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峙間,突然沒了動靜,彷彿都是沉寂在海里的一根浮木,沒有海浪打擾、沒有大風颳去。
那爲首的人擡起頭看向夏盼兒的方向,似乎是在看着她,又似乎只是看着她的方向,在夏盼兒看不見的帽子裡勾起一抹嘴角“可殺了她的是你!吾來,只是要你一命償一命!”
他說着突然起身朝她不住走近。
一剎那,那陰冷的感覺突進,劇烈而強勢的襲擊着站在牆邊的夏盼兒和紫菊。
紫菊看着那人慢慢走進,還帶着這不一樣的氣場,她立馬從夏盼兒的身旁大步跨出,張手擋在夏盼兒的身前,一臉的坦然和毫無畏懼大聲道:“不准你傷害我家小姐!”然後轉着頭看着身後的夏盼兒“小姐你快走!”
那人停下腳步,看到紫菊忠心護主的模樣發着笑聲,就像是地獄惡魔一樣的笑讓人沒由的又開始害怕,不過只是輕輕一甩手紫菊就如落葉般飛到一邊,又極速落下。
“砰。”的一聲,異常刺耳。
夏盼兒看着紫菊的飛走和落下,心中燃起着急,可也知道此時的紫菊沒有生命之憂,再者,她暈倒在一旁可是好事,這樣就不會來打擾她,而她也不用擔心那個傻丫頭會再發生什麼樣她預料不到的事情。
她擡頭,將身子輕鬆的靠在身後的靠椅之上,靠椅只擋住她一半的背部,後一半則是靠在堅硬的石壁之上,有石塊突出,硌的她生疼,可她卻彷彿什麼都沒有感受到一樣,用着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面前的黑衣男子同樣冷道:“你是想爲她報仇殺了我?可以,我無所謂,可你能否將城裡百姓所中之毒的解藥給我?那我就算死也算是有些用途。”
之前她只是懷疑中毒,但現在她很確定那些所謂的病人都是中毒了,而且還是這些人下的毒。她也很清楚會有這樣的一天,早在知道落葵,不,是墨靈,早在知道墨靈會施毒的時候,她就知道墨靈的身後是有一個團伙的。
墨靈死了,她的團伙肯定會爲她報仇的,所以她也早做好了準備,只是沒想到這報仇卻是利用城裡百姓的身體,這倒讓她心裡有些許的不安。
“殺你?吾是想殺你。”那人手上帶着黑色的手套,猛然間鉗住了夏盼兒的脖子低着身軀靠近她,見她眸中沒有害怕,反而還是一味的戲謔,這讓他有了更加奇怪的感覺,他殺的人很多,可沒有一個不是害怕的跪地求饒的,眼前的這人怎麼會不求饒?
這樣不求饒,倒是讓他沒有了樂趣。
黑帽中的眉頭蹙起,手上微微用力,他知道自己的力道很大,足以讓她痛,可那人依舊如此,他心中有了計算,拿過早準備好的瓷瓶,裡面裝的是滷鴨裡的毒,一股腦兒全倒進了夏盼兒的嘴裡。
“你要解藥是吧?好,吾給你。只是這是毒,解藥得還是靠你!哈哈哈……”那人說着在門外馬蹄聲落下的時候就已帶人匆匆離去,似乎篤定了他的毒無藥可解。
“咳咳咳……”那人撤力之後,夏盼兒迅速的就捂着脖子不住的咳嗽着。
“盼兒!”門外突然響起她熟悉的聲音,隨後是急促的腳步聲朝着她所處的地方趕來。
門外依舊是灰濛濛的,看不到一絲屬於太陽的暖光。
她看到外面一個高大的身影,面上一笑,只是喉嚨裡的東西已順利的滑到了她的胃裡,很快她也要毒發了。
薛洛宇跑進了屋內看着捂着脖子不住咳嗽的夏盼兒只覺得心裡猶如巨石壓過,自己好像又讓她受傷了。
他想馬上跑到她的身邊,想馬上過去問問她怎樣了,卻是被她擋在一尺的距離“你等會兒過來。”
夏盼兒說着話就拿出懷裡的幾根銀針依次紮上自己胸膛處、還有腹部處的幾個穴道,想着以此來防止那毒藥的快速滲透她的全身,因爲她需要足夠的時間去了解這個毒。
這個結果很好,她剛好就想試試這個毒藥是種怎樣的性質,如今算是得償所願了,那也就能好好的幫助那些中毒的人治療了。
她擡眸看着站在她身前一尺距離的薛洛宇,那一臉的害怕真是讓她心動,她壓下心裡的激動,扯出一笑道:“別怕,我暫時沒事,只是待會可能要麻煩你抱我回去了。”
她的臉上是笑意,可看着他越發心痛。
好像是有感覺了,脖子開始有些閉塞,手肘部分快速突動的節奏讓人想要砍掉,心臟處又沒有反應好像要死去一般,這個就是剛纔的症狀,一模一樣。
這些都沒錯,可應該還有一些東西是她所不知道的。
她再閉上眼眸細細感覺,只覺得身體裡的溫度低的可怕,可摸起來卻不覺得,且是一直處在極低的溫度,像是置身於一汪冰泉中一樣,而這就是她所缺失的東西!這就是她沒有感覺到的東西!
