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來,無論薛螢怎麼努力,無論她取得了什麼成績,無論她怎麼討好母親,母親都始終不肯原諒她。
薛螢高三那年,一個拐賣兒童的團伙被公安機關抓獲後,領頭的人販子自述第一次犯案是在某鎮場口的副食店門口拐賣了一個5歲孩子去山西。一向關注打拐案件的父母,在整版的新聞報道中發現了這句話當即如獲至寶,他們連夜趕去幾百裡外的看守所尋找線索。當他們幾經輾轉,找到人販子供述的位於山西某偏僻鄉村的買家地址後,那裡早已是人去樓空。
薛螢的父母向周圍村民打聽,得知這戶人家是一對裁縫夫婦,早幾年前就帶着孩子舉家去南方打工了。又經過無數次的尋訪打聽,最後得知這對夫婦去打工的城市是H城。於是,兩人又丟下正面臨高考的薛螢,不遠萬里去H城尋找兒子。直到盤纏耗盡,直到心力交瘁,他們才心懷不甘的返回小鎮。
高考分數出來後,父母不顧薛螢的意願,爲她填報了3所南方的大學,最後因服從專業調配而進入了那個聽起來高大上卻很難就業的古典文獻學專業。而畢業後的薛螢,也不得不按照父母的意願來到就業壓力巨大的H城找工作。用母親的話說:萬一哪天你在街頭就碰見你弟弟了呢?
和劉菱坐在街邊小吃攤上,看着熙來攘往的人流,薛螢有些迷茫:十五年了,就算此刻弟弟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自己又怎麼可能認出他來?!
看見薛螢發愣,劉菱擡眼問道:“看這麼出神,又在找你弟弟?”
薛螢無奈一笑:“哪裡找得到呢,那些裁縫鋪子、成衣店子都找得差不多了,尋親網站也都註冊遍了,半點音信也沒有……”
“我說吧,你爸媽的心病是治不好了。你這一輩子,難道就非得要按照他們的意願活着?你回老家去找個穩定的工作,正正經經的談個戀愛,結個婚,養個娃,讓他們老兩口含飴弄孫,不比這麼毫無希望的找弟弟更靠譜?”
薛螢笑道:“你怎麼不回老家去談個戀愛結個婚,然後和老公一起照顧你爸媽呢?”
“我爲什麼要回老家去談戀愛結婚啊?這邊要是有條件合適的,不是更好嗎?”劉菱反問道。
“對了,那王笑東是做什麼的?”
“能不提他嗎?想到他那張臉我就沒胃口了。”劉菱擡眼看着薛螢,隨即湊近了一些道,“你去天合傳媒當助理,肯定見過不少明星,給我講講明星們的秘聞吧?”
“明星到是見過幾個,秘聞沒聽過……我一個新手助理,誰能跟我講秘聞啊?”
“對了,我聽說陸皓是天合旗下的藝人,你見過他沒有?”劉菱興致勃勃的問道。
“陸皓?”沒料到劉菱一開口就問陸皓,薛螢當即愣住。
“就是《曙光之戰》中演先遣隊隊長那個男星啊,帶着幾個人就端了敵人老巢……”
“這人……不怎麼有名吧?”這部抗日劇在劉菱極力推薦下薛螢也看過幾集,但還真沒聯想起裡面的男配先遣隊隊長是陸皓扮演的。
“是不怎麼有名,裡面戲份也不多,不過這人巨帥啊,特別是指揮時那凌厲果決的小眼神,看得人一臉鼻血……我覺得就憑他這張臉就準會紅的……”
看着劉菱描述陸皓時的表情,薛螢瞬間想起陸皓說的“花癡粉”三個字來,便搖頭笑道:“這還真是個看臉的時代啊?”
“沒帥哥的抗日劇,這年頭還有誰看啊。《戰長沙》要不是有霍建華主演,我也不會看的……”劉菱又把話題轉回來問道:“你見過陸皓真人嗎?都一個公司的,總有碰面的時候吧?”
“呃……我一進公司就跟着進了劇組……”
想起對靳貝貝的承諾,薛螢含糊其辭道。
“哦,那你負責的藝人是誰啊?”劉菱又問道。
薛螢爲難道:“這個,公司有保密規定的,我不能說……”
“且,你都失業了,規什麼定啊?給我說說唄。”
“就一個三線小藝人罷了,真沒什麼好說的。”薛螢支吾了一句,看着劉菱失望的眼神,她又道,“不過我可以給你講講拍戲的事,在片場看多了,才知道拍戲和我們以往想象的不一樣……”
“啊,怎麼不一樣?”劉菱又來了興致。
“比如電視裡我們看到的騎馬場景,其實那些馬未必都是真的,遇到不會騎馬的演員,劇組就會準備假馬……”
兩人在夜色中的小吃攤上聊得甚歡,桌上熱氣氤氳的小吃,青春洋溢的笑容,讓她們看起來和周圍那些三五成羣熙來攘往的本地人並無二致。抹去每個人身後的背景,在人間煙火的尋常圖景下,大家看起來都是幸福快樂安居樂業的。
第二天,薛螢就又重啓了她的求職生涯。
她從電腦中找出往日的求職簡歷,在上面加了在影視公司做助理的經歷後,去幾個招聘網上投了幾份,又用U盤拷了文檔準備去外面打印了下午去人才市場。
準備關電腦的時候,她想起自己差不多有一個月沒登陸尋親網站了,就又打開網頁逐個登陸刷新了一次。出乎她的意料,大衆尋親網的後臺居然彈出了一個新消息。
薛螢點開消息框,裡面是一封十天前的匿名留言。留言人稱看了她發佈的尋親信息,覺得裡面描述的薛榮很像他們家隔壁的孩子。那個孩子今年20歲,聽人說是被收養的,長得和父母一點都不像,性格很叛逆,高中輟學後就跟着父母在學做裁縫……
看到這裡,薛螢幾乎呼吸凝滯。以前她也收到過不少尋親網的留言,但沒有一個描述得這麼具體。看着屏幕愣了好一陣後,她才抖着手敲下了一封回信,請求對方留下聯繫方式,她想進一步瞭解情況。
回信發出去後,薛螢覺得還不夠,就又發了一條信息,主動留下了自己的手機號碼,請求對方看見回信後給自己聯繫一下。怕對方不理睬自己,信末,她不但加上了“萬分感激”,還明確表示若尋親成功,她定當重謝。
這之後,薛螢幾乎每隔一個小時刷新一次網站,卻始終沒等到她盼望的回覆。她對自己在影視城期間,沒有第一時間關注尋親網站後悔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