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爲,我們之間大可不必如此。”
錦瑟站起身,尋了火種,點燃桌前的琉璃盞。
有了這盈盈的燭火,室內一下子變得通明起來。
辛長樂在窗前站定,望着如今的錦瑟。
Wшw⊙ тт kān⊙ c○ 頗有些陌生的模樣。
如此的淡定從容,倒全然不似他設想的一般。
不過,也正好,這樣才更好玩,不是嗎?
辛長樂自懷中掏出一物,遞給錦瑟。
錦瑟接過,是一封家書。
寫信者,正是雲漠。
雲漠生於田壠間,素來大字不識得幾個,這上頭的錦繡小楷,顯然不是他的手筆。
辛長樂解釋道,“這是伯父口述,找先生代筆的。”
錦瑟不置可否,粗略地瞟了一眼,便將書信收在懷中。
“你此來有何目的,不妨直說。”
錦瑟不廢話,直中要害。
辛長樂拍手笑道,“不愧是我看中之人。”
“不過是想請你兌現當日的諾言罷了。”
錦瑟只覺好笑,“我從未答應過你什麼。”
“可我卻對此深信不疑。”
辛長樂打斷道,自上前來拉她的手。
錦瑟敏捷地掙脫開,緩緩後退。
“你若是有心,爲何時至今日纔來找我,還要以我阿爹的性命相逼!”
錦瑟小心試探着。
辛長樂顯然不知其中深意,只得解釋道。
“當初我一人勢單力薄,哪裡能比得上這天下之主。不過如今好了,我也有了幾分餘地可以同蕭晟爭上一爭,不信你看!”
說着,辛長樂指了指窗外黑黢黢的夜色。
須臾,透過大槐樹陰深深的樹杈,一道煙火直衝九霄,照的整個天空發白發亮。
“這是何物?”
錦瑟緊張道。
“信號啊,樑軍的餘孽賊心不死,我不過幫他們一把罷了。”
辛長樂好心解釋道。
外間的春墨顯然是中了招,睡得沉沉的,對裡間的動靜充耳不聞一般。
漸漸,打殺之聲從殿外響起,一時竟迫在眼前般。
董禮擔心錦瑟的安危,又估計君臣之宜,不敢上前。見屋內燈火通明,心知她已經醒了,便大聲提醒道。
“殿外有宵小作亂,姑娘就待在房中,千萬不要出來了,外間有臣守着!”
錦瑟正欲答話,卻被辛長樂用匕首抵着,“當心伯父的性命,可就在你一念之間。”
錦瑟哪裡不知,高聲答道,“知道了!”
此言,既是對着辛長樂,又是對着董禮。
待到董禮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辛長樂這才緩緩鬆了手。
“咱們這便走吧?”
說着,辛長樂指了指他來的方向,向錦瑟指路。
錦瑟抿了抿脣,偷偷將書信塞在枕頭下,這才起身,跟隨辛長樂而去。
董禮向外走了幾步,常年的行軍打仗的經驗忽然讓他察覺到幾分異樣。爲何春墨未出聲,而是由這楚姑娘自答話的?
這樣的疑惑,隨着他離去的腳步越發大了起來。
終於,他耐不住心頭的疑慮,調轉了腳步回到殿外。
這一次,任他如何呼喊,那殿內都無人應答。
一時情急,董禮破門而入。
殿內是一股膩人的花香,有些槐花的氣息,但又不似。
殿內外間,春墨睡得正熟。
董禮捂住鼻口,衝到內室,這才發現,此處早已人去樓空。他心中一驚,又回到外間,搖晃了半天,春墨才悠悠轉醒。
“你主子去哪裡了?”
董禮叫道,外面的混亂漸漸平息,周圍人聲鼎沸起來,多是哭喊之聲。與外間的熱鬧比起來,這裡只餘冷清的寒氣。
“婢子、婢子不知啊!”
春墨四下張望着,這才知道自己闖下了多大的禍事。
她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回想道,“晚間用完膳,伺候姑娘洗漱,她讓婢子先去歇着,婢子便去了。”
“後來呢!”
董禮低聲呵斥着,不可能這大活人就這樣憑空不見了。
外間被他們包圍地水泄不通,內間就算春墨被迷了,也不可能全無半點掙扎的痕跡,就這樣消失得無蹤。
等等,若是不是被強迫呢?
董禮心中一陣心驚。
這楚姑娘,當初便是同那辛長樂一道出宮的。再見也是和辛長樂一起出現在山林之中,後來,不知爲何,她又迴轉來。可辛長樂卻在那之後,了無音信。
如今若是說有何人能夠讓她甘心跟着走,怕是隻有那人了。
董禮正欲召集手下徹查一番,殿外忽然響起恭迎聖駕的呼和聲。
這可真是不妙。
董禮伸手擦了擦額上並不存在的汗漬,有些心慌。
春墨更是俯倒在地,瑟縮着不敢言。
衆人簇擁着蕭晟而來,一見此間空蕩蕩的情形,蕭晟哪有不明白的。
“是那夥賊人乾的?”
蕭晟雙手成拳,額頭青筋崩裂。
好好的齋戒,被平白無故攪合了不說,如今倒好,人也丟了。
董禮搖頭,汗如雨下。
“賊子作亂之時,臣還前來想楚姑娘問安過,那時候她還好端端地在房中啊。不過是一炷香的功夫,再回頭來,就不見了人影。”
蕭晟當機立斷,“趕緊帶一隊人馬,兵分兩路,沿下山的主要途徑上搜尋。此時正亂着,他們要走,也走不了多遠。”
董禮立刻領命而去。
蕭晟徑直入內,查看裡間的情況。
果真如董禮所言,全無半點打鬥的痕跡,只在窗欄上,有些許被撬動的痕跡。
蕭晟沿着那窗戶向外望去,外間的大槐樹如雲如蓋,遮天蔽日。月光被槐樹的枝椏分離地支離破碎,很是陰森。
若是想走正路從這殿中出去,怕是插翅難逃。
“來人,將這顆樹給朕砍了!”
侍衛得令,立刻去尋伐木的工匠。
這來回地折騰,三五個時辰便過去了。
伴着晨光微曦,大槐樹轟然倒地。
被支解了一地的枝椏,滿地散落着白白的槐花,似下雪一般。
蕭晟踩在那厚實的槐花之上,低頭望着這鬼斧神工之作。
原來,那枝椏之上,赫然立着還未撤去的雲梯。只因夜間天色昏暗,衆人皆是未察覺出來,這賊人竟是由樹上攀援而至。
順着雲梯所指,是另一處大殿的屋頂。
想來,這便是爲何那賊人不被發現的秘密。
“這是密謀已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