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妙!”盧興業將手裡的摺扇唰的一聲就收了起來,然後用摺扇在另外一隻手掌心裡輕輕的拍了幾下,而他已經站了起來,那張年輕的臉上露出了興奮的笑容,那雙眼睛更是精光流瀉,他在屋子裡面轉了幾圈,不停的說着妙,好像在這一刻,他的語言能力只剩下了這個字一樣。
“好一個二十四橋明月夜!好一個二十四橋明月夜!!”盧興業高聲的說着,然後哈哈大笑:“這樣的雅緻,這樣的心思,這樣的一道菜,光是聽聽,我就已經好像聞到香味了,妙妙,簡直妙極了!”
望着盧興業這樣高興的樣子,丁小橋和丁修節交換了一下眼神,算是終於將心放下了一大半,如此這般,那麼賽百味也不能說他們沒有給方子了。
不過,丁小橋覺得自己下面的話會給盧興業潑一盆冷水,於是,她趁着盧興業這樣高興的時候,便站了起來說:“盧東家,我還有些不好的消息想要說。”
“不好的消息?”盧興業現在還沉浸在興奮之中,聽到丁小橋這句話便轉過身子看向了他,臉上的表情微微有些詫異:“什麼不好的消息?”
“這道菜我是從我們家一位故去的長輩那裡得知的。”丁小橋一個字一個字的說着,果不其然,盧興業在聽到故去的兩個字的時候,他伸出手搓了搓下巴,不過卻沒有說什麼,只是示意丁小橋繼續說下去。
“因爲這道菜的本錢很高,我們這樣的人家是吃不起的,所以……”丁小橋並沒有直接說出來,但是她相信,盧興業這種人精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所以,你並沒有吃過這道菜?”
“所以,你也算不得會做這道菜?”
丁小橋微微想了一下,雖然不太願意承認但還是點點頭:“是的,我只是聽我的長輩詳細的敘述過,我自己並沒有做過。”
“這樣啊。”盧興業並沒有給一個明顯的態度,只是平靜了一下內心的情緒,又刷的一聲抖開了摺扇,然後走到桌子邊上坐了下來,丁小橋和丁修節望着他那張看不出表情的面孔,原本心裡面已經放下的石頭就這麼又提了起來,俱都緊張的看着盧興業。
房間裡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只剩下了盧興業那摺扇扇風時候流出的些許風聲。
“對了,你說的那個火腿跟鹹腿肉有什麼區別?”盧興業忽然問道。
這下子可把丁小橋給問懵了,雖然她在現代的時候是經常吃火腿,也會做火腿,她自從來到這裡還沒有吃過真正的鹹腿肉呢,這沒有比較怎麼有答案呢?
至於在老丁家吃的那一小塊鹹肉,她只知道鹹得很,連味道都沒有嚐到自然也不能貿然說出孰優孰劣的話來,所以,她謹慎的想了想,然後直接說:“我沒有吃過你們店子裡的鹹腿肉。”
盧興業也愣住了,然後連忙笑道:“這是在下的疏忽了。”他連忙叫來守在門口的小廝,讓他們切一盤蒸好的鹹腿肉來。也是,這丁家是很窮的,這麼窮的人家自然是不會來賽百味吃飯,也不會吃到賽百味的鹹腿肉了,當然也就談不上什麼比較了。
盧興業對於自己的疏忽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不過看丁家父女倒是沒有什麼在意,他也就對於這事兒略過不提。
賽百味的廚子動作可是很快的,沒有多大一會兒工夫,便送上來了一盤蒸好的鹹腿肉。
果然不愧是大酒樓的刀工,那一片片鹹腿肉切得極薄,挨着碼放在白瓷盤中,肉質呈現微白的顏色,聞起來倒是很香。盧興業衝着丁氏父女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兩個人便拿起了筷子,割夾了一片放入口中。
丁修節倒是大爲讚賞,盧興業對於這樣的讚賞並不意外,反而看向了丁小橋:“丁小姑娘如何?”
這鹹腿肉味道倒是比她在老丁家吃的淡一些,也很香,可是無論怎麼嘗似乎除了咸和略微的清香之外,就再也沒有別的味道了,更比說比起她在現代吃的火腿了。
於是她放下了筷子看向了盧興業抱歉的笑了笑:“好吃,只是……”她看了看盧興業的臉色似乎沒有不高興的樣子,於是又小心的措辭說:“只是比起我在那長輩家裡吃的火腿味道要略微差那麼一點點。”
“哦!”盧興業半點都沒有因爲丁小橋的說法生氣,反而放下了扇子,認真的看向了丁小橋:“丁小姑娘可能細說一下?”
