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瑞綾走後沒多久,清清就回來了,臉上帶着氣呼呼的神色,眼睛還有些紅紅的。丹年有些擔心,悄聲問道:“清清,你這是怎麼了?”
“還不是我爹孃,明明我都是……”清清沮喪的聲音響了起來,丹年用腳趾頭也能猜的到廉夫人是想給清清找婆家,清清喜歡上了沈鈺罷了。
“不說這些了,提起來就心煩的不行。誒,那個朱瑞綾呢?”清清問道。
丹年笑道:“說是去淨手了,要我們等她,一會就回來了。”清清正要說些什麼,對面男客席上爆發了更大的動靜,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恭迎要到來的客人。
女客這邊的注意力也轉移到了新來的客人身上,丹年擡頭看向對面,來人不過十五上下,一身錦袍卻是寬寬鬆鬆的穿在身上,外面披着一件花裡胡哨的披風,整個人看起來不倫不類。
看容貌倒是極好的,十五歲的少年面相還未張開,看起來有些陰柔之色,然而接下來的事情讓丹年徹底記住了他,那少年完全無視前來恭維他的客人,有人向他抱拳行禮他甚至一巴掌拍掉了那人的胳膊,貌似理由是那人擋了他的路,一臉的不耐煩之色。
“看到了吧,那人就是白家的小公子,白振繁的同胞弟弟白振奇。”清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着幸災樂禍的意味。
看起來面容上果真和那萬人迷的“白真煩”有幾分相似,性格上可是南轅北轍啊,女客這邊幾乎沒有什麼反應,看來不怎麼受歡迎。
“這人啊,性格可怪了,也虧的他是小兒子,不需要繼承家業,要不然非被他爺爺揍個半死不可。”清清低聲偷笑道。
丹年來了興趣,“性格怪?怎麼個怪法?”
清清捂着嘴笑道:“這個白小公子的事蹟,真是京城一絕,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總之你越是無視他越是罵他,他反而覺得你好。你若是巴結他恭維他,他就覺得你是個俗人。可偏偏他是白家的公子,哪有人不是上杆子去巴結他的。”
丹年覺得這人真是有趣,至少比他哥哥好,是個真性情的人。正要和清清繼續說下去,就看到朱瑞綾匆匆過來了,清清不在意的問了她一句身體是不是不舒服,朱瑞綾跟踩了尾巴的貓一樣驚道沒事沒事。
清清頓時覺得這人無趣,也不再跟方纔一樣同她有說有笑,朱瑞綾見清清不理她,心下更是緊張,一個勁的同丹年沒話找話說,丹年想看看她們到底在搞什麼鬼,對朱瑞綾有話必回,也不算冷落了她。
沒過一會,大皇子出現在了溪上的亭臺之中,燭火搖曳下,更顯得他面容蒼白,一臉的病容。大皇子輕輕的咳了兩聲之後,客套了幾冉,感謝大家來捧場之類的就直接宣佈宴會開始了。
清清看着遠處的大皇子,趴在丹年耳朵邊說道:“大皇子都十九了,還沒娶妃。大家都暗地裡說還不是皇后怕大皇子得了岳丈家的勢力……,丹年驚訝的看了遠處的大皇子一眼,依舊是笑的溫柔淡然,似乎什麼都是過眼雲煙一般。
丫鬟小廝們捧着盤子魚貫而入,先是上了一圈冷盤,大家舉杯同飲後開始坐下來各吃各的。熱菜也慢慢的上了上來,大皇子府裡的丫鬟們穿梭於桌子之間,見哪個小姐夫人面前的杯子空了,就前去續上茶水或是酒水。
丹年不會喝酒,只在最開始的時候抿了一點點意思了一下,丹年她們這桌基本上也沒有人喝酒,估計也是出於未婚女子的矜芥。
不多時,男客那邊就開始了一陣熱烈的響動,丹年轉過頭去看時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那位驚世駭俗的萬人迷校草白大公子的弟弟白小公子,錦袍早已脫至腰間,袒胸露乳,散發赤足,一隻腳踏在椅子上,一隻腳踏在桌子上,手裡持着一隻酒壺,朝天高歌道:“大風起兮雲飛揚,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在坐的女孩都小聲尖叫了一聲,捂着眼睛低頭不去看,丹年爲了隨大流,也只得捂了眼睛低了頭,只不過她是從手指縫隙裡偷偷看向對岸。
不料丹年的眼睛卻對上了一雙沉靜如水的眸子,丹年一愣,放在眼前的手指不自覺的滑了下來,對面,蘇允軒正靜靜的看着她。
瞧見丹年和他對上了眼神,蘇允軒又淡然的轉過頭去看了其他地方。
什麼玩意!丹年憤憤然。
一旁早已有白小公子帶來的小廝上前去把已經醉了的白小公子抱了下來,穿好了衣服,幾個人擡着白小公子,另有一個人提着白小公子的靴子飛一般的走了,動作訓練有素,有條不紊,丹年嘖嘖稱歎,看來不知是做過多少遍的了。
衣衫不整酒醉耍流氓的走了,女客這邊終於是恢復了正常,清清紅了臉,罵道:“真是個登徒子!這麼着雍國公大人怎麼收拾他讀個不肖子!…丹年笑笑並不以爲意,宴會上一派享樂的氛圍,唯有這白小公子唱出了定邦安國的聲音,實際上這人,還是有理想有追求的。他的行爲,放到這時候人是無法理解的,不過要是放到前世魏晉時代,這人就是風流名士的代表,“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的延續者。
宴會繼續進行着,丹年吃的很暢快,果然皇家的廚師不是蓋的,色香味俱全,連點心的形狀都做的形態各異令人食指大動。
有小丫鬟前來恭敬的請沈丹荷去準備下,過會就安排她的琴藝獨奏。沈丹荷揚着自信的笑容居高臨下的看了丹年和沈丹芸,便起身退了席。
沈丹荷一走,沈丹芸就沒了約束,說話行事自在了不少。朱瑞綾見沈丹荷走了,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丹年沒再問她去了哪裡。沒過多時,朱瑞綾便又回來了,清清奇怪的看了看她,見丹年不當回事,也就沒再說些什麼。
朱瑞綾拉着丹年悄悄的說道:“丹年,你不是很喜歡蘇公子嗎?”