那她知道了,知道該怎麼去救了!
腦中突然有了些許暈眩之感,她慌忙吐出口裡的藥丸咬破舌尖,那痛感襲來,和口裡的血腥味讓她清醒了一些,小心的一邊拔出銀針,一邊對薛洛宇說道:“草豆蔻入薑湯!”
話說完再也忍受不了腦中暈眩之感一個前傾倒了下去,可惜的是她身上的銀針並沒有拔完,所以在暈倒前她在擔憂,如果銀針全根沒入她的身體,可怎麼辦?
一尺外的薛洛宇看着夏盼兒閉上的眼眸就慌忙上前接住,小心的避開她身前的銀針將她好好的放在懷裡,再小心翼翼的拔去她身上的銀針好生收藏着,才抱着夏盼兒快速朝着濟民堂方向棄馬奔去。
一直在暗處隱藏着的寂言看着薛洛宇抱着夏盼兒離去,也慌忙落下抱過紫菊往府裡趕去,剛剛不是他不下來幫忙,而是夏盼兒不讓他出現,他在暗處急的快要捏碎屋檐,可還是不敢出去,這就是他的職責。
如今薛洛宇已離去,他自然要跟隨,可看紫菊還躺在一處,他竟很不忍,想着抱紫菊回府應該會很快。
薛洛宇跑到緊抿堂的時候,外面再次“淅淅瀝瀝”的開始下起雨來。
本來露天的濟民堂外在下雨前就已架起了防雨的設備,故而此時在濟民堂外的羣衆並沒有淋到雨漬。
薛洛宇抱着夏盼兒直接朝着濟民堂的後院跑去,四處看了一眼,只見最深處有一個榻子,她忙跑過去將她細心而小心的放在那個榻上纔去找夏正文講着夏盼兒的診斷結果。
一旁的隨行宮醫道:“這不妥吧。病人脈搏跳動暴躁,顯然是大熱,而草豆蔻和姜又都是大熱大陽之物,這藥要是給病人吃了,只怕會壞事吧。”
“是啊,大熱怎能治大熱?”
“只怕是剛喝入,那人就要爆體而亡了。”
不過這些話在被薛洛宇目光冰冷掃過之後又漸漸的沉了下去。開玩笑,誰敢在冰冷的榮王面前講這些大話?那不是不要命了嗎?雖然榮王不是一個嗜血的人,可卻有東西是嗜血的,他們都畏懼着這個東西。
那就是權力、是皇權。
“下官立即去辦!”夏正文之前就和陳大夫商量了好些東西,其中就有關於這用藥是用熱藥還是涼藥,如今聽着薛洛宇的話,再看着自己的女兒的如此虛弱和外面病人並無二異的模樣,當下有些知道這是夏盼兒親自試毒的緣故,雖然不知道她是從哪裡試的毒,可是既然有藥方了,就不應該耽擱了。
他是第一個下去熬藥的人。
薛洛宇轉身欲走,可看着一邊圍着的宮醫,轉頭蹙眉冷聲問道:“在這裡看本王玩嗎?”
一衆宮醫一聽,忙低着頭道了聲“不敢”就全都退了下去幫忙熬藥。
榮王可是出了名的冷冽,如今王妃又出了事,還是遠離一些爲好,不然到時被殃及,可就是不幸了。
薛洛宇這才轉身提步走到身後的榻上,看着榻上的夏盼兒。
她微閉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一般,面上帶着笑容,是他最喜歡看的模樣,長長的睫毛掛在眼前,就像是被凍住了似的。
他伸手輕輕滑過她的臉頰,依舊如以往所觸碰的一般感覺,只是她沒有起身拍打自己,這倒讓他越發想念那些她動手打自己的日子。
那些日子彷彿是剛剛過去,又彷彿是昨日纔剛剛發生,一切都歷歷在目,今早的時候她還是躺在自己的懷裡像只小貓一樣的尋找着溫暖,可此時就安靜的躺在這裡,好像是隨時都要離開他一般。
只覺得喉嚨乾澀,,眉角顫動,眸中突然間模糊了視線,連着他的手指都開始微微顫抖。
你爲什麼總要以身試險,爲什麼總是不讓我來,我不是說讓你在我身邊好好呆着嗎?我不是說過不喜歡誰直接告訴我,讓我去殺就好嗎?你既然不喜歡不殺人、那就讓我來,我不怕手上沾滿鮮血,只是怕你離我而去。
爲什麼總是不聽我的話?爲什麼總是要做這些危險的事情?即使知道你能應對,可我還是會害怕啊,可我還是會恐懼啊……
你可知,你若失去,我就無藥可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