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見有人鋪好了臺階,豈有不下的道理,當即龍顏大悅,在高臺下面吩咐人鋪上了厚厚的地毯,太監們送來了兵器,利刃部分都被包上了含着石灰水的厚布,這樣既不會傷到人,如果有人被砍到,身上也會留下石灰水的印記,作爲判斷勝負的標準。
丹年心裡稍稍安定了下來,沈鈺和黃震已經走上了宴會中間的空場地,雖然說是點到爲止,但丹年心裡清楚,沈鈺表面上玩世不恭,實際上性子絕對是一等一的驕傲,受了如此的羞辱,他是絕對不能允許自己輸掉這場比試的。
不出丹年所料,沈鈺選的是他最順手的長槍,看來沈鈺一開始就沒打算放水,禁衛軍的總頭領,想必武藝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沈鈺不得不認真對待。兩人一上場,整個宴會廳便寂靜無聲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彙集到了兩人身上。
丹年看多了沈鈺和父親在自家後院裡的比試,可以看的出,沈鈺一開始就沒給自己留下後路,全是不停的進攻,幾番凌厲的攻勢下來,黃震只有勉強抵擋的份。
黃震原本的想法就是兩人上去走上幾招,最好是握年言和,既能全了各自的面子,也能堵了那些富貴草包們的悠悠之口,他在京城做官做久了,首先想到的就是兩邊都不傷和氣的做法。然而他看到沈鈺前幾招攻勢凌厲時,便心知肚明瞭,沈小將軍可不打算就這麼糊弄過去了。
等他重新再擺開架勢,眼神也接到了沈鈺眼神傳來的信息,那意思走剛纔只是熱身,接下來沈鈺便要全力以赴了。
沈鈺的長槍彷彿是靈蛇一般,方向角度詭異,不停的刺向黃震,而黃震使的一把劍,也舞的很有氣勢。
就在丹年以爲兩人要握手言和之際,沈鈺舉着槍一個翻轉,黃震的劍便直直的刺入了沈鈺的胳肢窩,丹年雖然知道劍上包了布,不會傷到沈鈺,卻還是緊張的差專叫出來。
一旁的清清倒是看的很有趣,連連小聲的說精彩,丹年捂住了自己的嘴,拼命抑制着自己的尖叫時,沈鈺的長槍已經伸到了黃震的喉嚨處,只要再伸上前去一寸,黃震的咽喉就會被刺穿,而沈鈺本人,也只是手臂胳肢窩處有一消淺淺的白色水痕。
一切都是在電光火石間完成的,周圍人還未能看的清楚發生了什麼,就看到了眼前靜止的那一幕。
皇帝首先是反應了過來,拍着手大笑道:“兩位愛卿真是好武藝,各有幹秋不分上下啊!都是我大昭的棟樑之才,都有賞,都有賞!”
明眼人都看的出,獲勝的人是沈鈺,皇帝此舉也是爲了和稀泥,既不能委屈了和皇后雍國公有姻親關係的黃家,也不能委屈了還在大昭邊境上賣命的沈家。判成平手,也正好都顧全了兩家的臉面。
黃震對實際上自己輸了這回事並沒太過於在意,他本身就是個胸襟開闊的人,不然也不會年紀輕輕就穩坐了禁衛軍總管的職位了,在他看來,如何懂得做官是最重要的,至於武藝,那是次要的。
等黃震和沈鈺謝恩領賞後回到了座次上,清清興奮的越過丹年,衝沈鈺和黃震說道:“沈大哥,黃大哥,你們可真厲害!”
黃震笑笑,搖搖頭,說道:“沈老弟纔是真正的厲害,我這身武藝,上了沙場能夠自保就是不錯了,哪像沈老弟,還能領着萬軍殺敵。”
清清驚奇道:“到了戰場就不一樣了嗎?不都是打架殺人嗎?”
黃震笑了笑,黃家和廉家本是世交,清清在他看來就是個沒長大的小女孩。
沈鈺慢慢喝了口水潤嗓子,才低聲說道:“在比武場上,把對手扔到臺下就算勝利了,在戰場上,任憑你武藝再強,陷入敵人包圍之中的話,等你砍完幾個人後,就沒有力氣再去砍下一個了,如何保存體力讓自己不死,纔是真正的勝利者。”
在沈鈺的訴說之中,清清只覺得自己似乎看到了萬馬齊齊嘶鳴,如同修羅場一般的戰場,不禁打了個寒噤,頓時覺得還是自家的秦智靠譜,至少不用時刻擔心他在戰場上會送命。
丹年輕輕嘆了口氣,心中對父兄愈發的心疼,看多了戰爭片的她,如何不知道冷兵器時代的戰場更加的殘酷。他們從軍隊底層一步步的打拼到今天的地位,不都是拿血和命換來的,自沈鈺第一次從邊境回來後,洗澡換衣服從來都不讓人進去,丹年猜也能猜的到,肯定是身上有疤痕,怕家人看了傷心。
哪知宴席還未重新****方纔嚷着要和沈鈺比試琴棋書畫的齊衍冰又跳了****似乎是方纔沒看到沈鈺出醜有些不甘心,“皇叔,方纔侄子和清流詩社的朋友們商量了下,都想領略下沈小將軍的文采。”
丹年看着齊衍冰一個二十好幾的大男人,跟個小媳婦似的跟皇帝撒着嬌,頓時心裡一陣惡寒。
皇帝並未理會,然而一直沉默看熱鬧的皇后卻發話了,“皇上,既然衍冰都提出來了,不如讓他們比一比,也好讓沈小將軍展現下我大昭將士的風采,絕不是那隻曉得打打殺殺的莽夫!”
