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郁返回房間,向酒店前臺打聽有沒有其他姓裴的客人住在這裡,從澳門來的客人卻只有我和裴也兩個,隨後又問了那個醫生,詭異的是,服務生卻說從沒有見過那樣的人。
又打電話去了附近的其他酒店,仍是沒有查到裴恆的下落。或許,他只是安置了手下在這,並沒有親自跟蹤過來。
這一天,怕出事,我沒有走出酒店的門,整個明媚的夏威夷似乎籠罩在一片陰霾中,只要跨出這裡一步,就能墜入地獄。
他在暗,我在明,我只能小心防範,想說服裴也儘快離開這裡。
* * *
在酒店餐廳,浪漫的燭光晚餐,異常安靜,吊兒郎當的裴也一改往日的滔滔不絕,默然不語,他盤子裡的食物沒有動過,我吃的也不踏實。
“裴也,你胃口不太好。”
裴也遲疑着開口,“我悶了,我們出去走走吧!”
“好!”看着他眼底深沉的憂鬱,我伸手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掌是溫熱的,但手指卻冰涼,“裴也,你心裡如果有心事,可以告訴我,不要悶着,我會擔心的!”
本想問裴恆拿什麼威脅他,可始終問不出口,如果我挑明,他會以爲我在刻意偷聽他講電話,他和裴恆都是多疑的人,一定對對我嚴陣戒備。
他抿了抿脣,皺眉,又忽然淺笑,“傻瓜,我能有什麼事?”簡短的話音,到了最後哽住,但他着實是在笑,而不是在哭。
我能感覺到他的掙扎,如此真切,他的每一個心跳似乎都能聽到,我們隔着一張桌子,心跳的頻率卻像是相同,“裴也,知道我愛你嗎?可我們已經不可能了。”
他忽然深呼吸,忙拿起酒杯猛喝了一口,訝異的看着我,“什麼?”
“沒什麼。”我笑着搖搖頭,垂首,逼退淚水。
走出酒店,我們沿着海邊的馬路一直走。沿途,他給我講笑話,一直講了二十多分鐘,逗得我大笑不止,引得路人頻頻側目。
經過一家超市時,他說,話說太多,有點口渴,去買兩瓶飲料,讓我等他。
我站在超市的門口,仰望着看不到星星的夜空,收起笑容,心中蒼涼,感慨着我們這些日子單純的快樂,卻也明白,裴也其實是在考慮裴恆的話。
就在我沉浸思緒時,猝不及防,身後忽然一隻手襲向我的後背,沒有來得及回頭看,便趔趄着跌向馬路,一輛跑車那麼恰好的疾馳而來……
我就像是被一片崩塌的冰山砸到,絕望透頂,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腦海驟然閃現東方褚的影子。
但是,腰間忽然一隻手攔腰伸來迅速將我帶離,只是一剎那,我在生死線上返回來,定神,那輛跑車已經駛離,我只看到鬆開我腰際的陌生男人。
“上帝……”我驚魂未定,脊背森麻,毛骨悚然。
裴也還是決定下手了,他終究是無法抵抗裴恆!
面前的男人圓臉,墨藍的眼睛,板寸發,一身寬鬆的休閒服,另一隻手還提着兩杯泡麪,他對我笑了笑,用流利的英語說,“小姐,千萬當心,車子不長眼!”
“謝謝你救了我!”
“不客氣!”
“你剛纔看到了推我的人嗎?”
“推你的人?”他驚訝的環顧人來人往的馬路,“很抱歉,沒有注意,我只是剛好從超市出來,走到你旁邊而已!”
“哦,真不知該怎麼報答你!”他不知道,他救了我,還有我肚子裡未成形的孩子。
“舉手之勞。”他轉身便離開了。
我心裡難過的一塌糊塗,裴也,你怎麼能下得了手?
過了兩分鐘,他才從超市中拿着一瓶可樂和一瓶果汁走出來,看着他一派悠閒的樣子,我很想歇斯底里的罵他一頓,卻只是定定的站着,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個照顧了我七年的男人,他知道我所有的習慣,知道我最喜歡喝什麼口味的果汁,知道我的無奈和傷,我們相依爲伴……他怎麼能下得了手?忽然發現,自己心碎的一塌糊塗,不知道該如何收拾。
“萊,怎麼了?給,你最喜歡的橙汁。”
“謝謝!”裴也,你知道這是我最後一次說謝謝嗎?
我的笑乾澀恍惚,心裡卻已經在大哭,老天,何故對我如此殘忍?
* * *
我沒有戳破他,只是想離開這裡,儘快返回瑞士。
但是,一早,我還沒有起牀,裴也就闖進來,拉着我去海邊游泳。
他是太瞭解我的個性,還是察覺到我要離開?
“我有點累,不想去!再讓我睡一會兒,就一小會兒!”怕他再下毒手,我不想離開這個房間,就算他要在這裡將我殺死,我也認了。
正如裴恆曾經因爲馮茹雪罵裴也不男不女時說的,“他現在統管裴氏賭場,沒有一點狠硬的氣魄,和毒辣的手段,是擔當不起來的!”