丹年眯了眯眼睛,鬼才喜歡他!不過丹年直起身子越過沈丹芸的方向,去看男客那邊,沒了蘇允軒的身影。
“蘇公子怎麼了?”丹年問道。
一個桌子上的沈丹芸早就坐不住了,她一直看到丹年和朱瑞綾從開始到最後一直嘀嘀咕咕,期間丹年還不住的往她這邊看,莫非這兩個小蹄子是在編排嘲笑她?!
沈丹芸否也忍不住了,不過要她直接的問出來“你們是不是在背後講我壞話?”,沈二小姐智商也沒低到那個地步。
沈二小姐悄悄的站起身子,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悄悄走到兩人身後,丹年只顧着和朱瑞綾說悄悄話,一時不察沒發現沈丹芸早已不在座位上。
沈丹芸只聽到朱瑞綾悄聲說:“我剛經過湖邊的時候,看到蘇公子一個人在湖邊坐着,好像很傷心很失落的樣子。我,我看着他樣子十分不好,像是吃多了酒,很不舒服。丹年,這是個機會,你要不要去看看?”
宴會廳的溪流經過亭臺後轉了個彎,繞過宴會的空地,在後院彙集成了一個小小的湖泊,再流出府外。照朱瑞綾所說,那蘇允軒應該就是在湖泊的那個地方。基本上大部分大皇子府的下人都在宴會這邊侍候,那邊就沒了人,依照蘇允軒的個性,去了沒人的僻靜處醒酒,倒也是很有可能。
丹年不可置否,“喔,你確定是蘇公子?黑燈瞎火的你會不會看錯了?”笑話,他喝醉酒了關她什麼事,醉死最好了!
朱瑞綾湊近了丹年的耳朵,聲音充滿了盅惑:“沒看錯,就是蘇公子,你還是去看看吧,要是你幫了他,蘇公子肯定會感激你的。”丹年直起腰,不再理會朱瑞綾,夾着菜自顧自的吃着。如果這是沈丹荷想出來的辦法,她只能說京城第一才女的智商爲負的,想敗壞她名聲,沈丹荷這手段太低級了點。
朱瑞綾還要再說些什麼,清清湊近了丹年的耳朵,奇怪的問道:“丹年,剛纔你和朱瑞綾咬耳朵的時候,我看到你姐姐沈丹芸站在你們背後偷聽,我剛想說些什麼她就站起身跑遠了。
沒事吧?”
丹年莫名其妙,她和朱瑞綾的談話有什麼好偷聽的,“沒事,沒事。她在家裡也是這樣的。”丹年呵呵乾笑道。
朱瑞綾還想說些什麼,就聽得大皇子在男客這邊宣佈有請京城第一才女沈丹荷沈小姐來給大家演奏一曲高山流水。
沈丹荷掛着得體的微笑,矜持的坐在了亭臺上,潔白的月光照耀在亭臺下淙淙流動的水面上,映射出了一連串銀子般閃閃發光的粼粼波光,一時間美不勝收,坐在亭臺上的沈丹荷人比花嬌,彷彿是九重天上下來的謫仙一般美麗。
“謫仙”在看到丹年依然老神在在的坐在席位上的時候臉上的笑便掛不住了,勉強調試好了琴音,便開始彈奏,丹年笑眯眯的看着“謫仙”演奏。
“謫仙”看到丹年那琢磨不透的笑容,心愈發的慌亂,手下一不注意,便接連彈錯了好幾個音符。人羣中傳來了陣陣竊竊私語的聲音,這是她之前所不曾經歷過的。雖然聽不真切,沈丹荷越想越覺得是在談論自己怎麼錯誤連連,越想越慌,越慌越亂,越亂越錯。
坐了另外一桌上的沈大夫人擔憂的看着亭臺上強撐的沈丹荷,一旁有夫人不懷好意的笑問丹荷小姐今天是怎麼了。沈大夫人掛着一抹笑意說孩子今天身體不舒服,心裡卻跟下了火似的,比沈丹荷心中還要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