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思朵搖頭晃腦的兀自嚼着肉,含糊不清道:“得虧你是撞見咱們主公。要是旁人,哼哼,別說兄長,你就是喚爺爺,也沒有人原願意搭理你。小子,你運氣不要太好。”
衆人又看向他,見他滿嘴油醬,口中大吃大嚼,彭俊急道:“大家都還沒動筷子,連主公和韓司馬都還沒做聲吶,誰讓你小子偷吃的?”
骨思朵慌忙一口將肉吞下肚,心中暗自埋怨自己多嘴,把大家目光引了來,他嘿嘿一笑道:“被這香味撩得實在生受不住,啊呀,對不住對不住,嘿嘿。”
李豹等人一陣笑罵,氣氛又輕鬆不少。
那男娃娃覺得有趣,俊秀的小臉上,也掛了些笑容。畢竟是少年心性,他已不像方纔那般緊張和不安了。
“你叫什麼名字,爲什麼會被那姓潘的抓住?”馮亮開口問道,很是好奇。
“我叫,我叫應流。今年十一歲。我是,我是被盜匪從河南擄了來的,又賣給了那個什麼潘都尉的手下,說我長得俊秀,給潘都尉做個,侍童。”
男娃娃鬱又低下了頭,說話之間,小臉紅撲撲的,濃密睫毛不時閃動,一雙眼睛看着腳尖,時不時的又擡起偷望一下。
魏晉之時,男風日盛。有長相清秀的男子,從小被拐了去賣給大戶人家做孌童,是屢見不鮮的事情。
韓雍見狀,便道:“也是可憐。咱們邊吃邊說吧。看這娃娃,怕是餓狠了,總是拿眼睛看着菜。”大家也確實有些餓了,便都笑着應了,道一聲韓司馬生辰吉祥,便紛紛舉起筷來。
高嶽細眼觀瞧應流,心中不由一動。因爲他一眼便看出,應流必然說了些假話。
除了受過特殊訓練的人,大多凡人,說謊之時,總有一些細微的、條件反射般的舉動。比如抓抓頭、摸摸鼻子、不敢擡頭正視別人、眼光總往右上方瞟視等等。
高嶽前世之時,未入背嵬軍之前,在斥候營供職了三年。深入敵營刺探、抓俘突審的事,幹了倒有不少。所以他對自己的判斷,有了八九分的肯定。
不過看應流的模樣,雙眼清澈,毫無奸邪猥瑣之意,人也不過十一歲,必不是什麼隱藏極深心悸叵測的歹毒惡人。或許他的確是曾遭劫擄受盡苦楚,和自己這一幫人又相識未久,對陌生人總還有些戒備和防範,小童膽子小,倒可以理解。
應流說完,低下頭,趴了幾口碗中的菜,彷彿確實餓極了一樣,片刻不曾擡頭。高嶽只一笑,也不拆穿說破,還伸手將他的頭又輕輕地摸了摸。
應流身子一僵,怯生生地擡起半張臉,看見高嶽眼中的溫和,不由放鬆了下來。
馮亮見他模樣清秀,斯文安靜,又比自己小不了兩歲,便生出了一股同齡的親切之感。馮亮央求和李虎換了位置,坐在了應流身邊,不一會,兩人便聊到了一處,有些說笑起來。
菜已上齊,隨着骨思朵和何成,已經開始大碗喝起酒來,桌上氣氛更加熱鬧濃烈起來。今日難得放鬆,規章戒律一概拋開,大傢伙樂成一處,連韓雍也是一直將笑容掛在臉上。
高嶽雖然習慣使然,只飲了一
小杯,但看着眼前一張張真摯的笑臉,感慨再世爲人的奇妙,便也放開心懷,將種種煩惱之事,暫時置之身外。
卻說潘武都怒氣衝衝的回到家中,一屁股坐下來,拿起桌上的茶壺,咕嘟嘟的灌了幾大口,恨聲連連,一把將茶壺重重的砸在地上。
一聲脆響,茶壺粉身碎骨,引得廳外的侍女和親衛,伸頭略看了看,又膽怯的縮了回去。
車鹿回站在潘武都身側,大氣不敢出一聲。聽得廳外有聲音傳來,擡首觀瞧,卻是莫胡盧跌跌撞撞的回來了。
潘武都一見是他,怒火更熾,立起身來,搶步上前,還沒待莫胡盧開口,已是兩個大嘴巴狠狠地扇了過去。
“你這個不中用的廢物!礙手礙腳,還給老子丟人現眼,我要你何用,嗯?!”
車鹿回見莫胡盧萎頓不堪的那慘兮兮模樣,倒生出幾分同情。他硬着頭皮上前道:“主公,將軍消消氣,咱們……”
“啪!”
回答他的,是結結實實一個響亮的耳光。車鹿回又氣又怕,捂着臉退到一邊,垂首無言。
忽然,一陣濃烈的香氣由遠及近襲來。車鹿迴心中一癢,低着頭偷偷貪婪的嗅了起來。
環佩叮噹聲響,從內室嫋嫋娜娜走出來一個身穿大紅小襖、露着翠綠抹胸的的婦人。婦人鬆鬆的挽了個髻兒,姿色妖豔,眉眼之間,自有陣陣風流。
婦人搖搖挪挪,一眼瞧見車鹿回略略擡眼,盯在自己胸前那貪婪的目光。她撅起嘴,如瞋似怨的白了一眼,心中卻暗自得意。
“桃枝,你如何出來了?”潘武都聽聞聲響,回頭張望,便曉得是自己的妾侍,兀自氣哼哼的道。
“喲。夫君這樣生氣,不怕傷了你的小心肝?”