細說?細說不就露餡了?她才六歲,哪有那麼多見地,說得太多,遲早也會錯得太多。
“說不太清楚,不過,我倒是會做這火腿。”丁小橋小聲的說着。
“啊?你會做火腿啊?”丁修節倒是很驚訝,他看了丁小橋一眼。
丁小橋連忙解釋:“嗯,去年我還幫嚴奶奶醃過呢,不過,沒有等熟嚴奶奶就去了,那肉也不知道到哪去了。”
丁修節自然不懷疑,嚴奶奶的本事他是知道的。
“既然如此,那就請丁小姑娘幫我們醃一個火腿可好?”盧興業一聽這話,頓時又興奮起來。
“可以是可以,只是這火腿要等到中秋之後,天氣轉涼才能醃製,不然就臭了。”
“如此啊……”盧興業不免有些遺憾,不過他是個生意人,忽然又說:“這樣吧,這火腿暫時指望不上的話,我們就用這鹹腿肉暫時做一個二十四橋明月夜如何?”
盧興業這麼說自然是沒有什麼不好的,於是他將何亮和張師傅叫了上來,然後向兩人說了這二十四橋明月夜的做法,兩人也是興奮得眉飛色舞的,連忙就下去準備了。
要不怎麼說是大廚呢,雖然只是聽了一下簡單的描述,這張師傅就將這二十四橋明月夜的做法基本知道了,他連忙下去做準備去了。
半晌之後,盧興業和丁氏父女去了廚房看張師傅,就看見張師傅已經將一個完整的鹹腿肉給挖了二十四個孔洞了,每個孔洞裡都有一個削好的豆腐球,先不說味道,光說這賣相已經跟丁小橋見過的二十四橋明月夜基本相同了。
不過,要將這麼大一個火腿給蒸熟掉,沒有個一天一夜是不可能的,丁氏父女自然不能就這麼等着,於是盧興業就和他們相約三天之後再來品嚐,順便讓他們再送點菌子來。
“丁小姑娘,先不管味道如何,這道菜的方子真是精妙無比,在下先謝過丁小姑娘了。”盧興業衝着丁小橋點點頭:“這道方子,我收了。二百兩銀子,你看如何?”
丁小橋因爲知道自己並沒有實際操作,說是賣方子,其實不過是賣了一個理念,並沒有想到能賣那麼多錢,於是很是有些吃驚,一邊的丁修節也很驚訝,他連忙說:“使不得,盧東家,這方子我們只是一說,並沒有會做,怎麼能收這麼多錢?”
盧興業搖搖頭:“有時候這樣隨便一說方子可是會讓無數大廚冥思苦想幾十年啊,所以二百兩銀子買了我不虧。”說着他又笑了起來:“當然,丁小姑娘不要忘記了中秋之後醃製些火腿,醃製好了別忘記送到我們這裡來,如果味道果然比鹹腿肉好的話,我高價收下,如何?”
丁小橋心裡一蕩,她可沒有想到這一個方子還能掙兩次錢,心情實在是有些激動。
而盧興業也是個聰明人,雖然他對這道菜從來沒有見過也沒有吃過,可是光從丁小橋的描述中就知道這道菜最重要的便是那火腿,若是能將這道菜完完整整拿下……明年冬至京中的鬥菜大會他們賽百味說不定可以博一下。
既然說定了,兩邊自然是要定下合約的,盧家這就算一次性買掉了二十四橋明月夜的方子,從此之後,這道方子丁家只能自家吃吃,再不能拿出來生財,而這二十四橋明月夜以後便姓盧了。
丁小橋自然又仔仔細細的向盧興業說了一遍這二十四橋明月夜的做飯,盧興業幾次修改,等兩人確認了方子再也沒有問題之後,雙方便籤下合約,按下手印。
錢貨兩清,皆大歡喜。
說定了這二十四橋明月夜之後,盧興業便又將菌子的事情提上來說了起來,他並沒有多要菌子,依舊是三天要個五十六斤,看起來給人感覺這菌子很不好賣一樣,可是,讓丁小橋意外的是,他將收購價格足足又提高了一倍。
丁小橋這才明白,盧興業並不是因爲這菌子的生意不好才只要五六十斤,正相反是因爲生意太好才只要這麼多,估計現在來他這裡吃菌子的人要排隊呢。飢餓營銷,從來都是刺激市場的最好手段,從古至今都是如此。
身上揣着二百兩銀子的銀票,外加幾兩賣菌子的錢,父女兩個人腳步輕盈的朝着家裡面走去。
進了家,卻不見人在,炕上收拾得整整齊齊,沒有烤菌子,父女兩人只當米氏他們還沒有回來,卻沒有想到剛剛坐下,將東西收拾了一下便聽到了老丁家的院子裡傳來了一個傲慢的聲音:“老二媳婦,你去看看老三回來沒有,我倒是要看看他這個家是怎麼當的!”