少得多,而且趙六那邊血跡中的雜質到底是什麼東西呢?這些都是線索,不過我們還沒有找到線頭罷了,這種時候,就得把所有可疑的疑點都考慮進來。”
“王妃說的極是,難怪您能以女兒之身做了大夏國的刑部女官。”紅蓮挑起大拇指誇讚,卻見蘇蘭心搖頭道:“這不算什麼。”說完將屋子裡裡外外又走了一遍,這一回卻沒有發現什麼線索,問紅蓮,也說沒有丟什麼東西,齊博就道:“可以徹底排除謀財可能了,不然雖然朱家貧苦,衣服被褥還是有兩件的,卻都完好無損。”
蘇蘭心點點頭,同意齊博的觀點,屋中昏暗,幾人就出得門來,齊博正對蘇蘭心說:“不如回縣衙,看看關家那邊是不是有消息傳回來……”就見街門外一個人探頭探腦地向院子張望,遂喝問了一句:“什麼人?”
青山綠水立刻從他身後躥了出來,如同哼哈二將似得,造型尚未擺完,就被齊博一人一腳輕踹了出去,聽他笑罵道:“得了!又不是暗中沒有護衛,要你們這會兒忠心護主呢。”
那邊紅蓮也已認出探頭的人,叫一聲“張嫂子”便迎了上去,果然,下一刻,街門外的婦人走進來,臉上還有些緊張尷尬之色,看見紅蓮,方一把抓住,連聲問道:“我聽說你請了京裡的大老爺爲江家妹子伸冤,可是真的?”
“是真的。”紅蓮點點頭,讓出身後齊博和蘇蘭心,笑着道:“這就是京裡的大
老爺,先前已經去監牢裡看過姐姐,姐姐也翻案了,如今可不是就來家裡調查線索了?”
張氏雖不知齊博蘇蘭心身份,只是見這打扮氣度,也知是非常人,只嚇得忙跪下對着齊博磕頭,口呼“青天大老爺”,只聽得衆人十分好笑,紅蓮忙把她拉起來,指着蘇蘭心笑道:“錯了錯了,這位纔是青天大老爺呢。”
“啊?”張氏看着蘇蘭心一臉茫然,好半晌才扭頭對紅蓮小聲道:“你這是要唱戲?”
“什麼唱戲?”紅蓮愣住,就聽張氏道:“不是唱戲,怎麼連女巡按都出來了?這女子做官,從來只在戲臺上纔有,什麼女駙馬女巡按的,我雖無知,小時候那富貴人家辦喜事搭戲臺子,卻也聽過這幾齣戲。”
“這回可不是唱戲,蘇夫人是真真正正的刑部五品官員,只因爲她斷案如神,當今陛下親口封的官兒。”紅蓮看了蘇蘭心一眼,笑顏如花地向張氏解釋:雖然齊博和蘇蘭心沒有刻意隱瞞身份,但自然也不希望鬧得人盡皆知,所以紅蓮一路上只以夫人稱呼,偶爾忘情時纔會稱其爲“王妃”。
那邊張氏目瞪口呆看着蘇蘭心,好半晌纔回過神來,點着頭讚道:“夫人莫不是神仙託生的吧?這也太給咱們女人長臉了,嘖嘖嘖,素日只聽說巾幗英雄,沒想到我今兒竟然看到了真人,厲害,當真是厲害。”
蘇蘭心淡淡笑道:“過獎了。”說完轉向紅蓮:“這位就是你說的張嫂子?那天江氏幫着去做飯的?”
“對對對,就是她沒錯。”紅蓮連連點頭,蘇蘭心便問張氏那天清晨可曾發現什麼可疑的人沒有?
張氏嘆了口氣,搖頭道:“那日小寶兒病得厲害,我只顧着照料他,連江家妹子何時走了都不知道,好容易等小寶兒睡下,我出來時看見飯已經做好了,我心裡感激,想着日後要過去謝謝她,對外面的事兒卻一無所知。直到晌午時分,我男人回來了,說朱家出了事,我這才知道江家妹子和紅蓮殺了人逃出去了,官府正在派人四處捉拿,當時只嚇得我魂飛魄散,想着江家妹子那樣好的人,怎會殺人……”
張氏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通,歸根結底卻是半點線索沒有,這時又有人聽說朱家來了人查線索,或是好奇或是關心,都跑過來探看,蘇蘭心挨個兒問了一遍,然而那個時辰大家多還在睡覺,並沒有什麼人起來,更別提能提供線索。
眼看從這些鄰里口中也得不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了,齊博看着天上太陽西移,就想和蘇蘭心回縣衙,便在此時,只聽一個老頭兒道:“有一個人,大老爺或許可以去打聽打聽,他一個月裡倒有大半個月是起早的。”
“誰?”蘇蘭心連忙問了一句,就見一個頭發胡子花白的老頭越衆而出,面上滿是恭敬,陪笑道:“就是黃二刀,他一個月裡能殺大半個月的豬,殺豬那天都要早起,他家又在這條街上,夫人或許可以問一問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