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世雄與尉遲燕都長久的沉默,一路去往燕朝皇宮二人都沒有說一句話。
回到尉遲燕暫時居住的寢殿,屏退了身邊衆人,尉遲燕才道:“柳先生曾說過,他們四通號給予咱們幫助也並非要圖咱們什麼。何況這一次的事咱們安排的天衣無縫,問題是出在高文耀那不成器的兒子身上,若非他去尋花問柳在外做了那麼缺德的事,便也不會被人廢了,之後的事情就都不會發生了。”
顧世雄早已經習慣了尉遲燕的天真,可是聽着他這般樂觀的說法,心裡還是忍不住憋了一股火。
他壓低了聲音,盡力讓語氣保持平緩:“四通號那種百年老字號,平白就聯絡上咱們,難道王爺認爲不是圖咱們什麼?”
四通號的存在歷史悠久,甚至可以追溯到大燕和北冀建朝之前,距今足有兩百年多的歷史,其中涉及到的產業足以覆蓋各行各業,農業、工業、船運、陸運……但凡想得到的便沒有四通號做不到的。
如此一個歷史比兩個王朝還要久遠的老字號家裡的“大掌櫃”命人聯絡了他們,甚至尉遲燕身爲燕朝的末代皇帝,都還沒有正式見過那位神秘的大掌櫃一面,只與那大掌櫃手下的一位賬房先生見上幾面,足夠他受益匪淺。
他們在南方能夠如此順利,在舊都能夠如此迅速的站穩腳跟,四通號也着實幫襯了他們不少。
他們又不是舊相識,顧世雄可不相信四通號平白無故的就想來幫助尉遲燕匡扶大燕。難道四通號的大掌櫃是心情好,想日行一善?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尉遲燕被鍾大掌櫃問的一陣語塞,心中也漸漸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尷尬的咳嗽了一聲才道:“現在已經如此了。除了下一次見到柳先生時好生解釋一番,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這句話倒是說在了點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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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們竭力的推脫責任,反而給人不夠坦誠的感覺,畢竟四通號能做大到這樣堪稱富可敵國的程度,他們的大掌櫃絕對不可能是庸碌之人。
顧世雄嘆了口氣,道:“罷了,也只能這樣,回頭我去遞帖子,怎麼也要與四通號的大掌櫃見上一面,當面談清楚纔好。”
尉遲燕也道:“正是如此。”
逄梟此時正摟着秦宜寧的腰,緩緩的策馬跟隨在平南軍和精虎衛隊伍之後。
他們多日不見,秦宜寧此時只摟着逄梟勁瘦的腰,側臉枕着他的胸口,低聲問道:“你待會兒還要回軍營嗎?”
“我只將他們送回去,便與你一同回家。”
“真的?”笑容爬上秦宜寧的臉頰,她歡喜的坐直了身子,仰頭去看他的輪廓英朗的側臉,笑着道:“那太好了。晗哥兒和昭哥兒每天大眼睛滴溜溜的亂轉,我看的出他們就是在找你呢,你不在家,他們也想念的很。”
她那毫不掩飾的雀躍模樣,就像個討到糖吃的孩子,逄梟心裡又是喜歡又是愧疚,低頭親了她的額頭一下,血管中涌動的鮮血都快化成蜜糖,偏偏嘴上還要討便宜:“就只有兒子想我?你不想我嗎?”
嘴上不閒着,大手也在披風下肆無忌憚的探進了她的小襖,隔着一層裡衣摩挲她纖細腰腹,還漸漸有向上挪動的趨勢。
秦宜寧羞的臉上通紅,趕忙扭動着身子躲避他的手,低聲道:“你做什麼呢,別鬧!”
“那你說,想我不?”逄梟的手握着她的腰不動。
秦宜寧嘴硬的道:“才幾天沒見,有什麼好想的。”
“是嗎?”逄梟忍着笑,在馬背上坐的腰背筆直,面上表情也一本正經,可手卻毫不猶豫的蓋上了他早已想了許久的山巒,低聲道:“宜姐兒,你這裡比以前大了,我一隻手都握不過來。”
“你……”秦宜寧用力的扭了幾下,推開他的手。
逄梟被她蹭的火起,但也知道分寸,不能撩的太過了,怕她掉下去,便用力摟着她在她耳邊低聲道:“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
秦宜寧面紅耳赤,又羞又惱,偏偏還不想表現的太過小氣,便強行轉移了話題:“你今日帶着這麼多人來,着實嚇了我一跳。 軍營裡的事情已經處理妥當了?那鄧敏昌是怎麼被你降服的?”
逄梟也有意想轉移一下注意力,便道:“這平南軍中的情況倒是比外表看來的要複雜的多。鄧敏昌雖被酒肉金銀和美女腐蝕了,成了個扶不上牆的爛泥,可他其實也並非平南軍中說的算的那一個。”
“哦?”秦宜寧驚訝的道:“他不是平南軍中的一把手嗎?他說了不算,還有什麼人說的算?”