裴也,我真的一點都不認識他了。這樣溫暖的笑容背後,又會是怎樣的陰謀?
他慫恿着,“清晨的海邊很涼爽,一定去!”
根本無力抵抗他的拖拽,但是,也知道他可能被裴恆威脅迫不得已,罷了,或許,我順着他的意思,他可能會良心發現吧,便只能硬着頭皮見機行事!
換好了泳裝,和他奔進海中,他笑着在水中伸展身體,“萊,我們比賽好不好?”
想讓我淹死嗎?
無奈失笑,“別忘了我在學校時,可是游泳冠軍!”
“那就試試吧!”他挑釁的一笑,迅速奔進大海。
他比不過我,不出片刻,我已把他甩下了一大截。
但是,游到一半,他甚至沒有給我打招呼便忽然返程,我忙跟着追上去,卻纔發現,離着海岸線竟是如此遙遠。
裴也,你選的這種謀殺方式實在是精妙至極!
沒有吃早飯,腸胃間糾結的難受,強撐着力氣滑動着水,一條腿卻忽然抽筋,怎麼動都動不了,腳趾都無法控制。
想讓一個游泳冠軍淹死,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一個有孕在身,又空腹的游泳冠軍,那就另當別論了!
我拼命的揮舞着手向裴也求救,他卻裝作不知,一直往岸邊游去。
身體已經失去平衡,只能深呼吸,“咳咳……救命!”冰冷的海水卻還是一口一口的灌進口中,“咳咳……”清晨下水的人很少,而沙灘上沒有人注意到這邊。
整個身體浮浮沉沉,這海水就像裴恆曾經看我的眼神,讓我窒息,想掙扎逃脫,卻怎麼都逃不掉。
裴恆,難道因爲我有了東方褚的孩子,你要讓我葬身大海嗎?
不,我決不能出事!
決——不!
無論東方褚要拋棄我,還是你要殺了我,我一定會穩穩當當將這個孩子生下來,我在這個世界,不是孤單的一個人了……
忍住劇痛,狠狠甚至了腿,卯足力氣一蹬“啊——”一陣劇痛,那條腿像是被截掉又長了回來。
我奮力游上水面,“咳咳咳……謝天謝地,乖寶寶,媽咪是堅強的,你也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我們會幸福,媽咪會好好保護你,媽咪一定要讓你健康快樂,媽咪是陌萊,陌萊是一顆不怕風吹雨打的野菜……”
慢慢遊動着緩勁兒,有一句沒一句的語無倫次兀自安慰,我必須提醒自己,我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我的孩子一定會健康,咬住牙根一滴淚都沒有流下來——最信任的人要置我於死地,欲哭也無淚!
返回岸上時,裴也不知去了什麼地方,我躺在毯子上休息,一手撫在肚皮上,心有餘悸。看向海天相接處,朝陽初升,雲蒸霞蔚。
過了很久,他才返回來,手上提着早餐食物,一副沒事人的樣子,“萊,我輸給你了,吃點東西吧!”
“我不餓!”裹好浴巾,沒有再理他,返回房間。
* * *
我躺在牀上翻看着手機,沒有任何信息,沒有任何接入電話,一片空白!
東方褚真的和馮茹雪準備在一起了?
無論如何,我應該離開這裡,回去阿依達身邊也好。
收拾好行李,路經裴也的房門前,腳步卻還是停住,給他打電話道別,卻無人接聽。
見房門是虛掩的,便推門走進去,他像是剛從沙灘回來,在浴室沐浴。
本想等他出來之後說兩句道別的話,頹然坐在沙發上,從茶几上隨手拿起他的手機,卻看到我剛纔打的電話,顯示的是一個陌生號碼——我的手機號被更換了?
他幫我換了手機號?
他竟然幫我換了手機號!
這個混蛋!
虧我還那麼期盼的等待東方褚給我打電話,甚至還較勁似的不給他打,他故意不讓東方褚和我聯繫!頓時,一肚子火氣沒處發。
看了眼緊關的浴室門,我迅速撤離出來,拖着行李,離開了酒店。
在的車上安靜下來之後,纔給東方褚打了電話。
“喂,你好,哪位……請說話……”清冷磁性的聲音略帶習慣性的命令,恍若隔世,下一秒,卻又變得小心翼翼,“萊,是你嗎?”
“沒想到是我吧?東方褚,你揹着我偷吃,我們離婚!”我惡狠狠的警告,眼淚卻纔滑落。
“呵呵……謝天謝地,你終於看到新聞了,都怪你的手機一直打不通,問阿依達她總是說你不在,不然就說你很好,你這樣故意躲着我,我自然應該弄一點新聞引起你注意嘛,我可是犧牲自己的大好形象博取你吃醋的!”
竟然聽出一些無辜兼撒嬌的味道,堂堂東方財團大佬如此低三下氣,讓我這些日子的思戀和怨懟得到了些許平復。
無視司機異樣的眼神,我傻兮兮的又哭又笑,“你……什麼時候來接我啊?”
“今天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