桃枝毫不顧忌堂中廳外還有外人,身子一軟,便偎在了潘武都的懷裡。她一語雙關的出言挑逗,媚態十足。
潘武都摟住她,恨恨道:“還不是新來的漢狗子!”
桃枝一臉茫然。車鹿回見狀,連忙上前兩步,站的離桃枝近了些,他嗅了嗅鼻子,諂笑道:“屬下來給夫人詳細述說一遍。”
於是車鹿回將高嶽等人“驕狂桀驁”的情狀,細細述說一遍,表示這幾個人,狂妄自大,讓主公很是不喜。
桃枝聽罷,略想了想,咯咯笑出了聲。
潘武都沒好氣道:“老子都快要被氣死,你怎麼還笑得出聲。”
桃枝笑道:“將軍可是真心想除去那幾個狂徒?”
“老子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可是你不曉得,那姓高的,確實有些身手,這兩個廢物怕是敵他不過。”他指了指車鹿回和莫胡盧,恨恨不已。
莫胡盧道;“主公,要麼,咱們點齊二百人馬……”
潘武都一聽,就沒好氣的打斷他道:“姓高的現在也有些士卒,另外韓雍和他也是越走越近,真要交戰,咱們就肯定能贏?說起來,也怪老子當初大意,不拿他當回事,才讓他一步步坐大。”
桃枝從潘武都懷裡跳下地來,柔言細語道:“明的不行,那暗的呢?”
潘
武都心中一跳,急問道:“什麼意思?”
“妾身剛纔聽將軍說,那姓高的,是左近白嶺村的人。那可以讓他回去探個親,離家從軍,回去探視一番,也是入情入理嘛,不過不要刻意提,要不露痕跡一些。”
“妾身還聽聞百里外有股馬匪,喜歡在北境鐵弗匈奴部活動,不過飄忽不定,往來如飛,據說在本縣也曾出沒過幾次。”
“這個老子也知道。不過他自做他的馬匪,只要不來招惹老子,愛搶誰搶誰,這關老子吊事?”
桃枝不言,輕輕的拿起桌上的茶盅,慢慢的斟滿了茶水。她低下頭,點櫻紅脣微啓,淺淺的抿了一口,黑白分明的媚眼乜斜着,勾人心魄。
車鹿回看得兩眼發直,竟然忘了掩飾。潘武都恚怒地拍了一下桌子,車鹿回神情狼狽尷尬,訕訕的低下了頭。
桃枝見狀,撲哧一笑。她雙手將茶盅遞在潘武都面前,柔聲道:“假如,姓高的在回鄉路上,不幸被馬匪襲殺了呢?”
“你的意思,咱們扮馬匪,半路暗算他?不成,不成。這城裡的兵卒,統共就那麼多,那姓高的基本也都見過,萬一失手了,露出真面目,他一看便知道是老子的人,反而給他把柄,落了下乘。”
“可是如果真的是馬匪來殺了他呢?”
“那自然是最好。可是鬼曉得那些草上飛,什麼時候會來咱們這地界。”
桃枝悠悠的輕嘆一聲,“夫君可以請他們來啊。”
潘武都呆了呆,接着精神一振,“你是說?……”他接過茶盅,將大半杯茶水一飲而盡,皺着眉頭兀自思索片刻,俄而放聲大笑。
潘武都一把拉過桃枝,在她臉上親了幾大口,笑道:“寶貝,你不僅模樣美貌,這出謀劃策竟然也在行,好,好!真是個女公子,妙人兒!”
桃枝被親的氣息啾啾,欲拒還迎,軟在潘武都懷裡似笑似瞋道:“妾身和那姓高的,素無恩怨,還不是爲了夫君,沒奈何纔出的這拿不上臺面的損主意,妾身心裡,反倒不忍的很。”
潘武都哈哈大笑:“此乃良計也!這番除去了姓高的,回頭再想法子對付那姓郅的。哼哼,早晚老子要做這一城之主,嘿嘿。”
他將車鹿回和莫胡盧叫到身邊,如此這般的囑咐一遍,見二人恍然大悟,便道:“你仔細去做,不要留下把柄。事成之後,老子重重有賞。都去吧。”
二人領命,轉身便去,潘武都叫道:“夫人這般的好計策,你們若還辦砸了,小心狗頭!”
見二人確已離開,潘武都心情大好,低頭又在桃枝面上狂吻幾口,片刻便欲*火升騰,他大手一伸,便將桃枝胸前翠綠抹胸一把扯了下來。
桃枝顰眉驚呼,一下子掩住飽滿的酥胸,卻更擠出了深深的溝壑。她嗔道:“這還是在外堂……”
潘武都桀桀一笑,一把將桃枝抄起,便往內室走去,道:“爲了報答夫人獻策之功……”他低下頭,湊近桃枝耳邊,舔着她的耳垂,低聲說了幾句,桃枝一下子摟緊了潘武都脖頸,吃吃低笑,面放紅光,已是眉眼含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