逄梟笑道:“你也知道,平南軍中的一半人是當初跟着我的虎賁軍一同征伐大燕的那些。”
秦宜寧點點頭。
“那些人當初被我練的不說以一敵十,但是也各個都像是嗷嗷叫的小老虎似的,可是如今戰亂過去,他們就已經退化到負重跑步都要連聲抱怨,更何況剩下那一半並未經過我訓練的兵馬。
“平南軍從鄧敏昌這個主帥,到下面的兵士,彷彿一盤散沙,鄧敏昌更是將手上的職權和責任都丟給了他的副手盧樟。自己整天花天酒地,就是我在場他都未必肯出來與將士們同甘共苦。這個盧樟在軍中就建立了不小的威望,將士們有許多都聽從他的。
“我原本還沒有徹底掌握平南軍,但是前些日子盧樟病倒了,我覺得那是個不可多得的機會,便趁機下手,將平南軍把握在手中。”
秦宜寧聽的驚訝不:“想不到其中還有這麼多曲折。你如今掌了事,鄧敏昌就毫無反應?”
“他享受慣了,好像誰做平南軍的主都可以。當着我的面奉承我,轉而回頭又去奉承盧樟。”
“那也着實是個沒立場的了。”秦宜寧輕嘆。
“這樣也好,否則其中不知有要生出多少波折來。”
秦宜寧也贊同的點頭。
逄梟一路將隊伍送回到平南大營之外,又訓了幾句話,就吩咐衆人回去休息,自己又帶着秦宜寧回府去。
秦宜寧跟着他騎馬也一點都不覺得累,二人的速度並不快,逄梟十分珍惜和享受這般與秦宜寧一起單獨說說話的機會。
“下次你不論想做什麼,都要告訴我。我都會盡力配合你做到,你不要再因顧及我再像這次一樣去爲難自己,知道嗎?”
秦宜寧聽了他一路的嘮叨,不必去問逄梟爲何會來的這麼巧,又爲何會做這些安排,心裡也明白他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她好,便全都乖巧的應下。
一路回到秦府,剛進了門,就看到已經整理過一番的穆靜湖和虎子。
這兩人剛纔混在難民之中鼓動大家的情緒,配合的天衣無縫,裝的叫難民都沒發現破綻,現在倒是煥然一新了。
“木頭。”逄梟笑着大步上前,拍了一下穆靜湖的肩頭,歡喜的道:“你怎麼想起來舊都了?跟着你師伯同來的?”
其實逄梟現在所處的位置,當真不合適直接問穆靜湖有關於天機子的事了。
但是他問的坦蕩,穆靜湖心裡也坦蕩,笑着搖頭道:“不是,我自己出來的,師伯吩咐我來南方,說有大熱鬧可以看,讓我在這裡多看看熱鬧,免得人都傻了。”
這還真像天機子說得出的。
雖然立場不同,可天機子在某些方面來說,到底也是個妙人。
一行人走向內宅,秦宜寧擔憂的問道:“我外婆怎麼樣了?現在人在何處?”
虎子正色道:“王妃不必擔心,定國公夫人這會兒隨着冰糖去雪梨院了,冰糖說,老夫人性命上還是無憂的,只是因上了春秋,經歷一番牢獄之災,姓高的還將她老人家關在了伸展不開的籠子裡,遭了這麼一番罪,身體有些吃不消,需得好生調養才行。”
秦宜寧聽的心痛不已,急忙快步跑向雪梨院。
如今秦府也沒住着其他女眷,加之爲方便安全保障,大家都居在雪梨院,是以逄梟也直接拉着穆靜湖和虎子一同前去。
秦宜寧剛進門,就見秋露正與連小粥一同提着食盒往廂房去。
見秦宜寧回來,二人忙行禮,道:“王妃您回來了。”
“嗯。我外婆呢?”
“就在此處。”秋露先爲秦宜寧打起夾竹暖簾。
秦宜寧顧不上其他,快步衝了進去。
屋內有一股苦藥味,還有一股火烤烈酒的味道。轉過一層博古架到了內間,正看到定國公夫人鄭氏斜倚着軟枕坐在三圍羅漢牀上,冰糖在一旁收拾一堆瓶瓶罐罐。
秦宜寧倏然停住腳步,看着許久不見,已是鬢髮花白,彷彿一下子老了十歲的鄭氏,眼淚禁不住涌了上來。
“外祖母。”
鄭氏看到了秦宜寧,眼中有淚,面上帶笑,向着她伸出手來:“宜姐兒,過來,給外祖母瞧瞧。都這麼久不見了,我們宜姐兒已經做母親了。我纔剛看了晗哥兒和昭哥兒,兩個哥兒都很可愛。”
“外祖母!”秦宜寧快步走過去,跪在牀前,拉着鄭氏的手貼着自己的臉,然後趴伏在了她的腿邊,“外祖母,您往後可不要這樣了,真的嚇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