皇后的聲音並不高亢,甚至有些微微的低沉,然而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皇帝垂着眼睛並未去看皇后,也沒有接話,宴會廳裡的氣氛頓時就微妙了起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說話,皇后卻是不依不饒的盯着皇上看,眼神銳利,半晌後,皇帝突然笑道:“既然皇后都這麼說了,那就比吧。”
皇帝終於發了話,底下的人也鬆了口氣,丹年心驚膽戰的看了場皇帝夫妻冷戰的好戲,這皇帝當的也太憋屈了,想護着誰,自己的老婆偏要跟自己唱反調,偏偏還設有老婆強勢,完全奈何她不得。
丹年偷偷瞧了皇帶一眼,臉色愈發的蒼白,幾乎看不到血色,臉上還強撐着笑意,皇帝身體不好,多半也是鬧心鬧的。
再轉眼看泰若自然的沈鈺,丹年便顧不得去分析皇帝的心理了,沈鈺的詩詞歌賦並不差,但他已經很久沒摸過書本了,也沒有那個閒情逸致去吟詩作畫,他只是一個舉子,若要和這羣以吟詩作畫爲本職的文人去比,那恐怕是沒多少勝算的。更何況,向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評判誰好,還不是他們說了算。
就在丹年擔心之時,齊衍冰那塊已經站出來了幾個人,年歲都在二十五上下,一臉的躊躇滿志,誓要把沈鈺丟臉再也不敢在京城出現的模樣。
“琴棋書畫都要比的話,未免過於耽誤時間,不如只比畫吧。”皇帶淡淡的發話了,丹年也稍微鬆了口氣,皇帝也是在暗暗的幫着沈鈺跟皇后較勁。
琴棋書畫,尤其是棋,很容易就能判斷出高下,只有畫不好說,種類多,各花入各眼,也難有一個標準去判斷出到底哪種好,皇帝此舉,已經是相當幫着沈鈺了,估計也是存了和皇后較勁的意思。
沈鈺整了整衣服,就要到前面去,在他看來,有人來挑釁豈有退縮的道理,丹年拉住他,有些擔心的問道:“你會畫畫嗎?”
沈鈺輕鬆的笑了笑,“作畫有何難的,畫出心中所想的就是了。”
丹年見沈鈺並不擔心,自己也稍稍放下心來,能畫什麼樣就畫什麼樣。畢加索畫的那什麼抽象畫,打死她都看不懂,不是照樣有一大票人哭着喊着追捧,說不定畫的太好看,還會被這幫文人批鬥沒文化。
原來比武的空場地上,早已有小太監匆匆收拾走了地毯和刀槍,搬來了兩張桌子和筆墨紙硯,還有各種顏色的顏料,每張桌子旁還分配了一個小太監專門磨墨。
沈鈺率先上前去選了西側的桌子站定,朝皇帝所在的高臺處行了禮,便躬身執筆在早已攤開的雪白宣紙上龍飛鳳舞起來。
而齊衍冰那一方几個人,一直湊在一起低聲爭論到底該誰上,誰都不想放過這麼個露臉展示才華的好機會,明擺着沈鈺只是個粗鄙的武夫,打架贏不了他,畫個畫難道也贏不了他嗎!還不是誰去誰贏的事情?
齊衍冰見社裡的人在這節骨眼上還在爭名奪利,那邊沈鈺已經開始下筆作畫了,心裡一急,把這幾個人拉到大殿角落裡跺腳低聲罵道:“都什麼時候了還爭這個!陸明你去!”
其他人不滿意了,幾個人嘟囔道:“陸明的畫畫的最好,對付那個武夫何必用陸明上場!”
還有人乾脆說:“就是,就是,殺雞焉用牛刀啊!”
齊衍冰氣的眼前發黑,直冒金星,扶了扶額角,低聲罵道:“皇后娘娘給了我們天大的面子,要我們在這武夫面前出口氣,殺殺這武夫的勢頭,要讓他知道到底誰說的話分量重,早點讓他認清楚形勢,站對了隊伍。要是畫的不如人家,輸了比試,日後皇后娘娘和國公大人還如何看待我們,自然是要保險爲上策,你們這羣目光短淺的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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